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人在家中

      

  雖說金書鐵券都有個沒用的時候,但好歹是皇帝說的話,自認為是升斗小民,且天塌下來,上頭有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兩個撐著,簡妍與莊政航兩個都當真放心不再過問那賢妃婕妤的事了。

  是以,當簡妍聽說「賢妃娘娘違抗聖旨於禁足期內擅自去探望小皇子,小皇子從賢妃身上過了病氣病倒,於是賢妃的禁足期,又加了半年」這一消息後,也出乎自己意料地沒有盼著那小皇子就此夭折,反倒是同情賢妃的很。

  莊政航見簡妍為賢妃長吁短嘆,就道:「你這可不就是吃飽了撐著了,替人家憂心什麼,指不定賢妃就是惺惺作態,要叫陛下同情她的慈母之心呢,再者說,那小皇子也活不過幾年。」

  簡妍道:「不知道就罷了,如今聽說了,哪裡能不心軟?若是誰將九斤抱走,我就跟誰拚命。」

  莊政航笑道:「你不是那樣悲天憫人的人,如今這可是變了性子了?」

  簡妍笑道:「將心比心,也不算是悲天憫人。」

  正說著話,玉環在門外揚聲道:「何太醫家來人了。」

  莊政航道:「乾娘前兩日不是叫人來看過了嗎?」說著,就趕緊出去見人,過了一會子,來跟簡妍說:「有家老太太也癱下了,乾爹去瞧了那家,隨後說起我將老爺子治好了,那家就想叫我也去幫著看看。」

  簡妍忙道:「那你怎麼不換了衣裳出去?」

  「我給推掉了,這會子前頭老爺子還沒大好,後頭還有個九斤,誰耐煩出門。」說著,莊政航就在榻上躺著,「等一會子還要去瞧瞧老爺子,你過會子喊我起來。」

  簡妍先答應了,隨即想著莊大老爺跟莊政航當真是冤家,前些日子莊政航將他治好了,他不去做活招牌,偏惹是生非,如今又癱倒了,可不是砸莊政航的招牌嘛;又想真金不怕火煉,酒香不怕巷子深,想來外頭的人知道莊政航的醫術,定然會叫了他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簡妍將莊政航喊起來。

  如今金風、玉樹兩個也在尋婆家,因此莊政航倒不好再叫兩人近身伺候著,就自己個換了衣裳,然後叫金風端了水進來,洗臉之後,就出門向前頭去了。

  莊政航到了大房院子外,就聽平繡姨娘道:「前頭王三舅爺來了,三少爺與王三舅爺說了幾句,就吵了起來。三少爺甩手走了,王三舅爺尚未回去,夫人請二少爺去勸勸王三舅爺。」

  莊政航道:「姨娘,這是三弟的事,前頭說好了,這些事我都不過問的。」說著,就大步向莊大老爺屋子去。

  平繡無法,只得趕緊去跟小王氏說話。

  莊政航進了屋子裡,瞧見莊大老爺醒了、耷拉著眼皮癟著嘴一聲也不吭,就過去笑道:「今兒個身上怎樣?可覺得比先前舒坦了?」

  莊大老爺閉了眼不搭理他。

  莊政航輕聲道:「誰稀罕!」說完,見莊大老爺瞪他,就笑道:「瞧著精神還是足的。」說著,就一邊念叨著「我可是人人都誇的孝子,父親就別倚老賣老欺負我這老實的孝子了,說出去旁人不笑話我,單笑話父親。」一邊給莊大老爺把了脈,又叫胡姨娘、綠嫩幫著扶起莊大老爺,給莊大老爺在頭上紮了幾針,隨後瞧見小王氏進來,就道:「母親還按著原先的方子煎藥給父親吃吧。」

