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嗷~先進性神馬的最主流了

  

  早上六點半,我躡手躡腳地起了床,洗了臉刷了牙。正在換衣服的當口老郝媳婦推門進來了。我很鎮定地抱著布偶擋在胸前坐下,口氣很平淡「幹嘛。」

  老郝媳婦抄著手,居高臨下地睨著,「昨晚打哪兒回來?」

  「老范家。」

  「吃過了?」

  「吃了。」

  「和小范?」

  我沒說話,自從范卡和易素戀愛的事曝光後,打小就把他當自家女婿的老郝媳婦每天是按著三餐加宵夜的次數數落他的。不外乎是門當戶要對,富貴妻不長久之類的老調,後來有一天她居然很與時俱進地蹦出了傍富婆的新論調,引得我和她大吵一架。我寧可承認范卡和易素是真心相愛,也絕不允許有人往他身上沷他傍富婆的髒水,即使那人是我媽!

  「他是不是和那有錢的分了?」老郝媳婦竟然在我床尾坐了下來,「這次是真的分了吧。」

  我很不耐煩她提起那有錢的,但還是哼哼地應著說是分了。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太子女和窮片警,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背景志向情趣還有品味都差太多,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打從我第一眼看到易素的時候就覺得她這人不簡單,結果事實證明現實生活遠比小說和臆想精彩,直到現在回憶起來,我還是忍不住會熱血沸騰。

  那時的我純粹就是個腦殘的女配角,借一起吃飯的機會當著人正牌女朋友的面把借酒裝瘋啊趁機亂摸啊還有胡言亂語這些事一個不落地做了個乾淨,估計范卡當時恨不能把我塞到馬桶裡去。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來了一親戚,易大小姐的舅舅。說是舅舅,長得可和妖精似的,一點不顯老。但這妖精似的舅舅,幹的事可比我禽獸多了——丫一來沒說上幾句話就把自家侄女按在椅子上給強了。

  我那時正低頭吃酒釀丸子,冷不丁聽到碗筷落地的聲音。只抬頭一看,我就和豌豆機關槍似地,撲撲地往外噴丸子。

  強,是強吻,還是法式加長版的。

  這個驚天動地的法式長吻徹底地把范卡這個准男主擠成了個龍套配角,把我這個龍套擠成了個沒名沒姓兒的路人甲。

  這群邪惡有錢人喲!他們是不是以為只要有錢就連生出畸形兒的比率都為零了?

  我那時還來不及啐他們一臉唾沫罵他們幾句不要臉就被范卡捂著眼睛拖走了。那晚范卡在公園裡抽了整整兩盒的煙,我陪在他身邊,他抽菸,我就打蚊子。等到滿巴掌都是蚊子血再沒一隻蚊子敢近我們身的時候,我又開始收拾起了他丟下的煙屁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只是想著呆在他身邊至少得做些什麼。

  到了早上的時候,我們都疲累不堪。他送我到家樓下,啞著聲音說,「妹妹,謝謝了。」

  我當時就哭了。

  「……分了就好,我看他們就是不長久的,小范可能就是圖一新鮮,一時糊塗,男人年輕時都這樣……你們怎麼說都一起長大的,兩家又知根知底的,到底……」老郝媳婦依然在喋喋不休。

  「別操心了,我們沒戲。」

  老郝媳婦眼一瞪,「什麼沒戲?你們打小一起長大的,怎麼沒戲?昨晚他還送你回來,大下雨天的。」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美好幻想,「那是順路,他昨晚值班。」

  老郝媳婦猶不死心,「那你范叔還說……」

  「飯哥小學畢業後就沒聽過范叔的話了。」我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老郝媳婦幾敗興的聲音傳了過來,「我還想著你沒工作好歹能找個吃公糧的,你們打小就在一起,都這麼多年了……你真是太不爭氣了,工作工作找不到,連人都看丟了,你還有別的本事沒有?」

