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此刻也顧不得名聲了,這婦人力氣不小,被她拉著前行,卻用手偷偷掐她肉,又拽了頭髮,似乎對她恨得厲害。石榴可不是手軟的,別人欺負了她,就乖乖忍受了,她也用手指甲挑了那婦人胳膊上一塊皮一扯,疼得那婦人直叫喚。
見手上佔不到便宜,王娘子耍起嘴皮子。
「看看這幅打扮,真倒人胃口,荊釵布裙,莫不是山溝溝裡的童養媳?」那王娘子嘲笑道。戲本子沒按了她的預想演下去,張惜才被捆了起來,她若是獨自跑了,回到戲班子只怕張哥也不會讓她好受,是以她只得配合著石榴走,心中很是不爽快。
石榴不搭理她,女騙子,越理她嘴越嚼得歡。
王娘子見石榴不說話,又裝出嬌笑:「陳相公誇我身嬌體軟呢。」
憑了陳三那悶騷勁,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石榴在心裡頭給自己做建設,但是心裡頭還是火氣,騷娘們,敢勾搭她相公,真是命長。
一路上忍受著魔音,好容易才到了縣衙門口,卻見縣衙大門緊閉,石榴讓酒館活計擊鼓,迫得縣太爺升堂。
「威武……」兩邊官差木板擊地,氣勢驚人,縣太爺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堂下何人,敲鼓所為何事?」
「民女劉石榴,……」石榴正待開口,那王娘子卻搶了先,「民女王鳳霞,告這秀才污我清白,又捆我兄長。」
雖被搶了先,石榴也還是堅持將話說完,「參見大人,民女劉石榴,狀告王鳳霞和那張秀才,合夥騙我相公。」
「你這潑婦,休得胡言亂語,我騙他什麼?」王鳳霞用帕子躲了別人,給石榴遞了個得意的眼神,石榴心中一驚,可不是,那張秀才和王鳳霞兩個都沒說出錢財的事,是她自己猜想她們合夥騙錢才弄到對薄公堂,如今她失了狀告的罪名,縣太爺如何相信她?
石榴正擔憂,耳邊卻聽王鳳霞哭訴道:「民女雖是寡婦,卻也是安分守己之人,被這孟浪秀才騙了身子,如今又糟了他嫌棄,聯閤家中娘子來污我呢。還請大人做主。」
陳三急得連連拱手,「還請大人明察,我並不曾碰過這女子。」
「陳相公,你為何這樣無情?昨日還說要休了你家中妻子,今日卻翻臉不認人。」王娘子立刻哭訴道。
「你……你胡說八道。」陳三氣得說不出話。
「陳兄,你……」那張惜才想要趁機說些什麼,被縣令大人驚堂木打斷,「堂下之人,休得吵鬧,待我一一問來。民婦王鳳霞,將你與這秀才的事仔細說來,其餘人不得說話,若不然大刑伺候。」
石榴看著這縣令白面無鬚微胖的臉上閃的全是八卦之光,心中一陣絕望,這還能公正判案嗎?要不要塞些銀子先贏了官司再說?只是,她明明占理,為何要付銀子呢?石榴心裡甚是不服氣。
「多謝大人聽民婦伸冤。民婦與相公本是南方之人,落戶橋頭縣,怎奈命苦,剛到地方,丈夫得病死了,民婦新寡,頭上還帶著熱孝,這些日子常去陳秀才那裡寫書信,好讓娘家派人來接我回去,哪裡知道陳秀才表面對我甚是端正,卻暗暗尾隨於我,說些甜言蜜語,說是家中婦人甚是不賢良,又有百畝良田,要休妻娶我。民婦新喪夫,又與娘家聯繫不上,心中愁苦,聽信了這秀才的鬼話,與他歡好。」
縣令滿臉的趣味,笑瞇瞇問道:「他與你歡好,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他甚是謹慎,不曾留下物證,但是這位張秀才將這良心狗肺之人的惡行都看在眼裡。」王娘子指了指張惜才。
縣令又轉向張惜才,「張秀才,這婦人說的可是真話?」
張惜才連忙跪下,「回稟縣令,王娘子說的千真萬確,我對王娘子甚是欽慕,對她諸多留心,見她與陳兄歡好,心中痛苦,哪知陳兄卻是這等小人,白佔便宜不說,還夥同妻子狀告王娘子,又挑唆酒館之人將我綁了,還請大人替我做主。」
「喲,真被綁了,來人啊,快給他鬆綁,這幫大膽的刁民,青天白日綁人,還有沒有王法了?」縣令一拍驚堂木。
張惜才連忙喜道:「請大人做主,將這些刁民打進大牢,替我和王娘子伸冤。」
「不急不急,那位婦人,叫……」縣令又指了石榴,卻叫不出名字。
「民婦劉石榴。」石榴槤忙自報家門。
「劉石榴,快將你的委屈訴來,可是你相公威脅你,讓你誣告這寡婦?你有什麼委屈,儘管說來,本官替你做主。」