  小王氏笑著答應著,又懇切地道:「王家三哥要跟你說話,你就去與他說兩句吧。不然他不肯走,我也不好攆了他。」

  莊政航道:「這有什麼不好攆的,母親就說若是三舅不肯走,就拿了他放債的事告官。」說著,一路就往外去。

  小王氏見此,也不好再攔他,心想就叫王三老爺賴在這邊吧,總歸里裡外外哪一樣都輪不到她做主。

  莊政航才回了園子,就聽藺大娘來說:「門上陳家少爺、燕家少爺、王家少爺、張家少爺要來慶賀少爺喜得千金。」

  莊政航問:「都帶了禮沒有?」

  藺大娘道:「外門上小子說就只看見幾個少爺,五六個隨從,並沒有看見什麼禮。」

  莊政航道:「叫門上說如今府上大老爺病了,並不慶賀了,只叫他們留下禮就好。」

  藺大娘答應著,瞧見莊政航要走,又趕緊說道:「門上小子說聽王家少爺跟旁人嬉笑的時候,彷彿說要將一戲子送給少爺賀喜,這禮……」

  莊政航心想定是王三老爺膩煩了秦綿綿,就將秦綿綿送給他兒子,如今王家那小王八又想拿了秦綿綿來做人情,於是道:「說這禮不好擺放,叫王家少爺折現送了禮金過來就好。」

  藺大娘忍著笑答應了,又與金枝兩個向門上去。

  過了一日,又聽人說:「王三老爺跟侯府大少爺來了。」

  莊政航心想王三老爺當真老奸巨猾,拿了方家姑娘做人情送給侯府大少爺做妾,自己反倒比方老爺跟侯府那邊更親近,因不好回絕,就叫人請了兩人進來,將兩人引到離門口近的一處亭閣。

  莊政航自己個在那亭子裡等著,誰知只聽到一陣喧嘩,呼啦啦地進來四五個人,當先的是王三老爺、侯府大少爺,其後就是陳蘭嶼幾個,燕曾倒是不曾來。

  莊政航也不好拉長了臉,只得迎上去笑道:「怎來了這麼些人?」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閉門不見客,好不容易開了門,他們兄弟幾個怎可不過來?」

  莊政航道:「如今府上老祖宗在園子裡歇息,前頭老爺病著,哪裡好見客?」說著,又懇切地對幾位張著嘴故作瀟灑哈哈大笑的浪蕩子道:「幾位小聲一些,擾到老祖宗就不妙了。」

  陳蘭嶼等人許久不見莊政航,也不敢太過放肆,是以有些難堪地靜下來。

  許久陳蘭嶼道:「二哥這園子雅緻的很,就叫兄弟們瞧一瞧,可好?」說著,瞧見一旁的芍藥花,就作勢要摘一朵。

  莊政航眼皮子一跳,不由地有些心疼,先前只當這些花草是萬物,如今才知世上沒有無用的東西,這些個花朵樹葉,要麼入藥,要麼做茶,竟是樣樣都是銀子,於是心裡不禁罵了陳蘭嶼一句,伸手就將陳蘭嶼的手隔開。

  「使不得,使不得。」莊政航忙道,「老祖宗這個時辰指不定在哪裡逛著呢。」

  陳蘭嶼收了手,笑道:「旁的尚可不看,只自打莊二哥成親,就與我們兄弟們生份了,可見嫂夫人品貌一流,手段了得,好不容易進來一遭,不能不去拜會了嫂夫人。」

  莊政航變了臉色,對陳蘭嶼冷笑道:「陳兄弟是跟燕案首吃酒吃糊塗了,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陳兄弟當我這是什麼地方?」

  陳蘭嶼瞄了眼侯府大少爺,暗道這莊二哥好個假正經的人物,如今發了財,就連往日裡一起吃喝的兄弟都忘了,連玩笑都開不得。

  侯府大少爺笑道:「陳兄弟實在不該開那個口。只是這也瞧不得,那也看不得,那一桌酒席總少不了吧?」

  莊政航笑道:「小弟還要替老父瞧病,不能飲酒。」

  侯府大少爺臉色暗了暗,不屑地哼了一聲,自覺莊政航叫他在王三老爺等人面前失了顏面。

  莊政航心想這又是一個得罪不得的王八,想了想,盤算著破財消災吧,於是道:「不如兄弟叫人去相思樓裡包下一桌酒席,請了大哥去吃酒,可好?」

  侯府大少爺見莊政航還算識趣,也不算叫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丟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隨口道:「你這園子也不過如此。」說著,斜睨了莊政航一眼,就領著陳蘭嶼等人走了。

  莊政航心道就看他今日趾高氣昂,日後還不知怎麼死呢;又瞧見王三老爺沒走,忙道:「三舅不隨著過去吃酒?」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啊,三舅好不容易見你一回,哪裡能就這麼走了。」說著,又攜了莊政航的手臂在亭子裡坐下。

