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謹騫和周嘉魚返回大本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大家伙該是玩兒累了,都不顧形象的懶散躺在地上休息,三三兩兩的看著手機吃東西。
老遠的瞧見王謹騫扛著周嘉魚回來一幫子人倒是都吃了一驚。彼此吆喝著起哄給他倆團團圍住,炸開了廟。
只見周嘉魚大頭朝下的栽在王謹騫肩上,頭髮亂七八糟的粘在臉上早就沒了形象,兩個人如出一轍的像是剛從水池子裡出來,衣服*的。
「你倆這是玩興奮了?怎麼還下水了呢?沒聽說這裡頭還有游泳池啊………」
「這天兒是熱,咱也不至於鞋都丟了吧?你倆去哪了?」
有人掐著鼻子繞著他倆走了一圈,滿臉神秘的搖搖頭。「我看不像是去游泳池了,身上還沾著樹葉子呢,你倆?野戰?」
「滾蛋!」王謹騫陰著臉撥開人群往外走,身上還在順著衣角褲腿淌著水,露出的小腿和胳膊上還有不少像是樹枝刮蹭的大片血痕,顯然陰郁到了極點。
「嘿!你倆往外站站,我麵包都給澆濕了!」紀珩東眼疾手快的把餐布上的食物迅速踢開,給他倆讓出一大塊能站腳的地方。
餐步是材質上乘的棉麻布料,為了大家休息的時候能舒服一點,褚唯願特地鋪的很厚實。王謹騫踩在上面大概是覺得軟硬還行,三下五除二就把肩膀上的周嘉魚給弄了下去,動作粗暴野蠻。
周嘉魚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摔在餐布上,狼狽的要命。
可能是摔疼了,她氣的隨手抄起一個雞蛋就砸在王謹騫身上,面色漲紅。「你神經病啊!」
但是比較可惜的是,雞蛋是一早就煮熟了帶過來的,並沒有發生如周嘉魚料想的那樣在他臉上砸出蛋花兒場面。周圍都是來往游玩的行人,周嘉魚毫無淑女形象的坐在地上隨便把頭髮團成一團綁了起來,王謹騫面對她站著,也是一樣的狼狽,兩個人你來我往嘴上誰也不肯讓誰,吵得不可開交。
「我神經病?」王謹騫氣急反笑,胳膊上血道子火辣辣的疼,再沒了之前風度翩翩的模樣。「周嘉魚咱倆到底誰有病?差不多就得了,要不是你在船上亂動咱倆能掉水裡?」
「我亂動?我跟沒跟你說我不舒服?是你非要一直往前走的!!!」
「上船之前我征求過你的意見吧,我逼著你跟我坐一起的?還有你有常識嗎周嘉魚,中途停止運行一旦下去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想跟我殉情?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你……」周嘉魚氣結,憋了半天才惡狠狠憋出一句話。「流氓!」
王謹騫長這麼大被外界說過是天才,是精英,是架子高手腕狠的執行官,再難聽點也無非是被他媽罵作王八蛋,唯獨沒被人罵過流氓。想想他王謹騫這些年行的端坐的正,連過收費站都是規規矩矩的交錢打卡,怎麼就被人按上這麼個帽子呢。
如今周嘉魚這一句流氓,算是徹底激怒了王同學。他指著自己,「我流氓?」
王謹騫略帶費解憤怒的目光從周嘉魚的頭打量到她的腳,不急不緩反唇相譏。「一個女的你沒有一點特有標識也就算了,連別人對你最基本的保護都能看作對你非分之想,這種齷齪思維到底是誰普及給你的?周嘉魚,你去看看精神科吧。」
不知是在冷水裡泡的還是吵架吵的,周嘉魚臉色發白,腦門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水珠往下淌。
「還是……」王謹騫慢慢俯身反問她,聲音不大不小,好似輕薄嘲諷。「之所以罵我流氓,我可不可以認為你確實是在剛才的某一瞬間,對我和你的肢體觸碰有了什麼歪心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能這麼淡定自若的跟自己開這種玩笑。
周圍的朋友都茫然的看熱鬧,不來參與倆人的戰爭。