  我知道老郝媳婦怒起來說的話很難聽,聽得皮厚也就那樣,但在我情緒低落的時候這些話真是太刺激人了。特別是聽到她說我連人都看丟了,我便自動把自己代入成了旺財,搖著尾巴跟在范卡和易素身後,想想都氣得我噴出半桶血來。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跳著腳和老郝媳婦大吵了一架,吵得兩個人都眼淚汪汪的。最後是老郝聞聲而來把我倆吼得都住了嘴,我掛著兩拖鼻滋甩門而去。

  我就弄不明白了,世上的媽這麼多,怎麼我就攤上個嘴巴這麼刻薄的?

  我抹著眼淚逃進了一間麥當勞,找了個位子坐下。

  早晨人很少,我翻看了一會兒手機報,又百無聊賴地打量起人來人往。到了中午的時候人多起來,被食物的香味勾引得不行,我終於拆了最後一張百元大鈔買了個巨無霸套餐。傍晚,又到了飯點,我是再狠不下心買套餐了,便到不遠處的小攤買了塊肉夾饃,用包漢堡的紙包了起來,原路折回麥當勞窩在角落裡吃了。

  填飽肚子後我開始考慮起我今晚要怎麼過了,我氣還沒消,老郝媳婦的氣也沒消,所以今晚我是不想回家。可口袋裡只剩下不到八十塊錢,哪夠住旅館?就算找到旅館住了,明天怎麼辦?我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可不管和哪個朋友都說不出借住一宿這話。

  外宿這種事,我還真沒什麼經驗。還是……在這間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裡窩一個晚上?這倒是挺不錯的。我賊眉鼠眼地找了暖和的角落剛窩下,手機就抖起來了,白花花的螢幕上那個長得可喜慶的飯桶正一上一下地撅著蓋子。

  我抹了抹眼睛,笑了。

  「剛聽郝叔說了的,說你連他電話都不接,他可氣壞了。」范卡單腳支在地上,剃得光光的下巴衝我揚起,「上車。」

  「不上。」我以為他想載我回家,當下拒絕。

  「嘖,氣性大了,嫌哥哥騎的是自行車?」

  「……」我心想著你哪怕是騎保潔10號車都不招我嫌棄,可又怕坐上了他就一路把我載回去,便哼哼著,「那後座硌得我屁股疼。」

  范卡跳下車,左看右看最後把車筐裡的報紙給墊到後座,「坐吧。」我最受不住他這體貼的樣子,磨蹭地坐了上去,手還很就勢地揪著他腰側的衣服邊兒,「先說了,我可不回家。」

  「今晚要真不想回家也行,那跟哥哥一起在派出所值班得了。」前面的人聲音隨著風飄了過來,「但你得給家裡打個電話,這麼大一人了還讓爹媽操心,真是要不得。」

  我撅著嘴想,要不是為了你一身清白,我犯得著和老郝媳婦較真吵得這麼起勁麼?於是扯扯他的衣服嚷道,「不提這事兒了。飯哥,給我買塊面包唄,肚子餓了。」

  范卡嘎吱一聲停下車,扭頭看我,喘氣,「郝妞兒,我這都快馱不動了,你還要吃麵包?現在你哪怕吃多一顆花生米這輪胎都有可能被壓爆了……乖,忍忍吧。」

  我抓狂了,擰著他苗條的腰身一陣地搖,「混蛋,你明明就是不想給我買面包還找藉口!我告訴你,今天這面包我是吃定了,我還得吃99度家的面包!」

  范卡在我一陣地動山搖的摧殘下很快就扛不住,服軟了。他把我馱到99度面包店外,我從他衣兜裡抓了把零票就往裡沖。99度的生意向來很好,現在又是八點過後的打折時間,裡面的人非常地多。在這種時候我肯定是不會想買蛋糕布丁什麼的,我只會買容易填飽肚子的大面包。99度裡最具性價比的就是牛油提子大巨蛋和紅豆夾心小巨蛋,我盤算了一下,這倆巨蛋足夠我和范卡吃完宵夜吃甜點,吃完了甜點再當早餐的份了。