  莊政航心裡厭惡,就道:「三舅有話直說吧,想來經了上回子三舅跟方家人合夥騙上我家,我就跟三舅沒什麼話說了,三舅有事就去尋你親外甥說吧。」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怎這樣小氣,還記著上回子的事?你也不想想,那家醜方家怎肯跟我說?自然是要將自家說得清白無辜一些,我也是叫他們誆騙了。」又嘆息道:「敬航畢竟年幼,經不住事,正經的大事還是該跟政航商議。」

  莊政航笑道:「不知何事三舅要與我商議?」

  王三老爺笑道:「府上出了娘娘,如何能不好好慶祝慶祝。依我說,政航這園子寬敞的很,就在這園子裡擺上百十桌宴席也夠了。」說著,又張目四顧,四下里打量著園子裡的景緻,嘴裡嘖嘖驚嘆道:「瞧著園子跟畫中一般,也難怪政航得了園子就不耐煩出門了。」

  莊政航道:「三舅原先沒聽我說嗎?老祖宗在園子裡住著,且父親病重,更何況婕妤申飭三弟還沒多久……」

  「政航太過謹小慎微了。你瞧瞧這隔了幾日了,陛下也沒有怪罪婕妤,可見那些不過是小事,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會在意那些。不過是你家兩位老爺小心的太過了。宰相肚子裡尚且能撐船,陛下胸襟只有更寬廣的。你家兩位老爺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依我說,若是不辦宴席,反倒會叫陛下以為莊家藐視聖恩,再則,如今外頭都傳揚你們家骨肉相殘,同室操戈呢,不如借此機會,大家親親蜜蜜地見人,也好叫外人住口。」

  莊政航冷笑道:「三舅有話直說吧,何必拐彎抹角。況且這話也該跟三弟說才是,婕妤是三弟親姐姐,跟我不相干,且與府裡眾人生份的是三弟,我可是素來就老實規矩的很。」

  王三老爺蹙眉道:「政航怎能說這話,都是一父所出,哪有什麼親的不親的?」說著,又堆笑道:「政航若是不肯多事,就借了你這園子,剩下的事就由著三舅來操持,畢竟我是婕妤的親舅舅,不好就不管她的事。到時候不能白用了政航的園子,三舅就給你三千兩,算是租了你的園子,可好?」

  莊政航是不信王三老爺肯做冤大頭,想了想,就知道王三老爺是要借了莊大姑娘,借了莊家的名頭辦宴席收取禮金,冷笑道:「三舅好算計,借了我們家的名頭斂財,回頭好處你得了,罵名我們頂著。我還忙著呢,三舅就回去在自己個家裡替婕妤辦宴席吧。」說著,就要送客,叫人送了王三老爺回去的。

  王三老爺涎著臉道:「政航豈可這般說?若是你們肯操勞,三舅我是不肯過問這事的。不過是見你們府上人情太過冷漠,實在看不過眼。」說著,又跟莊政航說了許多好話,見莊政航轉身走了,也冷下臉來。

  因這也算是煩心事,莊政航就並未跟簡妍說。

  誰知過了兩日,侯府大少爺又領了王三老爺來,也是說這事。

  待著兩人走了,莊政航對簡妍道:「沒天理了,侯府那邊老子嫌咱們家有了婕妤就忘了賢妃,那邊的兒子反倒怪咱們怠慢婕妤,就算計著要拿了婕妤的事弄銀子花。」

  簡妍驚訝地道:「聽說淑妃一系正想要跟侯府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呢,侯府的少爺還敢做這事?」隨即又道:「我怎麼生了孩子就傻了,隨他做什麼事,這罵名都是算在咱們頭上的。就是侯爺知道了,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會嫌白得的銀子太多?」

  莊政航道:「可不是嘛?我藉口宮裡小皇子生病,賢妃又不好,家裡頭父親也病著,執意不肯,他大少爺反倒安慰我說權當沖喜,沖一沖,不獨咱們家裡,宮裡的娘娘皇子就全好了。」

  簡妍氣極反笑,說道:「許是上回子兩位老爺上摺子的致仕,叫侯府以為咱們府上要仰他家鼻息度日,是以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欺壓過來。與其如此,倒不如就叫人七早八早地抄了家才好。」