周嘉魚惱羞成怒,一下子站起來,乾脆洪亮的罵他。「誰有反應?我是惡心好嗎?魯迅說的那句一想到白胳膊,就止不住奔下三路的話我看就是說給你這種人聽的!」
她跟他差了一個頭,兩個人之間隔了不過半只手臂的距離。從他漆黑的瞳孔裡周嘉魚甚至能看到自己通紅的臉,這一切,都讓周嘉魚覺得自己落敗了。
回嘴之後覺得不過癮,她又迅速回身推了王謹騫一把,「去死吧你!!」
望著周嘉魚氣沖沖的背影,王謹騫竟然還真有一種自己幹了什麼不要臉事的錯覺。
可是明明,什麼事兒都沒有。
說好了一起去玩激流勇進,他買了雨衣和防水鞋的時候她倒也確實是聽話的站在那裡等。變故出現在等待進入漂流口的時候。
不同於游樂園以往的玩法,歡樂谷裡的漂流通道選擇從山頂開始,然後在半山腰的時候迂回而上,為了給游客最原始的體驗連乘坐工具全部是木船,每兩人一組,間隔兩分鍾一發。
木船狹窄,防護措施一下空間更是有限。王謹騫和周嘉魚的身高都不算矮,四條長腿支在裡面恐怕會很費勁,工作人員詢問兩人,為了安全起見要不要每人乘一條船?王謹騫自然是無所謂的,只回頭征求周嘉魚的意見。
周嘉魚當時極為反對的搖頭,說一人一條船才危險,不要。
之前和王謹騫玩的幾次項目裡,她顯然是把這個英俊乖脾氣的小王子當成了伙伴當成了救命稻草,心想著就是出事了也有個伴兒不是。
於是兩人就在安全員再三囑咐下,上了船。
上船之後的一分鍾,周嘉魚就後悔了,小木船空間的確狹窄,兩個人穿著救生衣坐在裡面幾乎是身體挨著身體,毫無空間。在從山頂極速俯沖的過程裡,由於慣性,周嘉魚更是不得不緊緊貼著王謹騫。起初,她試圖往前拉開一點距離,誰知奈何怎麼動都沒效果,倒是身後的王謹騫受不了呵斥她一句。
「你老實點行不行?」
木船很難掌握平衡,她還在前面動來動去,他兩只手要拽住前面的扶手圈住她,還要忍受她不安分的在自己懷裡搗亂,實在是……力不從心。
周嘉魚越坐越難受,臉上也越來越紅,好像渾身的神經都被放大了幾百倍,就連他在自己身後的呼吸都變得讓她難受。到了半山腰緩沖平台的時候,她央求他,「咱倆跑吧?不玩兒了行不行?」
王謹騫當然不同意,「太危險了,不行。」
「真的,求你了,這船窩的人憋屈,咱倆現在下去,從這邊過道下山一點危險都沒有。」
女人思維永遠比男人來的更情感化一點,周嘉魚試圖說服王謹騫。奈何王謹騫怎麼都不同意,眼看著再有一百米就要下坡沖刺了,周嘉魚忽然趁他不注意偷偷摘掉安全帶想跑,王謹騫為了阻止她慌忙鬆開扶手去抓,掙扎間,木船一下失去平衡在人工浪花打過來的時候翻了過去。
水不深周嘉魚喝了兩口,但是也嚇得夠嗆,一時只顧著亂抓和尖叫。
下趟船再有一分鍾的時間就要過來了,兩輛船一旦發生碰撞後果不堪設想。王謹騫利索的摘了自己和她的安全帶就往滑道外面跑,兩邊都是人造的仿真樹木,王謹騫為了撈周嘉魚身上被劃了好幾條傷口,過程中,周嘉魚腳上的鞋都給水沖丟了。
半山腰沒有工作人員維護,等監控室發現他倆的時候估計也來不及了,而且這是屬於自己搞出來的事兒,賴不著人家工作人員不說弄不好還要承擔責任受處罰。半山皆是密密麻麻的叢林,王謹騫和周嘉魚一身髒水,境況慘烈不已。
她沒有鞋,沒法走路,身上都是水,因為驚嚇臉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周嘉魚自知闖了禍更是不敢說話,縮成一團蹲地上跟只水母似的打哆嗦。王謹騫心裡火大,緊緊抿唇盯著她一言不發,再生氣也控制著自己沒跟她發脾氣,只沉默著把人扛起來從林子裡鑽出去。
一幫人圍著王謹騫聽他講完事情大概,找著好大的樂子取笑他。
「你說你得多差勁,能讓周嘉魚在半道就下車,你到底幹啥了?是不是抱著她的時候沒剎住閘?」鄰居小衛笑的直不起腰來,目光若有似無的盯在王謹騫某一個位置上。
王謹騫換了紀珩東車上備著的乾淨衣服,正拿著一大桶礦泉水沖著頭髮,聽完這話手一歪,把剩下的半桶澆在小衛身上。
「以為都跟你一樣呢,剎不住閘。」
待坐下以後,王謹騫獨自摸著鼻子反思起來,真的……就那麼差勁嗎?