  由於我目標明確,所以省去了挑挑揀揀的時候,就等著排隊結帳。就在結帳的當口肩膀突然就給我戳了幾下,我扭頭看看,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在這種冷到人人穿羽絨服的天氣,他只穿了件深藍色的開領毛衣,而領口翻出的襯衫折角居然是淺粉色的,看起來雅痞又輕佻。

  我見他拎著包小牛角,心想他八成是想搭我的趁一起結帳,省去排隊的時間,這事我也沒少幹過,所以也很主動地,「要一起結帳麼?」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慢吞吞地開口問道,「你是D員麼?」

  「嗄?」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我臉上貼著『我是D員』的標籤麼?

  此人眉角一抬,似笑非笑地。

  這要再看不出來諷刺我就是死人了,頓時憤怒起,「我擦,你才長得像國足的呢!不帶你這麼侮辱人的!」

  後面傳來一通地笑。

  大晚上的出來買塊面包也能遇見神經病,這是種什麼樣的運氣喲?我把面包往櫃檯上一摔,雙手剛叉上腰肌手機就哇啦哇啦地響。

  飯桶等急了。

  我硬生生地憋下一口氣,結好賬提了面包就往外衝。

  范卡早等不耐煩了,直衝我哇啦哇啦地叫。我也氣呼呼地,「大晚上買個面包都能碰見個腦瓜抽抽的,衰氣!」把面包往車筐子一扔,我繞過他準備跳上車架。突然,范卡還在哇啦哇啦的聲音一下就沒了,就像是煙火掉到冰水裡,連個嗞聲兒都不帶的。

  「飯哥,你怎麼?」身後沒有聲音,我轉過身,看范卡正直愣愣地看著我的屁股。我背後一涼,臉卻充血了。這情況莫不是大姨媽來了?可當我別過身瞅瞅,卻沒發現什麼問題。再看范卡,這傢伙已經把半個拳頭塞進嘴裡,整個臉憋得通紅。

  我索性就把羽絨服脫了下來一看,差點沒腦溢血——羽絨服後擺上白底黑字地印著幾個字『加強D員先進性的教育』,那位置可不就是我屁股那位置麼?還是大大的標題行頭,加黑加粗的。

  我捧著衣服惡狠狠地扭頭看范卡,他這會子回過神來了,正嘩啦啦地往衣服裡藏東西,一邊藏一邊還說,「你也是的,怎麼就愛穿白的呢?白的衣服容易髒的哇,下次穿黑的,黑的哈。」

  我尖叫了一聲,五指成爪將他藏不及的報紙給抓了出來。上面的行頭又大又醒目,長得和我屁股上印的一個模子刻的,『關於加強黨員先進性教育與XXXX結合』。

  我一想到剛才屁股上印著這麼篇先進的社論就進去買面包,差點氣就要喘不上來。現在再給他這麼一埋汰,我怒極攻心,抄起面包袋子就沒頭沒腦地一通砸,「還說,還說,早讓你弄個泡沫墊子墊墊了,就你懶,就你懶!」

  「噯噯,夠了啊。這幸虧印得全,知道是D員先進性教育。要光是性的教育這四個字,你跳黃河也洗不清。」范卡還笑嘻嘻地,「郝妞兒,嘖嘖,看不出來你挺覺悟的,啥時候遞入D申請哇?」

  我嗷一聲就要撲上去,可突然耳邊就傳來一聲嗤笑,很耳熟,「小同志先進性保持得不錯。」我徹底地出離憤怒了,但待我調過頭來想撲上去咬死那出言不遜的傢伙時,人家的小轎跑已經開得老遠。

  我捏著羽絨服的手止不住地發抖,耳邊淨是遠遠飄來的淫J至極的笑聲。

  麻痺的,咒丫的四輪全脫框成飛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