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港方的談判十分順利,對方十分欣賞王謹騫,因此對於一些相較苛刻的條款沒有太費口舌雙方就達成了一致,約好明天簽約。
王謹騫由司機送回酒店,一進大堂就有人來報告說,邀請的趙監理已經等在他的房間了。
這位趙監理和王謹騫是老相識,早在他時任美國的投資顧問時兩人在工作上就有交集,私交也還不錯。
對方是一個比王謹騫大兩三歲的男人,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文質彬彬。兩人見面,無需多言,簡單握手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晚上談判幾個小時弄得人口渴,王謹騫脫了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走到冰箱前去拿水。「咖啡還是茶?」
男人推了推眼鏡,「不了,幹這行睡覺可是個難事兒,你來吧。」
王謹騫了然笑笑,轉而拿了一瓶冰水仰頭灌下。「這麼晚找你我也很抱歉,但是沒辦法,事兒急,來不及找你秘書約了。」
「你少來,對你我可是長記性了,客套話也別說了,咱還是直接辦正事兒吧。」
趙監理拿出隨身帶著的公事包,從裡掏出一份檔案袋順著茶幾推到王謹騫面前。「這是當初雷氏在港行上市的資料,包括最原始的股價和資產評估,你們現在手持價跟原始股差了一個點左右。」
王謹騫拿出袋子裡的東西,匆匆翻了幾頁,「這雷榮華……倒是很用心啊。」
趙監理攤了攤手,「我知道這麼問可能不合規矩,但是容我多句嘴,雷老爺子我跟他見過幾次,很有風骨的一個老頭,在業務上和你們也沒什麼過節,你們這麼做……原因是什麼?」
王謹騫大大方方的把東西扔在茶幾上,毫不隱瞞。「私人恩怨。」
一陣靜默。
如果是生意場上的事,或許幫襯著講講情還說的過去,可是一旦扯上私人恩怨這四個字,旁觀者是怎麼也沒什麼話語權的。與王謹騫一起共事幾次,深知他做事的風格和手段,這個時候,不深究不追問就是自己作為一個朋友或者合作伙伴的本分。
「ok,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帶來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該怎麼做是你的事情我不過問,當初這只股還是從我這裡經手的,現在……」
王謹騫出言拒絕,「今天找你來就是給你提個醒,免得明天開盤的時候你說我不仗義。」
帶著眼鏡的男人起身無聲的歎了口氣,拎起文件包。「我走了。」
「讓司機送你回去,他一直在樓下等著。」
男人走至門邊,不甘心似的回頭朝王謹騫說道。「凡事給自己留條後路吧,積德的事兒。」
王謹騫不耐煩的朝門口揮揮手,困的往屋裡走。「滾蛋。」
待趙監理上車之後,他致電給秘書。「今晚不管用什麼方法,清掉我們手裡雷氏的股份,是必須。」
有些事兒,朋友情誼是一方面,自己的利益安危又是一方面。
消息傳回雷家,又是一陣動蕩。
陳子夫一夜未眠,這個時候倒還是真看開出來關鍵時刻誰才是忠心於家族的人。雷老爺子從搶救室出來情況稍有好轉,但是仍然昏迷不醒。
陳子夫與雷晚兩人並排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她身上還披著陳子夫的外套。
「我打聽了一些內部消息,也許明天公司的股價就會跌破發行點宣告破產,阿晚,你放棄吧。」
雷晚眼睛瘦的已經摳到了眼眶裡,看上去有點精神恍惚。「爸爸都已經這樣了,我不能讓他意識都不清醒的時候就讓公司散了,我知道原野這些年轉移過家裡一部分的資產,如果全部要回來的話,管用嗎?」
她祈求的看著陳子夫,希望能一絲肯定。
陳子夫憐憫的抱著她,吐出一句話。「杯水車薪。」
「這些年他的錢早都在外開個人畫廊或者工作室了,阿晚,我勸你離婚的事情也想一想吧,如果不離婚,你們還是夫妻,夫妻雙方可以共同承擔債務,那樣的話你身上的擔子就不會那麼重了。」
雷晚累極,煩躁的把臉埋在手裡,用力抓下自己的一把頭髮。「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夫,我從來都沒想過。」
現在自己好像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的地步,前面是面臨著巨額債務的萬丈懸崖,身後是家庭支離破碎的深海絕境。
雷晚從陳子夫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你查到是誰在故意搞我們嗎?我們可不可以用什麼途徑進行申訴?」
陳子夫束手無策,「沒用的,對方是一個美國的投資銀行,這種投行在市場上的別名叫做吞並巨鱷,以惡意收購做空股份的方式來使企業破產,在這個圈子裡看,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雷晚想不通,「我們家做生意這麼多年爸爸向來不與人交惡的,怎麼會忽然對我們出手呢?他們的老板是誰你知道嗎?」sk
陳子夫想起白天好不容易打聽來的消息,思索了一會兒。「是個中國人,叫……叫王謹騫,這個人在投資這一塊特別有名,不少美國佬都怕他。」
「王謹騫?」雷晚皺眉念了一遍,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悉,想著想著,她神情凜然起來。
這個名字,不就是自己曾經在原野書房的文件夾裡看到過的嗎!!!