  莊政航道:「說這些都沒用,只怕來了這一遭,回頭還要再來呢。」

  簡妍道:「我卻納悶王三舅爺怎不用債逼著老三,反倒拿了侯府大少爺壓著你。」說著,就想如何將這事壓制下去,思來想去,心想既然王三老爺不仁,就別怪她不義,好不容易跟莊敬航的事分開,若是自己個再跳進火坑裡,那就是誰都救不得了,於是道:「你先去尋了侯爺問話,就說要將辦宴席的事請示了宮裡的婕妤,叫婕妤問問陛下這合不合規矩。想來侯爺知道這事,也不敢太過逼著咱們。畢竟咱們這麼一說,就是要將事捅到宮裡去,這也算是給他們家賢妃雪上加霜呢。然後放出風聲,就說侯府的老爺少爺跟王三舅爺一起放了幾年的債,如今侯府因賢妃出事,有意收斂,立時就要將債全都收回來。」

  莊政航道:「你放出這話又有什麼用?若是侯府有放債的罪名,上輩子怎無人提起?」

  簡妍笑道:「管它有沒有,淑妃家瞧著王家跟侯府親近,指不定將他當做侯府的走狗。王三老爺的把柄又好抓,家裡除了侯府又沒有什麼依仗,淑妃家自然先要收拾了他。」

  莊政航聽了,說道:「也有道理,省得那王八再來生事。」

  簡妍道:「正是,也別覺得咱們心狠手辣,他在外頭放債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這還不夠,還三番兩次的盯上咱們。你去尋了我哥哥,請他幫這個忙,他認識的三教九流多,這話也傳得快。」

  莊政航答應著,心裡也煩王三老爺明明罪證就握在旁人手中,不知韜光養晦,還有恃無恐地上躥下跳。

  莊政航不敢耽擱,及早地去與簡鋒說了。

  簡鋒心裡也想著王三老爺當真好算計,這不失是條發財的好路子,口中道:「不是什麼大事,原本王三老爺放債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此時不過是再將他的事往上頭鬧一鬧。」

  莊政航見簡鋒答應了,也就安了心,安心後,瞧見簡鋒越發沉穩老練,不由地在心裡眼紅起來。

  再過兩日,侯府大少爺見莊政航遲遲不答應,說出來的話越發的生硬,恨不得立時就拿了侯府的威風逼莊政航就範。

  正在簡妍依舊納悶王三舅爺為何不向莊敬航催債的時候,姚氏就過來對簡妍道:「再沒見過這樣出爾反爾、兩面三刀的人了。」

  簡妍忙問:「出什麼事了?」

  姚氏道:「三弟轉身將那園子又賣給了王三老爺,如今王三老爺一家子要來收了園子。」

  簡妍愕然道:「一家子住著的地,他想叫個外人橫□來?且地契都在二嬸那邊吧?」

  姚氏道:「可不是嘛,母親要叫了三弟過來問清楚,又聽說三弟帶了些銀子出去了,足足有兩三日沒回來了。王家人又是講不通道理的,聽說那園子早就賣給了母親,只說我們是一家人,誰知道是不是三弟與母親串通好的。還口口聲聲要去告官。母親不耐煩搭理他,就叫他自己去查查那地契是什麼時候更的名。」

  簡妍暗道果然便宜沒好貨,笑道:「瞧著倒像是王家一心一意要跟咱們成一家人呢。只是侯府那邊這會子沒幫著王三舅爺?」

  姚氏笑道:「侯府那邊怎會插手這事?如今就瞧著母親如何打發了王家。」

  簡妍心想依著莊二夫人那不吃虧的性子,定然不會將自己的園子送給王家;又想果然就他們這一房勢單力薄,看著最好欺負,就叫侯府那邊欺上門來。

  且說莊二夫人心煩意料地跟王家人理論,鬧了幾日,王家人忽地就不上門了。

  再過幾日,就傳來話說王家叫抄家了,王三老爺先領著兒子、圓圓跑了,剩下一家子統統被鎖了起來。

  因王家被抄,方家急慌慌地來投奔莊家,莊侯府大少爺先還來幫著說情,叫小王氏留下方家一家在前頭大房住,隨後因著王家,又牽扯出方家姑娘的官司,侯府大少爺就不來替方家周旋了,由著方家在外頭租了屋子住。

  原來方家的兩個原告也被淑妃一系尋了來,淑妃娘家又半真半假地捏造出侯府大少爺孝期納妾的事,連同其他幾個案子,一併鬧出來。

  簡妍也不料事情會鬧得那樣大,原想叫王三老爺消失,此時瞧見莊家幾位老爺少爺成日裡不見人影,心裡也覺這次太大膽了,莊敬航那小打小鬧能撇清,侯府這邊跟學士府牽連多年,不一定就能撇清關係。

