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在一個遍地都充斥著網絡媒體的環境裡,當一則新聞消息被爆出之後,首先受到人們關注和好奇的,就是當事人。

短短幾個小時裡,雷氏三角戀情導致家族企業破產的花邊新聞就被傳開,有人挖出雷氏夫妻的基本資料和對照片中女孩的種種猜測,更有甚者,還有人開帖分析雷氏破產的原因打算針對c大音樂研究生這一范圍進行人肉找人,一時間,原野與他酒店撕扯那個面容模糊的女孩,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雷晚面容憔悴的對著鏡頭,聲淚俱下的宣布剛剛一個小時前雷氏企業在港交所宣告破產的消息,同時,也當著諸多媒體發布自己與當代知名青年畫家原野的離婚公告。

整場發布會中,多家媒體扛著□□短炮,對雷晚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都不放過。

「請問雷小姐,您的父親病重雷氏又在這個時候宣告破產,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請問雷小姐,您的丈夫為什麼沒有出席這個場合呢?他是否真的像之前傳聞那樣在酒店與初戀情人私會?」

「雷氏企業破產與您的離婚案又是否有聯系?」

「雷小姐——」

「雷小姐——」

數十名記者將雷晚包圍在會議大廳的中心,各種各樣的詢問接踵而來,而所有人的關注點,亦從雷家破產這樣的經濟案件中放到了這場婚姻出軌的道德問題上。

雷晚戴著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鏡,被陳子夫從身前擁著企圖讓她離眾人遠一些。

輕輕掙脫了陳子夫,面對著鏡頭緩緩摘下自己的墨鏡。

閃光燈又是一陣暴風驟雨。

她眼眶深陷,看出幾夜未眠。「首先——」她朝著各位媒體鞠躬,臉色虛弱蒼白。「我要跟各位說的是,雖然雷氏企業已經破產,但是我不會就此氣餒,我肩上還擔著爹地留給我的重擔,我要一直努力,直到他老人家蘇醒。」

「至於我的丈夫。」雷晚楚楚可憐的把手護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上,一提起原野眼中又積滿了眼淚,十足受傷的妻子形象。「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哪怕他背叛了家庭,但是我依然想祝他幸福,畢竟我希望兩個人分開不是都兩敗俱傷,我會一個人照顧好我的爸爸照顧好雷氏,也會照顧好我們的寶寶。」

記者臉上興奮之情難掩,迅速追問道。「雷小姐你這麼說是不是就默認了原先生出軌的事實?」

「您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是嗎?到底是不是c大系音樂研究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是原先生的前女友,方便跟我們透露一些嗎?」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雷晚的回答,她忽然低頭捂臉痛哭。「我不想出了這樣的事還傷害對方,可能是我自己做的不夠吧,對不起——我真的是……」

「好了好了各位。」陳子夫上前把雷晚擋在身後,出聲安慰各家媒體。

「雷小姐今日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我們的招待會就到這裡,謝謝大家。」他回頭招呼酒店的安保人員護送雷晚從後門離開,擋住窮追不捨的記者。

話還沒說完,只見雷晚在保安的攙扶下轟然倒地,穿著黑色禮服裙下的一雙腿,有殷紅的血跡緩緩流出,她緊緊閉著眼,面色蒼白。

媒體瞬間炸開,當事人在新聞發布會疑似流/產這樣大的新聞,讓現場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待一切平靜送雷晚安全回到車上以後,陳子夫和她並排坐著,態度一下就生硬了下來。「你料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台灣吧,機票我已經給你訂好了,那邊關於公司破產之後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雷晚半閉著眼看著窗外還在追車的記者,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幹嘛要對我這麼說話?」

陳子夫回頭不可思議的看了雷晚一眼,「阿晚,你不覺得你今天這麼做絲毫沒有必要嗎?」

「我還奇怪你為什麼要上場前喝下那一瓶冰水,你剛做完手術才幾天的功夫,原來就是等著這一天呢吧?」

在媒體面前一面營造出被丈夫狠心拋棄的可憐妻子形象,一面又要做家族擔當的好女兒,加上現場流血的戲碼。明顯是想讓公眾和輿論把矛頭直指原野和那個原本就被硬生生牽扯進這件事的周嘉魚。

雷晚變臉,「怎麼?你心疼她?」

「我不是心疼她,我是為你擔心。」陳子夫不無擔憂,「你這麼做把事情鬧的更大,原野會不會狗急跳牆?對方又會不會對你報復?」

雷晚嗤笑,用濕紙巾擦乾淨腿上的血跡。「我現在身上背著幾個億的債務,我爸爸在醫院生死不明,就這一條命有什麼好怕的?」

陳子夫還欲再說,雷晚冷冷的瞥他一眼,吩咐司機開車。

而此時已經深處輿論中心的周嘉魚,對此還毫不知情。

早上開車路過學校正門的時候就發現門口有好多正在等待的記者,周嘉魚奇怪,還以為是學校又要承辦什麼藝術展覽,車沒等停穩,電話就響了起來。

對方是帶教的孫老師,語氣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你不要從正門進來,也先不要去學辦注冊,直接從後頭上來去院長辦公室。」

周嘉魚懵了,「老師,是出了什麼事嗎?」

孫老師好像是在刻意控制著自己,冷冷的扔下一句你上來再說就掛了電話。

周嘉魚有疑問,也不敢再多耽擱,找了個地方停車就急急的趕到了教工樓,這一路上,她能明顯感覺到學校的氣氛有些不一樣,明明是開學報道的日子,可是大家好像都沒什麼心思,紛紛成幫結伙的聚在一起,偶爾拿出手機狐疑的看看對方。

