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周嘉魚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又一個晚上了。天色微深,一時看不出是即將天亮還是馬上落暮。她舒服的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這一覺睡的又沉又香,身上酸軟的不行,她揉揉眼睛剛想掏出手機看時間,腦子頓時清醒起來。

這屋裡,好像應該不止她一人兒吧?

周嘉魚騰的一下坐起來,環顧四周。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衣裳還是昨天穿的長裙,只是——昨天躺在這裡的人呢?!

「王謹騫?」她試著小聲叫他,探出頭朝外面的客廳看了看。

沒人回應,屋子裡空蕩蕩的。

周嘉魚怔怔的坐在床上,仔細回憶起睡前的情景。本來想去屋裡看看他發燒了沒有,結果他一直在發汗,睡的並不太安穩。周嘉魚怕他發了汗被捂著會受涼,就挨著他坐在地板上玩手機,間歇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裡拿出紙巾給他擦一擦。

可能是屋裡安靜她忙到了半夜實在太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床頭她洗好的那件白襯衫不見了,倒是昨晚給他換的半袖被不太規整的疊好了放在那裡。屋裡屋外的走了一圈,他也沒留下什麼只言片語,周嘉魚撓撓頭,嘴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忘恩負義,管他呢!走就走吧。

周嘉魚先是去浴室舒舒服服服的洗了個澡,打算一會兒買了水果去私教老師那裡接小月亮回花店,心情很是舒展。還沒等拿了換洗的衣服進去,她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一串很陌生的號碼,周嘉魚接起來。「您好哪位?」

電話那端靜默幾秒,忽然響起一道略微嗲氣的女聲。「請問,是周嘉魚周小姐嗎?」

周嘉魚神情一凜,「是。」

對方輕笑了一下,溫柔好聽的嗓音嫩的能掐出水來。她站在二樓別墅的書房,手指輕巧的在一本藍色文件夾上打著節拍,神色愉悅。「你好我叫雷晚,原野的妻子,我們可以出來聊聊嗎?」

似乎是料到周嘉魚會說什麼,雷晚又不疾不徐的補了一句。「我想我們應該有的談,我在他的書房裡,發現了周小姐你的照片。」

書房外側的走廊有腳步聲傳來,美麗年輕的女人警覺朝外面看了一眼,迅速說出一個地址。「一個小時以後,我們會所見。」

電話剛被切斷,原野正好推門而入。

看到站在書房裡的雷晚他也吃了一驚,隨即笑開了。「寶貝,怎麼在這裡。」

雷晚嗔怪的幾步奔到他懷裡,乖巧的把頭靠在他肩膀,嘟著嘴。「阿姨說找不到你,又不敢來你書房看,我肚子餓,就跑上來看你在不在。」

夫妻兩個雖然抱著,可是目光卻分別放在了兩處。原野鎮定的看了看書桌上的擺設,一臉疼愛的摸著雷晚的頭髮。「我去陽台接了個電話,畫廊那邊有點事情。乖,你先下樓,我馬上過去。」

「好,」雷晚抬頭欲在原野臉上吻一下,撒著嬌。「你快點來哦。」

待雷晚關門出去,原野驟然緊張的走到書桌前翻看。那本藍色的文件是壓在最下面的,上面還貼著密封的標簽。

還好,還原封不動的擱在那裡。

原野撕開標簽把已經看了無數次的資料再度翻開,對著履歷表第一頁那個笑容清雋五官精致的男人攥緊了拳頭。

文件夾翻開的第一頁,赫然是王謹騫三個字。

一個他根本沒費什麼力氣,在網絡搜索引擎上只要打出名姓,就會出現他人生中所有光輝歷史的一個男人。

原野注視著那三個字,心裡挫敗感是前所未有的濃重。

他以為能夠站在周嘉魚身邊的左不過是和自己當年一樣受她恩惠的貨色,可是沒想到,在他大動干戈打算好好與這個男人發起一場戰爭用自己現在擁有的資本來打一場時,這個男人光是一個名字就讓他輸的一敗塗地。

年輕的小威爾先生啊,一個在資本市場控制於無形的男人,每天光是一個表情動作就能流放出大筆資金的男人,又怎麼能是他一個憑雙手吃飯的人可以挑釁的。

原野想著那個一如既往驕傲的女人,忽然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痛恨曾經無情把她推開的自己。

威爾投行大廈樓下。

王謹騫走出大廈一樓的旋轉門,身後跟著十幾位衣著嚴肅講究的投資團隊。

他手裡拿著筆,正在低頭看一份報告,偶爾蹙眉和身邊的江助理低聲吩咐著什麼,身後眾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的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此時此刻站在最前方等著司機開車過來的老板,一身同樣的黑色西裝,裡面的襯衫整潔筆挺的一絲不苟,如果忽略掉這位執行官先生的臉,那麼場面都還可以稱得上是威風凜凜牛/逼閃閃。