  莊政航瞧見簡妍這樣,就安慰她道:「你也太將自己當回事,隨便放出兩句話,就能將侯府搞垮?不過是恰巧跟旁的事擠在一起罷了。且那放債的事,孝期納妾的事都是假,這查查上頭就明白了。再說早抄家也好,趁著這時候走的遠遠的,也比九斤大了,再鬧出來的好。」

  簡妍心裡惴惴的,暗想若是還跟上輩子一樣放過婦孺才好,要她跟九斤都被鎖了拉去發賣,那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莊政航見她憂心,猜測了一番簡妍的心思,握著她的手道:「若是到了那份上,我就休了你,你領著九斤回娘家吧。」

  簡妍眼睛酸了一酸,道:「說什麼呢,未必就到那份上。」

  莊政航嘆息一聲,然後理直氣壯道:「你回家可以,只不許改嫁,不然的話……」

  簡妍道:「不然如何?叫我生不如死?」想想,又覺自己白問了,又不是沒改嫁過,哪裡不知道他會使出什麼手段。

  莊政航嬉笑著攬著簡妍肩膀,說道:「誰叫你生不如死,我只想著跟你同歸於盡罷了。」

  簡妍嗤笑一聲,忽地外頭傳來一陣淒涼哀婉的簫聲,就對莊政航道:「你去跟二叔說,隨他怎麼憂思難解,別弄了那簫聲出來□人。」

  莊政航答應一聲,就向前頭去跟莊二老爺說去。

  且說王三老爺消失之後,在莊家失蹤許久的莊敬航依舊沒回來了。

  小王氏不敢擔了這罪名,忙對莊老夫人、莊大老爺據實說了這事。

  莊大老爺含糊不清地催促莊政航去尋人,莊二老爺、莊三老爺雖說心裡不想管,但也叫人到外頭去找。

  因尋了許久不曾找到人,莊家人也由最初的心煩到心焦,只是因如今各處是非多,莊家人一時也不樂意去央了官府去找,只叫下人們四下里尋一尋。

  莊政航瞧著莊大老爺每日叫人抬著他在門前坐著曬太陽等莊敬航,心裡百味雜陳,起先還樂意跟莊大老爺說兩句話,後頭越發不耐煩,每日敷衍莊大老爺幾句,就回了後頭園子裡,拿了竹篾等物做起了竹蜻蜓。

  簡妍納悶了幾日才問了莊政航一句,莊政航早就等她來問,此時聽她終於開了口,就紅了眼,說道:「我若是叫關在牢裡幾年出不來,你領著九斤改嫁了,這麼著,等我出來了,九斤怕連誰是她親爹都不知道了。」

  簡妍一怔,萬沒想到莊政航心裡還記掛著這事,就啐道:「我做什麼要改嫁?你心裡記掛著我,我自然會惦記著你。再者說,領著九斤改嫁,那九斤日後該怎麼見人?」

  莊政航蹙眉道:「你還想撇下九斤一個人改嫁?」

  莊政航的話音落下,就見一枕頭丟了過來。

  簡妍道:「愛做什麼自己一邊做去,別在我跟前礙眼。怎麼越活越沒點爺們氣概了,我說了自己不改嫁你又不信,既然這麼著,也別提什麼休書不休書的,咱們一家子都聚在一處,患難與共就是了。」

  莊政航道:「若是沒有九斤,我是死也要拉著你跟我去坐牢的……」

  簡妍聽了這話,暗恨自己沒再將匣子放在床上,瞪了眼莊政航,就背對著他躺著。

  莊政航過一會子過來,貼著簡妍的後背躺著。

  簡妍道:「二十幾天沒洗頭了,你離我遠一點。」

  莊政航手搭在簡妍肩膀上,手上轉著一隻竹蜻蜓,不由地哽咽道:「甭管將來怎麼著,你好歹叫她記著誰是她親爹。」

  簡妍轉過身來,勸道:「你心思也太多了些,二叔、三叔都在外頭周旋呢,如今不必十幾年後,多少事侯府都還沒來得及犯下呢。再者說,到時候叫父親母親將九斤接走就是,一個毛孩子上頭人也樂意發慈悲放過她。就我陪著你去坐牢流放。」

  莊政航閉著眼點頭道:「你跟著我,我就安心了。」

  簡妍不覺失笑,心想這人當真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同歸於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