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雷晚選的是一家英式下午茶的會所,裝修風格和英國本土的茶館很像,滿屋寶藍色鑲著復古花紋的壁紙,通頂的水晶吊燈,處處繡著精致圖案的餐巾和烤制講究點心架。周嘉魚坐在車裡朝著落地的玻璃望了一眼,踟躇不前。

「怎麼辦?我到底要不要去?」

正對著前頭遮陽板補妝的褚唯願滿不在乎,認真仔細的塗著唇彩。「去就去唄,她還能吃了你不成?放心吧,她要是敢欺負你,我一准兒沖進去給你報仇。」

周嘉魚推開她張牙舞爪的手,憂心忡忡。

「我不是怕……本來我跟那人渣就沒什麼,這下一去,倒是顯得有什麼了似的。」

「大錯特錯!」褚唯願用倆胳膊比劃了個大叉,「你要是去了才顯得你坦蕩呢,不去好像才心虛呢。」

褚唯願自從在紀珩東那兒聽說了周嘉魚跟王謹騫在酒吧門口打架的事兒就一心巴望著來看看周嘉魚打聽點兒八卦消息,好不容易晚上活捉當事人,卻趕上周嘉魚心事重重要出門的情景。機會不容錯過,她也不等周嘉魚去哪兒幹什麼,像個小尾巴似的就爬上車了。

「再說了……」褚唯願賊兮兮的笑,「你現在有王謹騫這麼顆大樹你怕她幹什麼?進去腰板挺的直直的,看她到底想幹什麼,要是跟你拿過去那點兒破事興師問罪呢,咱就包一甩告訴她姑奶奶現在有主了,別攥著手裡那兩張舊牌當寶兒。」

周嘉魚聽著別扭,「什麼就有王謹騫這顆大樹了……別亂講啊。」

「嘿!」褚唯願挑起眉毛,那吊兒郎當的小樣子簡直和紀珩東不著調的時候一模一樣。「你問問,你問問咱這圈兒裡有誰不知道王謹騫在外頭放話說你是她女朋友的?嘉魚姐……你就別不承認了嘛。」

周嘉魚答應過王謹騫不戳穿他這層面子,想解釋的話憋在心裡頭難受,可是想想褚唯願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臨窗位置一身紫色洋裝的女人正在不緊不慢的往杯裡斟著花茶,偶爾向窗外漫不經心的看上兩眼,略古典的五官帶了些女孩兒特有的嬌氣,周嘉魚看著雷晚的側影,心裡忽然有了底氣。

「那我去了?」

「去吧!我等著你勝利的好消息!」褚唯願振臂一呼,慷慨激昂。

周嘉魚被她逗笑了,掐了掐小姑娘的鼻子,提包下車。「乖乖車上等著我,扶手裡有零食。」

「喂猴兒呢你!」褚唯願不滿的咕噥了一句,趴著車窗小聲囑咐她。「你也大度一點啊!萬一就是想找你喝個茶什麼的,別忘了買單!」

周嘉魚一身剪裁合適的黑色露肩連衣裙,微微膨起的下擺襯的她一雙腿修長筆直,臉上妝容精致得體,腦後的頭髮此時也打了弧度適宜的波浪披在肩上,她挽著包,沖褚唯願眨了眨眼,轉身向會所裡走去。

會所不大,尤其是晚間店裡更是沒什麼人,周圍坐著的三三兩兩也都是結伴逛街累了來這裡休息的女孩子,環境舒適的很。

周嘉魚在金髮碧眼的侍者引領下來到雷晚訂好的位置,禮貌鞠了個躬離開。

雷晚坐著,微微仰頭看了一眼站在座位旁邊的周嘉魚輕笑,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雷晚,原野的妻子,我們以前見過的,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了。」

記得,怎麼不記得呢。當年自己一只腿打著厚厚的石膏站在廣場上糟糕狼狽的像個瘋子一樣,而她則開著時尚張揚的跑車,帶著大大的墨鏡從她面前載著剛剛分手的前男友絕塵而去,那幅畫面,是周嘉魚人生中為數不多使自己難以忘懷的。

周嘉魚同樣伸出手和她輕輕握了一下,掌心的那只手柔軟無骨,相比常年拿著琴桿的周嘉魚來說,觸感很好。

她鎮靜點頭,介紹自己。「你好雷小姐,周嘉魚。」

雷晚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坐下,往周嘉魚的白瓷杯裡慢慢倒了一杯茶。

玫瑰淡淡的香氣在空中漾開,甜膩的氣息十分誘人。

「上次見周小姐的時候,你好像身體不舒服,糟糕的很。現在看看,其實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嘛。」

