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談戀愛!談戀愛!

  厲海就這樣走馬上任了,其實這工作和他想像中不太一樣,他感覺自己更像個代理經理,不坐班當兼職那種,每週二、週五跟項目組的人開開會就行,其餘工作都是線上聯繫。

  厲海說不清哪裡不太對勁,可項目確實又在有條理地進展著,不存在偷懶的嫌疑。

  大概是以前他跟小魏的公司是實實在在做遊戲,而他們以前做的工作現在都承包給別的公司做。白姐授權厲海作為這個最大的甲方,同時對接了幾個公司,有的出遊戲劇本,有的做人物與場景設計,有的製作遊戲,有的渲染圖象。這樣多線同時進行看似能提高效率,但也因為各公司之間需要磨合與溝通而浪費了不少時間,而且一邊公司否定,另一邊公司那一個月的成果基本就廢了。

  厲海這一個多月,沒見著遊戲有啥大突破,只記得財務報賬的時候那自來水一樣嘩嘩嘩流走的錢了。他挺忐忑地拿著小樣去給白姐看,白姐大概是看不懂,但挺高興地誇了他:「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還是懂行的人做事靠譜,抓緊幹吧,別等風口過了,紅利不等人。」

  白姐誇了他半天,讓厲海覺得自己是遊戲製作界的什麼曠世奇才。

  然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又蹲著抽了半盒煙。

  他有點苦惱,一是想像中的與臥底警花大戰黑道大佬的情節並沒有出現,他甚至一點兒危險都沒感覺到,就是特別輕鬆且正經地幫白姐做項目,白姐也沒對他進行任何職場性騷擾,還常常給他加油打氣,各個公司負責人溝通也很愉快。還有一點就是,臥底警花根本就不正眼瞧他,哪怕當了他的助手,也只是開會的時候做好筆錄、安排工作,平時依舊在錶店工作,酒吧倒是不經常打理了。

  聽說那酒吧是開著給趙暖陽玩的,如今趙暖陽被白姐逼著出國留學去了,溫輕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幫什麼忙。

  總之,一切都跟厲海想像的不一樣。他說不清自己對溫輕是喜歡還是怎麼著,但他得承認,就算現在沒人傷害他,可他看見溫輕就無比有安全感,是看見自己人那種安全感。

  而溫輕,大概是因為他不聽勸,貿然攪進這局裡,對他冷冰冰的,連朋友都算不上了。

  雖然是被迫重新開始做遊戲,但厲海閒下來的時候發現他還是喜歡這件事,比給孩子換尿布要得心應手得多。

  當然,這不意味著他就不用給孩子換尿布了,幼兒園她現在不常去,可家裡的厲小妹只要一哭嚎他肯定立馬拿著乾淨紙尿褲趕到現場。

  十一月末,天已經冷了,這天陽光正好,在家無聊的厲媽媽便穿了風衣,把厲小妹裹得嚴嚴實實的裝進小推車裡,打算去幼兒園轉轉。

  彼時厲海正在屋裡做個小遊戲,聽見響動立馬存檔,跑出去接管厲小妹:「媽,我送你。」

  「沒兩步路,送什麼啊?」厲媽媽不以為意,「你不是在工作麼?忙你的去吧。」

  「不忙。」厲海搬起小車,平穩地把厲小妹抱出門,老房子沒電梯,厲海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提著車子走下樓,又把籃子放進車裡。