如果今天能夠算作紀念日的話,周嘉魚一定好好的記住。
褚唯願陪著她在女換衣間裡換好衣服後,周嘉魚病怏怏的走出來,臉色還是很白。褚唯願擔心她落水發燒,跟了幾步摸摸她。「是不是冷啊?」
周嘉魚搖頭,有氣無力。「親戚造訪了。」
「啊?」褚唯願愣住了,「你也太背了……」
「所以啊,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半路下車了吧。」周嘉魚難為情的把臉埋進胳膊裡,「本來穿的就少,離的那麼近,要是到了出口我倆從船上下來,我倒是無所謂……他一個大男人,多尷尬啊。」
甚少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嘉魚如此羞愧的時候,褚唯願大笑著安慰她一路,才讓她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回城路上,大家誰也不願意跟這兩個衰貨乘一輛車。周嘉魚折騰了一天好像一下子蔫了,也不還嘴,只虛浮著腳步往車上走,王謹騫看她臉色實在不好,硬著頭皮拿過她的車鑰匙。
大家累了,晚上的飯局改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王謹騫先送周嘉魚回去,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人自始至終都沒什麼交流。快到周嘉魚公寓樓下的時候,她忽然睜開眼睛指著窗外。
「你靠邊停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靠邊停的地方是一個藥房,王謹騫以為她著了涼是要買姜茶之類的回去喝,誰知她拎著袋子上車的時候竟從裡面掏出兩盒藥膏扔給自己。
「一支防感染的早上塗,一只消炎愈合的,晚上塗。你洗澡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別用浴液洗髮水之類的刺激到。」
他開車的時候兩只手臂上全都是為了撈她被樹枝刮到的痕跡,斑斑駁駁。周嘉魚乾脆把袋子都給他,「裡面還有感冒沖劑,記得回去喝。」
「那個,今天是我不對,連累你了。這麼晚不好打車你把車開走吧,我有空再過去取,」
她說話的時候扭著頭,想道歉又抹不開臉兒的樣子別扭極了,讓王謹騫倏的想起今天下午她蹲在地上可憐兮兮的那個場景。
王謹騫掂量著手裡的藥,忽然樂了。「你這算是關心我?良心發現?」
周嘉魚乾脆,「好歹你為了我才搞成這樣的,算感謝。」
「那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好多次?」
「最早是……」他好像在認真思索什麼,「對,是你骨折我給你接回來的那次,還有我在倫敦和你……」
「王謹騫!」周嘉魚有點心悸的喊他名字,一雙眼睛帶著薄怒。他聞言沒動,還是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德行,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車廂中忽然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安靜。
周嘉魚嗓子發乾的咽了下口水,被他看的發毛。
「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王謹騫手指一動,只聽見靜謐的空間裡發出輕微的落鎖聲。
周嘉魚迅速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幹什麼?」
王謹騫還是那副清淡樣子,身體卻慢慢朝周嘉魚壓過來。周嘉魚被他動作逼的後腦緊緊貼在座椅上,脊背崩的直直。擱著中間的扶手,兩人距離呼吸可聞,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眼角上揚的紋路和筆挺的鼻梁。
「周嘉魚,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她眼睛有點驚恐的一眨一眨,雙手緊緊摳在手心裡,聲音像不是自己的。
在夜色裡,他溫熱的氣息呼在耳邊,低沉,卻又如同一道驚雷炸在周嘉魚心裡。
「考慮咱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