雷晚笑的毫無惡意,周嘉魚淡淡的打量著她,波瀾不驚。「那個時候身邊有一個很糟糕的人,所以自己也變得很糟糕,讓雷小姐見笑了。」

雷晚淺呷了一口茶,無意的說道。「現在那個很糟糕的人不僅不糟糕,還事業有成名利雙收,不知道周小姐的變化是否也與這個有關呢?」

周嘉魚摸著白瓷杯上的花紋,鎮靜問道。「你什麼意思?」

「雷小姐,我今天來赴你本人的約一是出於對你的尊重,二是我並不認為一個曾經是我前男友的人現在做了你丈夫的這種關系,能夠讓我們坐在這裡心平氣和的聊天。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雷晚拿起餐巾緩慢的擦了擦嘴角,嚴肅起來。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也不兜圈子了。」

她帶著鑽戒的手指捻著小銀勺,溫柔而優雅。「本來呢,我們在台灣那邊生活的好好的,在英國那裡畫展巡回也做的好好的,可是原野忽然提出要回c大做一次無償展覽,美其名曰要回饋母校,可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們兩個在展廳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打他的那一巴掌。周小姐,我不能否認你們之間確實有過某一段過去,我也不是小氣的人自然也能接受,但是我不能容忍我的丈夫在已經和我結婚的時候,還惦記著他的,前任女友。」

銀勺與桌面碰撞發出很清脆的一聲響。雷晚瞪大了眼睛看著周嘉魚,神情傲慢。

「當年他可以為了他的夢想拋棄你,說明你沒有那麼重要,現在找你無非也就是想玩玩,周小姐,如果你識相一點,就離我們遠一點吧,拜托你了。」

周嘉魚安靜的聽著,嘴角時而向上微翹,笑容禮貌。

「我為什麼要離你們遠一點?」她雲淡風輕的反問回去,好像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雷小姐,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包括……」她頓了頓,繼而張口道。「包括我的愛人都在這裡,我為什麼要躲遠一點。」

「該躲遠的,不該是你們嗎?」

「既然雷小姐能夠神通廣大到知曉你丈夫的一切,也自然應該知道,在你們結婚的這幾年我究竟有沒有和原野聯系過見過面,現在我生活的很好,我們兩個,說到底又是誰在揪著過去不放。」

周嘉魚大方的注視著雷晚,兩個同樣修習藝術的女孩皆是氣質出眾,可是周嘉魚挺直的脊背和眉眼卻似乎勝出一籌。「曾經原野的確很讓我著迷,也讓我受過重傷懷恨不甘過,但是雷小姐,不是誰都會捧著以前的日子過明天的,我有很多更好更值得的事情去做,原野這個人渣,壓,跟,就,不,配。」

「我能容忍你們夫妻偶爾一次來干擾我的生活,看不住你的丈夫是你做妻子的失職,但是如果再有第二次你這樣莫名其妙的跑來找興師問罪,別怪我不客氣。這話我原來對原野說過,現在同樣適用於你。」

她把她的丈夫用這樣輕蔑的言語描述出來,心裡快意的很。看來褚唯願說的沒錯,你多想想你現在的生活,就會覺得之前的事情會如此無足輕重。

周嘉魚泰然自若的盯著雷晚,十分挑釁。

「談話就此為止吧,你擔心的都不會發生,謝謝你的茶。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周嘉魚從包裡拿出錢夾,招手示意服務生埋單。

她看不懂價格表上那些花花綠綠的英文,但是在單據上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十分從容。

眼看著周嘉魚拎包要走,雷晚忽然無助的出聲。

「他在查你。」

「什麼?」周嘉魚回身。

「他在查你,」雷晚幽幽的歎了口氣,妝容一瞬間垮了下來。「我無意間在書房發現的,裡面有你近年來全部的資料,還有你現在那個男朋友的,叫王……」

周嘉魚喉嚨一緊,脫口而出。「王謹騫。」

「對。」雷晚頹然,雙手無力的護住小腹。「那上面有他詳盡的資料,家裡的股份爸爸有一大半交給了原野,我也即將要當媽咪不會再參與家族的事情,我真的不希望原野為你做出什麼傻事來,你知道的,我們家……還是有一些實力的,如果他真的因為你動用了家族的資本做了什麼荒唐事,這樣爸爸不會高興,家族的叔伯們也不會高興的!」

原野……查王謹騫?

周嘉魚驀地想起那日在c大展覽廳原野說的那句話,他嘲笑她身邊的人是小白臉,現在想想,可能就是前一晚在車裡看到的王謹騫了。

雷氏的實力周嘉魚略有耳聞,資產雄厚的家族企業,名頭很響,原野這個人做事沒什麼底線更沒什麼原則,如果真的像雷晚說的那樣他在背後偷偷查王謹騫,那麼豈不是事情變得麻煩了。

想到王謹騫平日裡風度翩翩的樣子,周嘉魚覺得心裡很慌。在她的印象裡,王謹騫這個人就是小資本小列強,智商高學習好,偶爾在電視報紙上見到他人模狗樣念英語的樣子也煞有介事。和他認識十幾載,她從來沒有估量過這個男人的真正實力,亦不曾希望他出事。

周嘉魚站在路邊,心裡第一次冒出了原野這個神經病怎麼不去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