  厲小妹茫然地睜著大眼睛打量著這個世界,可惜為了防風,籃子上的塑料帘子都圍得密實,厲小妹能看見的實在有限。

  母子三人到幼兒園的時候正趕上課間休息,走廊裡好些跑跳的孩子,見到厲媽媽和嬰兒車都圍上來,跟厲小妹打招呼。

  「園長媽媽,這是弟弟還是妹妹啊!」

  厲媽媽摸摸問問題的小朋友的腦袋:「是個小妹妹。」

  被摸腦袋的孩子「哇」了一聲:「妹妹真好看!」

  又湊上來個掉了牙說話漏風的男孩,打量厲小妹半天誠實地說了句:「妹妹怎麼沒有頭髮啊,像一休和尚!」

  「臭小子,你說誰像和尚?」厲海抱住掉牙男孩,把人舉起來跟自己平視,「嗯?誰像和尚?」

  小男孩瑟瑟發抖,舉手摸著自己的腦袋:「我也像一休和尚,我,我沒說妹妹醜……」

  厲海把知趣的小男孩放到地上,一本正經地教育他:「不許隨便笑話小朋友的外貌。」

  小男孩拔腿跑了。

  厲媽媽完全沒注意這邊發生了什麼,只盯著厲小妹,怕有不懂事的孩子戳著傷著她。

  厲海跟個抱著他大腿撒嬌的男孩爭鬥,沒留神背後躥出來的鹿悅,差點把她撞倒,忙一把攬住她肩把人扶穩:「沒事吧?」

  鹿悅從他懷裡跳開,臉有些紅:「沒事,謝謝。」

  原本也沒事,可不知道哪個看見這情境的小女孩發出了海豚一般的喊聲:「鹿老師和小海哥哥抱在一起了!他們談戀愛了!」

  這話就像是流感一樣飛快地在孩子們之間傳播起來,大家一邊害羞地捂著嘴,一邊大聲起著哄:「談戀愛!談戀愛!」

  連厲媽媽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扭頭看向鹿悅,看得鹿悅紅著臉跑走了。

  厲媽媽問厲海:「你們……?」

  厲海推著厲小妹往辦公室走:「不熟。」

  之後一下午他都沒再見到鹿悅,只在放學要離開的時候,鹿悅忽然出現,拿著把黑色的傘還給厲海:「上次你買的傘,還你。」

  「嗨,拿著用唄。」

  「那,那就放幼兒園吧,應急用。」

  「行。」厲海點點頭。

  鹿悅手指在褲子口袋上摳了摳,跟厲海道別:「你妹妹挺可愛的,厲老師再見!」

  厲媽媽以過來人的眼光看著跑跑跳跳離開的鹿悅,小聲跟兒子八卦:「我感覺小鹿老師好像是喜歡你啊?」

  厲海笑了笑沒理會他媽,視線落在那把黑色雨傘上,眉頭皺了下。

  接到奧黛麗的電話時,厲海剛吃完晚飯,聽他問起慢搖的情況,只得實話實說:「好像是小老闆要出國留學,那個店估計又要盤出去。」

  「哪個小老闆?溫輕?」

  「不是,拿小鞭子抽你那個,有印象麼?」

  「哦,記得了,那個綠頭髮的。這年頭怎麼阿貓阿狗都能出國留學啊?」

  「……你在罵你自己麼?」

  「我這酒吧有毒啊,歷任老闆都出國。」奧黛麗叮囑厲海,「你幫我盯著點兒啊,給我的店找個好人家接手!」

  厲海不太想搭理:「你又不準備買回去了,管它賣給誰呢?就算它變成澡堂子了跟你有一毛錢關係麼?」

  「嘿,兄弟,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啊,你明明答應我每週都會去給我盯一趟的。怎麼地,是因為跟溫輕沒戲,兄弟也不做了是吧?」奧黛麗語氣裡滿是「我就知道」的鄙夷,「我不管啊,你給我打聽打聽要賣給誰,真要改澡堂子我回去就跟你絶交!」

  「行吧,抽空給你問問。」

  「喲喲喲,厲老闆日程挺滿是不是?你今天就給我打聽。」

  「不去。」

  奧黛麗哭唧唧:「我還是不是你心愛的小餅乾了!」

  「別噁心我。」

  奧黛麗耍無賴:「給我打聽給我打聽!不然我不掛電話!」

  厲海無情掛斷電話並且隨手把手機扔到了床上,懶得理他。

  過了十分鐘,他又拿回手機,想了一下,給溫輕打電話,自從溫輕說她手機被監控以後他很少聯繫她了。

  以至於打入敵人內部後兩人反倒更生疏了些。

  溫輕接起電話:「厲海?怎麼了?」

  「奧黛麗給我打電話,讓我問問你酒吧買主的事,賣了麼?」

  「哦,還沒,我正在跟買家談。」溫輕的語氣談不上多和氣,公事公辦的感覺,「你要見一下麼?」

  「奧黛麗讓我拍個照給他,說要看合不闔眼緣。」厲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這麼個謊,好像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溫輕居然同意了:「XX路咖啡廳,你過來吧。」

  厲海看了眼時間,開車去到咖啡廳,見到買家是個中年男人,一臉油膩地對著溫輕笑,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溫輕給買家介紹:「這是我領導。」

  從遊戲項目上算的話,這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一通客套之後,買家不僅表示打算將酒吧改成足療按摩中心,還非常熱情地希望溫輕能繼續留在店裡當經理,一副色眯眯的樣子。

  厲海喝啤酒似的喝咖啡,一口悶了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不瞞張老闆,現在對慢搖有意向的買家還有幾個,我們也是想都談過之後再確定,商人都是貨比三家的嘛。」

  被稱作「貨」的張老闆感覺哪裡不對勁,還沒說話,厲海就拉著溫輕站起來告辭:「我也覺得溫輕這樣的人才難覓,就不割愛了。」

  他拉著溫輕的胳膊走出店門口才鬆開,解鎖自己的車,對溫輕揚一揚頭:「走吧,送你回家。」

  溫輕道了聲謝,跟在他身後上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不久之前溫輕告訴過他,她手機的監控不是硬件竊聽器,是裝在手機系統裡的一個程序,時不時地會自動打開錄音功能,在她沒防備的情況下聽到她的任何談話,不限於打電話。

  直到車子開進小區,溫輕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忽然看見自己住的那棟樓所有亮著光的窗口都暗了。

  厲海也下車,仰頭看了眼:「停電了?」

  「大概是誰家大功率電器燒了吧。」溫輕跟他揮手道別。

  厲海不太放心,總覺得新聞裡那種變態會蹲在漆黑的樓道裡襲擊單身女性:「我送你上樓吧,你進門我就走。」

  溫輕沒有拒絶。

  停電導致電梯無法運行,溫輕家住九樓,很漫長的一段路。

  她走在前面,拿著手機的手電筒照明,腳步聲噠噠,終於走到九樓的時候,厲海都覺得微微有些喘。

  溫輕走上最後一層台階,沒有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卻是關了手電筒,轉過身,輕輕擁抱住厲海。

  漆黑寂靜的樓道裡,走了九層樓的厲海感覺自己左胸口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像是要跳脫出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