王謹騫臉上的紅腫消的差不多了,只是眼角有一大塊淤青,嘴角五顏六色的。也不知道周嘉魚給他抹的是什麼藥水兒,他起床的時候洗了半天都沒把那顏色弄掉。

昨個夜裡老板英勇救人的行為早就在公司裡傳開了,事情甚至都傳到科達集團老板那裡。當晚約好的投行執行官非但沒有按時赴約,而是被弄到了小黑屋蹲號兒的事跡不過一夜之間,就在這個不大的圈子裡炸開了。

王謹騫來上班的時候,一路上伴隨著所有員工「王總早」這樣的問候還有他們偷偷打量著自己的眼光。

但是王謹騫絲毫沒有臥槽我昨天跟別人打架臉花花綠綠沒法見人的羞恥感,而是淡定自若的和員工們點頭,甚至還召集眾高層開了個早會,搞的一眾人在會上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科達的合同你通知法務讓他們盡快送過去,字我已經簽好了,告訴何姿這份報告我看過了,但是其中幾個數據不准確,讓她明天改好了再拿過來,簽約儀式……推遲到我從香港回來以後吧。」

江助理憋著笑,老實的應下。「王總,那您去香港的行程是否也要推遲?」

王謹騫把文件遞過去,站在寬闊的停車平台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推遲?」

江助理斟酌著,為了保護老板威嚴把話說的很是委婉。「這次峰會邀請的人很多,媒體會跟著一直報道,而且您作為投行的亞洲代表方首次出席,………上鏡的幾率很高啊。」

遠處被擦的珵亮的賓利緩緩開過來,王謹騫拉開車門,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代表亞洲投資方,你代表我。」

車子絕塵而去,留下江助理跟一幫顧問團面面相覷,心裡懊悔不迭。

王謹騫闖了這麼大的禍,自然是說什麼都要回家跟親媽耍耍/賤討個免罪金牌的。

家裡阿姨聽說王謹騫受傷,特地去了市場買了上好的牛骨燉湯,王謹騫進屋什麼話都沒說,先洗手咕咚咕咚喝了兩碗。

王夫人今天回家回的早,特地備好了一桌飯菜等兒子回來。鐵郎心叼著煙斗,看著自己媳婦坐在樓下穩如泰山那個樣子,膽顫心驚給兒子求情。

「兒子身上還帶著傷,你就別打了吧……」

王夫人今兒破天荒的脫了戎裝,一身平常打扮,犀利的眉眼不難看出年輕時的英姿颯爽。她看著王謹騫吃飯的德行冷哼,「我倒是敢打,你兒子現在厲害著呢,都能把人家侄兒腦瓜開了瓢。」

鐵郎心驚訝的啊了一聲,帶著老花鏡下樓。「你現在都這麼厲害了?」

王謹騫咬著排骨得意洋洋的跟他爹炫耀,「我是空手!!什麼都沒有!他還拿著安全鎖呢!蠢死了!」

王夫人氣急敗壞,一巴掌拍到桌上,湯碗裡的的湯水都要震上三震。「還挺得意啊?」

王謹騫他爹和他默默低頭,誰也不說話。

「上午老梁就來我這兒找我了,那話說的叫一個誠懇,進屋就差給我磕頭了,我倒好被蒙在鼓裡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我跟他天天門對著門辦公,你小子在外頭是一點情面都不留,下手那麼狠,讓你媽多難辦。」

王謹騫抽出紙巾斯文的擦了擦嘴,表情一下冷了。「那都算輕的。」

「你出息了你!」王夫人嘴上罵他,手上又給他挑了兩塊排骨盛出來。「給我瞧瞧這臉,我兒這臉打小就沒落著什麼好兒,我問你,梁家那侄兒真是跟你搶人你才動的手?」

「是啊。」王謹騫湊過臉讓親媽看看,一碰就疼的哎呦。「倆流氓也值得您跟我發火,我要是不去,您兒媳婦就讓*害了知道嗎?」

王夫人不信,心疼的給王謹騫拿雞蛋生敷。「什麼兒媳婦,周家那姑娘是你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嗎,正談著呢。」王謹騫試探的問著王夫人,乖得很。「您覺著怎麼樣?」

「周家啊……」王夫人沉吟,與鐵郎心對視一眼半晌沒言語,精明的笑了笑。「人嘛,你打就打了,嘉魚那孩子還行,我瞧著是不是性子倔了點。」

王夫人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這讓王謹騫心裡有點沒譜。

王夫人閒閒的夾了口菜。「你昨個,是住在她那兒了?」

王謹騫十分聰明,知道王夫人在意什麼,話鋒一轉。「都給她嚇壞了,我覺著這事兒鬧到醫院去不好看,哄著她去家裡給我上的藥。」

王謹騫想起今天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她半趴在床邊不舒服的睡顏。沉默半晌。

「媽,我挺喜歡小魚兒的。」

他理著襯衫的袖子,眼神篤定堅持。所以不管你們同不同意。

王謹騫活了二十多年王媽媽可是從來沒聽到過從他嘴裡說喜歡什麼,心下了然。王夫人笑一笑,放下筷子。

「先處著看看,得空帶她來家裡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