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那你就叫小草莓吧。

  冰店的雪花冰有臉大的一碗冰,上面蓋著水果和奶油,吃一口甜到心裡。

  兩人只買了一碗,溫輕坐姿優雅地看著厲海一勺一勺的吃,吃的嘴邊都黏上了白粒粒。

  厲海偷瞄了她一眼,懷疑她也經常這麼看那只叫薄荷的貓吃貓糧。

  「咳。」厲海清了清嗓子,舔了舔嘴巴,「你不想吃我這碗的話,我給你再買碗別的吧。」

  「不吃。」

  「為什麼不吃啊,這個很好吃,你嘗嘗?」

  「沒興趣。」溫輕搖頭,

  「你來大姨媽麼?」

  厲海看見溫輕好像極快地翻了個白眼。

  厲海放下勺子,語重心長地教育溫輕:「幼兒園的小朋友也經常挑食,可他們挑食的理由五花八門,大多數都是因為根本沒嘗試過就拒絶。就像你,你都不吃就覺得它不好吃,這樣太武斷了。」

  同理,你都沒跟我好過就覺得我不好,太武斷了!

  厲海目光炯炯地看著溫輕,溫輕不想說話。

  厲海於是低頭又去繼續吃冰,吃到心都哇涼。

  「首先,我不是你幼兒園的小孩,我是個有判斷能力的大人,有自己的喜好,不吃或者少吃都不會影響我身體發育,誰都管不著我吃不吃。」

  溫輕剛說完,厲海就嘴碎地接了句茬:「誰都管不著你,這麼厲害?」

  溫輕瞥他,他摳摳眉心:「你繼續,首先完了其次是什麼。」

  「其次是這個我吃過,它確實不好吃。」

  嘴這麼挑呢,他覺得挺好吃的啊。

  「最後一點,」溫輕忽然把臉靠近厲海,很認真地說,「咱倆沒那麼熟,你不用替我操那麼多心。」

  厲海委屈,厲海撇嘴:「咱倆這不是假裝談戀愛嘛,而且我剛才想了一下,既然你說這事也是我幫你,那你肯定也有麻煩,是不是你那表哥逼你跟什麼大佬相親,你拿我當擋箭牌了,我說不定還有什麼生命危險呢,你也不說對我客氣點兒。」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哪裡來的相親大佬?」溫輕這一晚上說的話都快趕上之前對他說過的所有話了。

  厲海覺得她現在不是天上的小仙女了。

  她是地上的小精靈,嘿嘿。

  溫輕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問你話呢,你幹嘛忽然鬼笑?」

  厲海又舀了一勺雪花冰,還帶著半顆草莓,客氣了一下:「你真的不吃麼?」

  「不吃,草莓這時候都不當季,肯定酸的。」

  確實是酸的,不過厲海在他爸那裡磨練出了堅強的意志,只要不是毒他都能吃。

  就算是毒,劑量不大的話他覺得自己也能挺一會兒。

  厲海不想這麼讓溫輕乾看著,努力找話題跟她聊:「你說我們既然是『戀愛』,那肯定不能就這麼叫對方的姓名吧,我們是不是得給對方起個暱稱?」

  「為什麼不能直呼姓名?」

  「多見外啊,顯得跟倆客戶談生意似的。」厲海吹噓起自己特殊的起名技巧來,「要不然我來給你起吧,我跟你說,我剛去幼兒園的時候,小孩都挺怕我,也不願意跟我玩。後來我就發明了獎勵機制,我不給他們小紅花,我給他們起暱稱。像班裡有個小孩,特別挑食,尤其不喜歡吃蘋果,偏偏蘋果是我們午餐必備的水果,然後我就跟他說,如果他每天都把蘋果吃光的話,我就叫他小蘋果,還給他講砸中牛頓的蘋果啊,給他跳小蘋果的舞。現在他瘋狂愛啃蘋果,哪個小孩不想吃蘋果他就教育人家,教育不動就替人家把蘋果給吃了。」

  溫輕表情有所鬆動。

  厲海再接再厲,又開始給她講小蔥的故事:「現在後廚一見到小蔥就條件反射地檢查廚房庫存,那孩子生吃大蔥的姿態英勇地像吃大餅似的。」

  溫輕聽他講了那麼多小朋友的故事,饒有興趣地問:「有什麼叫的比較奇怪的麼?」

  「給孩子一般都起比較可愛的名字,如果太奇怪的話會被其他小朋友笑話,那就變成懲罰了。」厲海跟她解釋,「不過確實有個小孩自己起過奇怪的外號,叫小橡皮。」

  「他吃橡皮啊?」

  「這事起源於他們小孩吹牛皮,好像是哪個學生看了個電影宣傳,說裡面主角是指甲刀狂魔,專門吃指甲刀為食。然後其他小孩不信,就來問我,我也一頭霧水,就跟他們解釋說世界上確實有異食癖,他們可能是身體裡缺乏某種微量元素,所以就想吃一些別人看起來很奇怪的東西。」厲海說到這兒還強調了一下他對小朋友們是正確引導的,「我們的小朋友身體都很健康,所以不需要吃這些奇怪的東西。」

