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海出門之前特意找了件襯衣穿,被他爸吐槽是不是要去應聘,於是又換了件很潮的T恤,還戴了頂鴨舌帽。
如果沒有手上那個石膏很像要去參加什麼街舞比賽、說唱比賽。
厲海他爸問:「你是要去掰頭麼?」
「啥?」厲海坐在鞋凳上穿鞋,和他爸對視,「您是說Battle?」
厲海他爸冷笑一聲:「你不會是要去相親吧?」
厲海一臉嚴肅:「我要去見學生家長。」
「啊。」厲海他爸福靈心至,「上次在咱家住了一晚的那個,你還大半夜給人家唱小曲來著。」
「什麼唱小曲,我吹的口琴!」
「果然是她啊,可以,挺好看的。」
厲海聽他爸誇溫輕漂亮,不自覺地揚起嘴角,還要裝正經:「爸你也太膚淺了吧,我才不是看中她的外貌!」
厲海他爸不屑的「嘁」了一聲,進廚房研究怎麼做難喝的蔬菜汁去了。
厲海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出了家門,輕輕把門帶上。
溫輕沒跟他約在酒吧,而是在她上班附近的商城。
厲海到的時候溫輕正拿著號牌坐在店門外等著,厲海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忽然火氣什麼的就都沒了。
溫輕也看見他了,朝他招了招手,他立馬屁顛屁顛地坐在她旁邊的黑板凳上。
他清了清嗓子:「你等多久了?」
溫輕看了眼手錶:「下班過來的,半個多小時吧,還有三個號。」
「哦。」厲海沒見著人的時候有一肚子話要說,見著了卻老實得跟隻兔子似的。
「我二十六歲。」她忽然說了這麼句。
厲海想想,記起之前她說自己根本不瞭解她,所以這是在給他一個瞭解的機會?
厲海點點頭:「挺好的,成年了。」
溫輕似乎是笑了下,扭過頭看厲海,又嘆了口氣:「你沒什麼想問我的?」
「太多了。」厲海學著她也嘆氣,「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問。」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溫輕靠近了他一些,在喧鬧嘈雜的商場裡和他說悄悄話,「說是你幫我的忙,可我也是在幫你。咱們這是互幫互助,我不欠你。」
「你幫我什麼了?」厲海眼往旁邊瞟了瞟,沒見著有什麼人,「我說,你不會是什麼特務頭子吧?」
「嗤——」溫輕食指彎著在他腦門上彈了下,「這位同志是來和我接頭的麼?」
厲海摸著腦門,還是一頭霧水:「那你說說,你幫我什麼了?」
「那晚你看見我在酒吧接待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吧?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號人,趙一白,白姐,她看上你了。」
「啊?」
「暖陽多嘴,說你總往酒吧跑,又說了你吹口琴、抓貓什麼的,白姐就覺得你有意思了。我跟你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就幫了你一把,說我最近在跟你交往。」
厲海理了理這個邏輯:「就是有個富婆對我一見鍾情了是吧?那不是好事麼,你幹嘛替我斷了情路財路?」
「呵,好事?」溫輕有些輕蔑地看著厲海,「你真覺得是好事?那我大可現在就跟白姐說,讓她收了你,你自己倒是體會體會這事有多好。」
「咳咳——」厲海轉移話題,「那昨天,你親我幹嘛?」
「總得做個戲,白姐讓陳恪仁多『關心關心』我的感情生活。」溫輕說這話時,是慣有的冷漠表情。
厲海覺得他這愛情劇本瞬間從《霸道總裁強制愛》變成了《黑道大佬吃定我》,有點兒接受不來。
他把那隻豬蹄手搭在溫輕的肩膀上,姿勢看著親密,問得戰戰兢兢:「小姐姐,我問你個事啊,你也是混道上的?」
溫輕沒承認,可也沒否認,只淡淡地說:「早就告訴你,你不能喜歡我。」
「哦。」厲海象是恍然大悟,可又不折不撓地問,「那你們混的是哪條道啊,峨嵋派麼?還不讓談對象的?」
「你說什麼鬼話呢?」溫輕看智障一樣看他。
他把豬蹄手腳拿下來,示意她:「別瞪我,我病號,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叫號器重複了三遍叫號:「A250號顧客請您用餐。A250號……」
厲海看了眼溫輕手裡的號牌:「喲,250,到咱倆了。」
溫輕把號牌塞到厲海手裡,跨上包先一步進了飯店。
厲海快步跟上去,扯了扯她的包:「不是你說有想問的可以問麼?」
溫輕回頭:「但我沒說你問了我不會生氣。」
「可以可以,道上的小姐姐脾氣真大。」
「我不是什麼道上的。」