「我相公未曾威脅於我,但是這兩個騙子,哄騙我相公,不知是何目的。」石榴答道。
縣令笑呵呵道:「你可聽了這寡婦和書生的話?怕是你丈夫哄騙了你。」
「這婦人真可憐,長得如花似玉,男人卻還要在外頭找個小的,如今被蒙騙了,還幫著她男人說好話呢。」外頭的百姓說道。
另一人點頭,也道:「那書生看著斯文,卻做出狼心狗肺之事,真是斯文敗類。」
「誰知道這秀才叫什麼?真該取消他功名,沒得讓讀書人蒙羞。」
「肅靜肅靜,再喧鬧就打板子。」縣令一拍驚堂木,對了百姓道。
石榴聽著外面的議論,心中著急,爭辯道,「民婦雖不知我相公在外頭做了何事,但是有一件事甚是奇怪,我相公的事,如何在戲班子裡演了?我懷疑這兩人便是戲班子的。」
聽見事情似乎有了轉機,外面的人群有了片刻安靜。
這邊案子才審到一半,閒話已經傳得好遠,說是戲檯子上的事,都是演真的。馬書生聽到人談論一書生與寡婦媾和,被家中娘子告上衙門的事,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也顧不得收拾攤子,跑去衙門作證去了。他可想起來了,那秀才看著不像個秀才,倒像個戲子。只怕陳兄被那兩人下了套,而陳娘子鬧不清楚情況,怕是要壞大事呢。秀才功名不容易,若是陳相公冤屈不得伸,只怕朝廷怕丟讀書人臉面,要取消他功名呢。
衙門大堂裡,王娘子大聲反駁,「空口無憑,休得胡說八道。」
石榴目光滲人:「我雖然拿不出證據,但是你和張秀才兩個雖說是官話,但是口音甚是相同,那戲班子的人找一個過來,若是口音也相似,只怕與你們脫了了關係。」
「陳娘子說笑了,我和王娘子雖說都來自南邊,但是相隔甚遠。南邊何其大,在你們中原地區,只怕南邊之人口音都相同。」張惜才立刻說道,又偷偷遞給王娘子一個休要驚慌的眼神。
石榴想了想,不在糾結這個,而是問王娘子:「你既說與我相公相好,可能說出他身上有什麼標記?」
王娘子嬌笑一聲:「陳娘子說笑了,我並不甘願,如何去看他長相?」
「那他可告訴你乳名?」
王娘子又答道:「私會不過片刻,如何有時間說什麼乳名?」
「那家中有幾口人你可知曉?」
「並不知。」王娘子十分鎮定。
「這樣不知,那也不知,你就相信他說的,豈不好笑?大人,還請你做主,這婦人明顯是誣告。」石榴嘲諷道。
縣令卻搖搖頭,吊兒郎當的樣子,「不夠,不夠,你再問問她,既然已成過一次親,可有婚書?」
王娘子緊張道:「回稟大人,我跟相公將婚書……放在家中,並不曾帶出來。」
沒帶婚書算不得什麼罪吧?石榴槤忙又求救地看向縣令,卻見那縣令慢悠悠道:「那再問問那位秀才,既是秀才,可有朝廷的敕文?」
張惜才硬著頭皮道:「小人,小人將敕文放在家中,不曾帶出來。」
「這個卻好辦,你們休書一封,讓家中之人寄過來便是,若不然,本官可要判你這秀才冒充朝廷功名了,關押個十天八天的。」
十天八天的,戲班早走遠了,班主如何肯同意?張惜才額頭冒汗,不知該如何狡辯。
縣令卻不放過他們二人,繼續道:「你們兩個說是跟戲班子沒關係,來人,去請戲班子班主過來,看是否認識這二人。」
馬秀才急沖沖趕到衙門,一見堂下之人真是他認識的,也顧不得禮節,大聲道:「大人,大人,小人有要事稟報。」
「何人喧鬧?」那縣令不耐煩地一拍驚堂木,十足狗官的樣子。
「回稟大人,學生馬志高,丁未年秀才,因事急從權,有所失禮,還望大人見諒。」馬秀才拱了手,恭敬道。
「好了,好了,廢話少說,你說你有要事稟報,是何要事?快快說來。」縣令問道,說完還打了個哈氣。
馬秀才便將事情從頭到尾娓娓道來,「回稟大人,學生認得這堂下陳秀才,也認得那張秀才,還有那王娘子。學生與陳兄一起賣字畫多年,在戲班子到橋頭縣之後,張秀才突然出現,與我等一起賣字畫,又將我等書生的家境一一打聽了,隔日王娘子便出現,對陳兄甚是慇勤,陳兄一直不堪其擾,甚至將字畫攤子轉到橋頭湖邊,我等知曉那裡達官貴人甚多,潤筆的書生卻少,都挪了過去,只是隔日那王娘子又找到橋頭湖。陳秀才一直對她不假辭色,還撮合她和張兄,如今卻鬧出陳兄跟王娘子的閒話,實在荒謬。」
縣令別有深意看了一眼張秀才和王娘子,又對馬秀才笑道:「這位張秀才是不是戲班子裡的秀才,待會兒便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