  溫輕:「然後你就惹禍了?」

  「怎麼著就成我惹禍了?是有個小朋友,天天丟橡皮,然後怕他媽訓他,就撒謊說自己是橡皮精,喜歡吃橡皮,身體裡缺乏橡皮元素,讓他媽給他買一箱子好看的小橡皮。嚇得他媽帶他去照胃鏡,折騰了一大頓。」

  溫輕判斷了一圈,還是判定,「是你惹的禍。」

  「……行吧,你說是就是吧,反正那之後我就不怎麼給孩子起暱稱了。」

  大概是厲海說的這一通挺有意思,溫輕很給面子地問了句:「哦,那你要給我起的話,叫什麼?」

  「你啊,你就叫小草莓吧,幼兒園沒買過草莓,這名字我一直沒送出去。」厲海漫不經心地回答。

  溫輕看看被他的勺子蹂躪地不成樣子的草莓,沒言語。

  那意思大概是看不上。

  厲海摸摸鼻子,沒說草莓是他最喜歡的水果,他沒送出去就是為了留給最喜歡的小朋友。

  和溫輕分開之後,厲海走在大院的路上,聽見樹葉被風吹的沙沙響,心裡一片平靜。

  之前追她的時候百爪撓心,恨不得像只蟬一樣天天在她耳邊滋兒哇。

  可現在,他倆莫名奇妙成了「戀愛」關係了,他反倒沒那麼迫切的想跟她在一起了。

  說不好是因為「得到了就不珍惜」的犯賤心理,還是因為這場騙局一開始就安排的太清晰。

  黃粱夢再美也有醒的那天,一個月,兩個月,到時候溫輕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又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厲海認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在這一兩個月裡努力表現一把,說不定溫輕就改主意了呢?可他這麼拼是圖什麼?之前不是覺得溫輕也沒那麼好麼,幹嘛還非要跟她在一起呢?

  再一想,那他現在這不是喜歡人家麼,喜歡了還要憋著的話,好像不高興的是自己?

  這麼一想厲海舒服多了,他就是憑著喜歡去做事,千金難買爺樂意。

  溫輕願意不願意搭理他是看溫輕心情,那他願意不願意招惹溫輕也是看他的心情。

  這麼繞的邏輯都讓厲海給圓回來了,他覺得自己真是牛逼。而現在,他就不想去招惹溫輕,他決定先把心思放在事業上——為建軍節獻禮,迎接領導們的審閲。

  六點半,厲海就精神抖擻地起床了,他爸在客廳看報紙,見到他還八卦地問了句:「昨晚約會挺好?」

  厲海賤兮兮地不告訴他爸,說了句「幼兒園見」就洗漱出門了。

  其他的老師也都一早就到了,幼兒園被裝扮一新,看著比過兒童節還喜慶。

  為了不曬著小朋友們,開放活動設定的是九點鐘先在室外進行獻禮表演節目,十點半結束後再組織領導們進教室參觀、聽課。

  電視台的記者扛著攝像機在園內拍攝,之前那次持刀傷人案並沒有上新聞,小孩子們也沒怎麼見過錄節目的,看著兩台攝像機好奇地圍著記者轉,把記者圍的寸步難行。

  厲海他爸來指導工作,特意指示了電視台的人:「只准拍大人,不能拍孩子,更不許有特寫。」

  演出正式開始,報幕的是大班一個小女孩,頭髮上用紅繩紮了倆小揪揪,臉上那兩坨腮紅圓得像用圓規畫上去的,喜慶得跟鬧海那小哪吒似的。

  厲海要是早知道他們幼兒園老師審美迷成這個樣子,就找個外援來進行服化道設計了。

  甭管孩子們化妝化的多土,跳舞跳的多不整齊,唱歌唱得跑沒跑掉,領導和家長們都非常沒有原則地一直鼓掌叫好。

  厲海蹲在看台一旁,欣慰地看著孩子們的認真表演,雖然依舊覺得他們表演的很傻氣,卻也感慨他們成長的如此迅速。

  小橘這神出鬼沒的傢伙不知道又從哪裡爬到他身邊,和他同款姿勢蹲著,揣著小手認真看節目。

  厲海原本不以為意,忽然聽見小橘似乎用力的呼吸聲,這聲音似曾相識,無比熟悉。

  他扭頭看小橘,小橘也扭頭看他,口齒不清地看他:「你呀完吖?(你拉完了?)」

  厲海摸了摸他褲子裡的尿不濕,沉甸甸的。

  ……

  這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