第 10 章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罰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奧黛麗很見不得厲海那得意勁兒,說什麼都要他跟自己回家接著喝,聽他的失戀演唱會。

  厲海覺得自己一身酒氣回家會擾他媽安胎,往家裡打了個電話去了奧黛麗家。

  這是奧黛麗當初開蠻腰開始盈利以後自己在外面租的單身公寓,總共不到三十平米,屋子裡倒是收拾的挺乾淨的。

  厲海看奧黛麗把從樓下24小時便利店買來的酒擺滿了桌子,不太想跟他喝了,躺靠在沙發上裝死。

  奧黛麗拿腳踹他,他一個激靈又坐直了身子,歪著頭問奧黛麗:「我跟溫輕的交際太少了,要說有點緣就得靠我去她店裡花錢,要麼買酒,要麼摔表,你說還有沒有別的方式能跟她偶遇了?最好能深入交流一下。要不我天天給她寄信?」

  奧黛麗很看不慣他的樣子,掀開啤酒蓋咕咚咕咚喝酒:「我說你至於麼,都什麼年代了,你當自己中學生麼?中學生也沒有寫情書的了。世界那麼大,網絡這麼發達,你這條件要找個人談戀愛還不容易麼,人家不喜歡你你就別往上貼了吧?」

  厲海搖頭:「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哪有那麼容易。」

  他又指著滿桌的酒瓶:「你看你,不是也因為失戀這麼難過麼?」

  「難過歸難過,但是難過完了我就開始新生活了,誰也不是離了誰就過不了一輩子了不是?」奧黛麗開導著厲海,「要我說,你意思著再追個十天半個月的,人家不喜歡你,你就收手吧,別給人姑娘添麻煩。」

  厲海噘嘴,一條長腿蜷起來踩在沙發上,下巴擱在膝蓋上,有些委屈:「我這麼討人厭麼?」

  「可能討她的厭吧。」

  「她沒男朋友啊。」

  「誰規定她非得找男朋友麼?」

  「哼,你算哪塊小餅乾,你說的話不算數。」厲海身子一歪,直接躺在雙人沙發上,「腦殼疼,我睡了,你自己喝吧。」

  「嘁,本來也是只有我自己在喝。」奧黛麗看他真睡了,沒了喝酒的興緻,從櫃子裡拿了條小毯子往厲海頭上一扔,自己晃悠著爬上床睡了。

  誰都沒調鬧鐘,第二天兩個人一起睡過了頭。

  厲海捂著發脹的腦袋,看了看時間,罵了句什麼,衝去洗手間飛快地洗漱完就跑出了門。這裡離大院有些距離,遲到是肯定要遲到的了,只希望少遲到一點兒時間。

  他到幼兒園的時候正是上午的課間操時間,站在院子裡的小朋友們看到他來都不好好做操,扭著小腦袋瞧他,還有跟他招手打招呼的。

  為了不影響大家正常跳操,厲海只好聽從召喚走到領操老師身邊,動作不甚協調地跟著一起領操,還要因為跳的不熟練被小朋友們嘲笑。

  下了操有一段自由活動時間,厲海隨便找了個教室,從裝雜物的抽屜裡拿出小鏡子和小梳子,試圖整理一下那頭亂毛。

  教室裡有幾個小女孩,正圍在一起拿著芭比娃娃玩過家家,看到厲海梳頭,自告奮勇地奪下他的梳子要代勞。

  厲海很少拒絶孩子的要求,盤著腿席地而坐,低頭任那幾個孩子一人一下的梳,感覺自己一會兒是爆炸頭,一會兒是西瓜頭,時尚風格變化多端,頭髮比沒梳的時候還亂。

  也不知道是誰弄出一把皮繩來,那皮繩只有厲海食指粗,是給洋娃娃紮辮子的,現在悉數用到了厲海身上。

  厲海眼角餘光瞥到地上小鏡子裡的自己,放棄了對自己的拯救,隨她們去吧。

  他的放任態度激發了女孩子們的設計慾望,一個小女孩掏出來彩筆想給厲海化妝。還好上課音樂響了,大批湧進來的小孩和任課老師拯救了他。

  厲海倉皇逃跑,想找間無人的教室,沒找到,最後躲進了活動區,坐在海洋球裡喘氣。

  他拿出手機開前置攝像頭照了照,七八個彩色皮繩紮起來的小揪揪,簡直慘不忍睹。剛要拆下皮繩,靈機一動,拍了張照片。

  今天因為喝醉了酒導致上班遲到的事可不能被他爸媽知道,他得發個分組可見的朋友圈,讓他爸媽知道自己今天也在努力工作才行。

  厲海把照片配了句話力滿滿的話:「和孩子們在一起總是累並快樂著。」

  設置「誰可以看」,選中的朋友可見:他爸和他媽。

  小圓圈轉啊轉,活動區信號不好,發不出去。

  厲海把頭上的皮繩們擼下來,耙了耙頭髮,往走廊走,那邊信號好一些。

  果然半路上發送失敗了,厲海重新來了一遍,剛發出去,還沒等著看到他爸媽誇他,就被小小班的班主任抓去救急。

  原來是小朋友們排排蹲,拉臭臭了。

  厲海搞不清這些小孩的腦迴路,為什麼看見別人蹲到角落吭哧哼哧,就也要跟過去一起蹲呢?