那個時候他背著自己偷偷調查周嘉魚的近況,其中有一頁是她現在男朋友的資料,好像名字就是這個!
雷晚把手指夾的煙慢慢碾滅在石凳上,心裡把近日發生的事情迅速做了個串聯。
這一場她以報復周嘉魚為□□的再度報復行為,這個男人,一定是用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他再替周嘉魚警告自己這麼做的後果。
真狠啊,狠到一個實力雄厚的家族被搞垮之後才能對這件事後知後覺,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肯給。
既然前後都沒有退路,雷晚豁出去的想賭一把。或者說,用壓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來換一個對方不好過。
她回頭看了看還在重症監護室裡的父親,在陳子夫的攙扶下起身。「你通知律師著手準備我的離婚案子吧,明天一早。我要代替爸爸出席雷氏的新聞發布會,親自宣布這個消息。」
陳子夫震驚,「阿晚?」
「你別管。」她掙開陳子夫鉗制著自己的雙手,冷冷的。「不想讓我好過,大家都別好過。」
陳子夫注視著雷晚,心下一片默然。其實,在沒有與原野相愛之前的她從來不都是這樣病態的,瘋狂的,讓人敬畏的。
還沒有接觸愛情與婚姻的雷晚,她只是一個充滿了生動靈氣的畫家,一個只會對著父親撒嬌的孩子,一個偶爾也會充滿了溫情與善良的女人。
夜色漸深,映出醫院病房裡雷晚消瘦的背影,她是一個剛剛親手葬送了自己孩子的母親,也是一個失去父親庇護的女兒,更是一個即將與自己摯愛付出了全部真心的丈夫分道揚鑣的妻子。
大夢無聲,一夜無眠。
清晨太陽升起,雷家上上下下全都在為馬上開始的新聞發布會忙碌,周嘉魚在王謹騫的公寓醒來,擦著琴弦準備今天開學報到,開始自己的研三生活。
王謹騫帶著助理司機一早從香港酒店出發機場,打算回家。
飛機十點起飛,難得一行人有半個小時的閒暇時間。
王謹騫坐在候機廳用手機處理北京那邊的急件,江衡一個人無聊打算起身去給老板買杯咖啡,順便逛逛給自己買點零食吃。
vip候機廳的座位扶手旁,豎著一個報刊欄,王謹騫無聊,順手拿出一份報紙看,因為長期從事這個行業,王謹騫在選擇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拿印著財經字樣的報刊,粗粗翻了兩眼,無非就是對資產世界過分的臆想和外行的批評,並沒有什麼太值得人注意的新聞。
本來是想疊好了重新放回去的,隨著衣袖無意間帶起來的一頁紙張,王謹騫原本要放回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如果沒記錯,他剛才好像在哪一版上看到了雷氏兩個字。
還沒等找出那個版面,王謹騫就被另一個聲音吸引了。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們現在處於北京海藍酒店的三樓會議中心,在我身後的招待大廳是台灣雷氏公司即將召開新聞發布會的地方……」
候機廳的圓形沙發上正對著的是一面牆,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衣著正式的女主播正對著外景找自己的站位,正用手勢示意大家往她的方向看。
王謹騫慢慢放下報紙,抬起頭來。
女主播還在繼續,好像似乎正在和電視台的支持人進行連線。
「那麼對雷氏走向相信大家一定和我一樣好奇,在短短幾天時間內究竟是什麼原因能夠讓這個一直屹立國內外的美術行業巨頭倒下,而且就在剛才我們收到消息,其實今天不僅僅是雷家宣布未來發展方向的發布會,更是雷老先生的獨生女兒宣布自己離婚的一個消息平台……」
「雷氏企業的雷晚小姐昨晚在自己的微博中不僅公布了律師函,而且還公布了自己丈夫著名青年畫家原野先生婚內出軌的證據,通過屏幕我們能清楚的看到照片中原野身著白色浴袍衣衫不整正在與一年輕女子拉扯,行為曖昧,據說該女子是原野的初戀情人,系北京c大某音樂研究生,具體消息還要等半小時後的發布會召開我們才能進一步公布,主持人——」
漂亮的女主播朝著鏡頭微笑示意,候機廳巨大的電視液晶屏幕上,還顯示著雷晚微博的一張截圖。
圖片上的女孩只有一張側臉,身材高挑,兩個人站在酒店房間門口,門敞開著,昏暗的燈光下,男人抬起手的姿勢似乎企圖將女孩抱在懷裡。
王謹騫靠在沙發裡,微抬著頭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屏幕中那個人,下顎緊繃,雖面無表情,卻也依稀能從他濃黑深沉的眼神中得知他壓抑的情緒。
江衡拿著熱氣騰騰的咖啡站在門口,滿臉驚愕,險些將周嘉魚三個字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