「那你不會真是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吧?那天我看你腿腳功夫也挺好的。」
「你給我閉嘴!」
前面領位子的服務員偷摸回頭看了好幾次,覺得這倆顧客長得都挺好的,就是說話奇奇怪怪的。
溫輕沒等厲海給他拉椅子,就自己氣鼓鼓地坐下了,看著菜單平息心情,看半天好像沒平息成功,瞪著厲海咬牙。
「你幹嘛?」厲海把自己的豬蹄手縮回桌子下面,「我這只剛打了破傷風,不能啃啊。聽說現在狂犬疫苗也不靠譜,你是不是打了假疫苗了?」
「你那破傷風是不是也假藥,傷腦子的?」
「嘿。」厲海笑了,「你也會說笑話啊,挺逗的。」
溫輕不再理他,逕自挑選好,也沒給厲海看菜單就喊服務員來點菜。
等菜上齊了,厲海發現光豬蹄就三道菜,紅燒的、清蒸的還有個特色芝士烤豬蹄。
「以形補形,吃吧。」溫輕嗤笑一聲,「應該再給你點個燒腦花的。」
「……」
「這頓飯算咱們和解,你之後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願意去慢搖喝酒也行,約我出來吃飯我看時間允許的話就出來,等過個一兩個月,白姐對你沒什麼興趣了,咱們就可以不用來往了。」
厲海聽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兩人的事,吃著豬蹄挺不是滋味的。
他不甘心地問:「你白姐對我就一兩個月興趣啊?」
「也可能過幾天就忘了,她身邊新鮮事多,不過一兩個月比較保險吧。」溫輕好像還覺得自己吃虧似的,補充了句,「我也是看你對甜甜挺好的,才出這個頭,不然,呵呵。」
「不然怎樣?白姐還能霸王硬上弓?」
「她手段多得很,總有讓你不痛快的法子。不過我看你這個樣,好像還挺想答應白姐的?」
「我那天遠遠的看了一眼,挺有氣質一姐姐啊,你怎麼就覺得我肯定拒絶。」厲海吐出塊骨頭,「你說你,瞎出什麼頭?」
「厲海,你這名字,是說你嘴厲害是吧?」
「承認承認。」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不對付起來,各吃各的。
溫輕豬蹄點太多了,吃不完,厲海吃飽以後喊服務員打包,讓溫輕帶回去給貓吃。
「太鹹了,薄荷不能吃。」
「這麼不過日子呢,你可以拿白水涮掉調料再給它吃啊。」厲海提著打包盒,站起來,「走吧。」
溫輕以為要回家了,厲海卻來了句:「我得留著點肚子去吃夜宵。」
兩人沿著商場的扶梯一層層轉下來,走出空調大開的商場,立馬感受到一陣專屬於夏季的熱浪。
「我想吃冰。」厲海看溫輕。
「什麼?」
「冰冰冰冰,我要吃冰。」厲海說著說著唱了起來,好像是在哪個街頭聽到過的冰月餅廣告曲。
溫輕指著商場門口的廣告牌:「有超市,你去買吧。」
厲海把石膏手放在溫輕抬起的那隻手下方,往上抬了抬:「我要吃那個雪花冰。」
溫輕皺眉:「我給你錢,你自己去吃吧,我去酒吧看一眼。」
「你說請我吃宵夜我才出來的。」
「是啊,請你啊,錢我出。」
厲海低頭,踢腳下不存在的小石頭:「哦。」
溫輕看他裝可憐。
厲海盯著溫輕的眼睛,用有些低的聲音說:「其實你說的你幫我,我幫你,我都沒太懂。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昨天我找你也是想說那我不纏著你了,結果你又親我。」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沒見溫輕有什麼表情,臉紅都沒有。
他抿了下嘴唇,轉過身去:「謝謝你的晚飯,雖然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可跟你待在一起還是挺開心的。」
說完,他就又走回了商場裡,走得時候步履堅定,心裡一直默念:跟上來啊,跟上來啊。
厲海豎著耳朵,從背後雜亂的腳步裡分辨出有一道高跟鞋的聲音一直跟過來。
他蹲下,作勢繫鞋帶,一扭頭,看見了身後一直跟著的人——一個漂亮姑娘,可惜不是溫輕。
厲海沒有吃冰的心思了,站起身,打算回去。
卻看見一米開外,溫輕抱著雙臂,蹙眉看他:「豬蹄不是說要給薄荷吃麼,你拿走幹嘛?」
「啊。」厲海看看自己手裡的餐盒,走向溫輕。
然後他聽見溫輕嘀咕了一句:「你那懶人鞋根本沒鞋帶你系什麼系?幹嘛不裝腳崴了?」
好主意,受教了。
厲海走到溫輕面前,把餐盒給她,然後「咔吧」上演了平地崴。
他嚴肅臉:「我崴腳了,得吃冰,還得人扶著。」
溫輕扶了扶肩上的包帶,徑直走向那家雪花冰店:「無聊。」
厲海瘸著跳了兩下,活動了下腳踝,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