她這一段路,就受到了太多太多奇怪的目光。

院長辦公室在七樓,電梯一開,就有校辦的主任等著她,見著周嘉魚出來,忙哎呦了一聲說了句你可算來嘍。

「怎麼樣?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人堵著你問什麼?」

校辦的主任跟領她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口,語重心長,「事情都出了就不要太擔心,學校一定會在不犯大的原則問題的情況下來保護你,這點你放心。」

周嘉魚被弄的一頭霧水,有點心慌。「老師,到底出什麼事了?」

對方驚訝,從身後拿出一張報紙。「你還不知道?!」

「傻姑娘啊,這可是要命的大事兒,現在全院上下都為了這個忙活呢!」

那報紙的一則版面上,黑色加粗的「當紅畫家原野離婚□□」標題下,周嘉魚與原野在酒店門外拉扯的照片赫然呈現眼前。

c大的院長是很有風骨的一個老頭,當年在國畫界是首屈一指的大家,老頭今年六十多歲了,坐在院長的位子上有十年,可是,卻是頭一回遇上這遭事兒。

孫老師指著桌上攤開的報紙,對著周嘉魚疾言令色。「嘉魚,學生的私事老師不該管,但是現在這事兒已經給學校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我希望你能理解校方的做法。」

「就憑著一張報紙,你們就斷定我做了這種事?」周嘉魚抬眼與老師對視,坦然凜冽。

「孫老師,我清清白白做人,雷氏的破產也好離婚也好,我敢保證我沒有做任何見不得光的事情,也更不需要為此承擔什麼後果。」

「可是這照片上的人是你也不假啊!嘉魚,雖說我們都是局外人,但是你跟原野的事情在學校都傳遍了,你倆這關系實在是……」

周嘉魚倔脾氣上來了,「我曾經和他在一起我不否認,照片上的人也的確是我,可我不是去和他私會見面的!」

「你!!」

「好了好了。」坐在主位的院長聽不下去了,擺擺手示意孫老師先不要和她爭執。

老頭背著手,慢慢站了起來。「周同學,這件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你的確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惡劣影響,現在媒體報紙都在學校大門外等著我們給社會一個交代,這不是簡單的家族紛爭問題,也不是你們小孩兒間那些感情糾葛,往大了說,是關乎學校的名聲和榮譽,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做法,當然了,如果你真的和這件事情沒有關系,學校也一定不會委屈你。」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啊,院長幾句話,就把事情的道理擺在大家面前,讓周嘉魚頓時無力反駁。

第一,這事兒不管你有沒有,學校已經因為你受到了影響,所以你再辯解也是沒用的,第二,周嘉魚的背景學校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一方面不能把話說的太絕,一方面還要顧及著雙方的面子給她留一條退路,萬一將來事情真的得以平反昭雪,周嘉魚作為這個學校的學生,也不會因為學校的處理方式太心寒。

「所以,就要我暫停報道終止研三的學習?」

「呃……這只是我們的初步決定,如果事情造成的影響不大,你還是有機會回來繼續學習的。」

周嘉魚祈求的看著頭髮花白的老人,第一次放軟了自己的語氣。「老師,如果學校真的這麼做了,就是在向外界證明我周嘉魚的確做了這種事啊……」

老人無奈歎息,「我只能告訴你,只是學校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了。除非——」

「除非什麼?」周嘉魚抓到一絲轉機,急切問道。

「除非你能找到證據證明這些事情和你沒有關系,否則,我們也愛莫能助啊……」

周嘉魚從教工樓出來,失魂落魄的走在學校外側的一條人行道上,怎麼也沒想到事情變成了這樣。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那天的那通電話和今天的這份報紙,八成是脫不開關係的。

周嘉魚啊,你可真他/媽蠢。

竟然犯了這樣的錯誤讓人抓住陣腳給她推到火坑裡,這報紙上紛紛揚揚幾大段全都是圍繞著原野和雷晚的婚姻不停的猜測著自己第三/者的這個身份。

周嘉魚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著,除了要接受自己被迫休學的這個事實意外,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對待,王謹騫。

她不知道王謹騫現在知不知道這件事,可是在這種種報道面前,周嘉魚卻覺得自己再如何去解釋都是辯白。

明明那天早上兩個人在公寓門口道別的時候都還一切如舊,轉眼間,她就成為了破壞對方婚姻的壞女人,照片上的周嘉魚和原野在昏暗的燈光下拉扯不清,絲毫沒有拍到原野身後那個穿著睡衣的女孩。

她除了要面對外界足以讓人精神崩潰的輿論壓力以外,還要承受著來自於家人朋友的猜測和目光。

雷家破產,他們離婚,說到底這一切和周嘉魚又有什麼關系呢。她不曾主動去懷念過去一分,卻愚蠢到被舊人一記重拳傷到毫無還手之力還不自知。

手機一遍一遍的在手邊響著,有褚唯願的,有周景平的,有原野的,有陌生人的,卻唯獨沒有王謹騫的……

手指觸碰到他的號碼,除了長久的盲音之外再無其他。

周嘉魚悵然的看著今天燦爛溫暖的日光,站在人來人往間,王謹騫三個字重重壓在心頭,讓她忽然覺得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