  小小班的孩子都穿著紙尿褲,厲海一只只的拎到淋浴間洗屁屁、涂氧化鋅膏、換新的紙尿褲,眉頭都不皺一下。記得三個月前他剛來到幼兒園的時候,面對這樣的災難場景都是戴著口罩拿著手柄足有二十釐米長的鞋刷子刷他們。

  忙活了半天,把乾乾淨淨的小朋友們放回座位上,厲海才發現他媽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這是要當面嚴重表揚他麼?

  厲海找了個安靜角落給他媽回電話,做好了聽誇獎的準備,結果他媽上來就抽鼻子,哀怨的問他:「兒子,你很討厭媽媽麼?」

  「這……從何說起?」

  「我和你姑姑在一起,為什麼她能看見你的朋友圈,我看不見啊?」厲海媽媽語氣難過,「你姑姑說因為你把我屏蔽了。」

  「等一下……」厲海心裡一沉,「媽我過會兒回你。」

  他掛斷電話,打開朋友圈,看見幾十個贊和評論,所以他第二次發的時候手滑把他爸他媽選成了不可見?

  厲海連忙刪朋友圈,刪之前一眼就看見了奧黛麗的評論:「你這是解放天性,放飛自我了?」

  放飛你個大西瓜。

  厲海刪完朋友圈又給他媽打電話,說是發佈的時候有小朋友搶他手機玩,誤選的。

  安撫完厲媽媽,厲海又收到了幾個朋友私聊的信息,問他受什麼刺激了。

  他一個都沒回。

  想到所有好友都看見了他那張滿頭揪揪的照片,他現在很絶望。

  絶望的厲海開始疊兔子,拿長方形彩紙疊的,疊完還余著一條撕下來的長方形紙條。厲海在紙上畫了個笑臉,忽然想到什麼,順手在後面寫著:如果你不高興了,就往兔子身上吹口氣,把煩惱都給兔子。

  落款寫的是「知名不具」。

  厲海覺得自己這封「信」寫的很有水準了。

  他把扁扁的兔子和紙條找了個印著幼兒園名字的信封塞進去,打電話找快遞來收,同城一天就能到酒吧了。

  這信他就沒指望著溫輕能回,只是電話號碼被拉黑了,他去酒吧又不一定能碰到人,總要想點什麼方式刷刷存在感。

  之後的幾天,厲海每天都疊兔子、寫紙條、寄快遞,想著溫輕總有一封會打開看看的。第五隻兔子寄出去以後,厲海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那個紙條寫的,好像盼著溫輕天天不高興似的。

  於是厲海又開始疊青蛙,和兔子一起放進信封裡:高興了你就呱呱跳,不高興你就吹兔子。

  直到蛙兔組合也寄出去好幾封了,溫輕依然沒什麼表示。

  而奧黛麗要離開了。

  厲海約奧黛麗去慢搖坐坐,奧黛麗罵他連送行都夾帶私心。

  厲海嘿嘿一笑,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私心,但如果能見到溫輕的話肯定是開心的。

  週末的酒吧要熱鬧一些,小舞台上有個唱民謡的歌手,每一首都挺小清新,和這暴發戶裝修風格一點不搭。

  厲海敬了奧黛麗一杯:「祝你一路順風。」

  奧黛麗回敬:「坐飛機順風不好,逆風才飛得起來。」

  「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

  「兩年就回來了,要是留級的話可能三四年,反正五年還畢不了業我就不學了。」

  「說不定你在那兒過得逍遙快活,娶妻生子,就不回來了呢。」

  奧黛麗有些傷感:「沒想到你從小欺負我,對我感情還挺深。」

  「那可不是。」厲海掏出來一個精緻的口琴,「我還準備了送別禮物,要給你吹一首『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呢。」

  奧黛麗更感動了,看著厲海站起來走到舞台邊,跟駐唱的歌手商量了一下,坐在旁邊的高腳凳上,對著話筒打算吹口琴。

  奧黛麗決定把這感人的一幕錄下來,拿出手機調到錄影模式,卻看見厲海對彈吉他的歌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又說了句什麼。然後厲海對著麥克風說:「把這首歌送給店裡的一個人。」

  奧黛麗食指拇指圈成圈在嘴裡吹了個哨。

  厲海認真地吹起了口琴,吹著吹著,奧黛麗覺得這個調不太對,好像不是《送別》。

  直到厲海吹完了前邊一大段,主唱開始唱副歌的時候,奧黛麗才確定這真的不是《送別》。

  主唱唱的是:「輕輕的親親,緊緊閉著眼睛,是你不是你,說不定,還不一定。夢一樣輕的親親,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太貪心,太相信,我的幸運,百分之百是你……」

  奧黛麗一頭黑線的掃了一眼場內,發現溫輕站在休息室的方向,抱著手臂看台上。

  奧黛麗把錄影退出,揣回兜裡,朝厲海擺了擺手。

  渣男,絶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