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唉~緣,才是萬惡之源啊咧

  

  很久以前,有位大眼睛美女和帥氣的老虎哥曾經拍過一個片子,叫緣妙不可言。片子用在現實與虛幻中穿插了辯證與時空交換種種手法,以及利用蒙太奇等電影手段以各種角度說明了緣份這種東西的玄妙。

  總歸到一起就是,富翁愛窮妞是因為緣份,沒錢書生愛有錢小姐也是因為緣份,反正世上所有看似不平等不尋常不可思議的愛情都可以用緣份來歸結原因。這種歸結方法簡單粗暴,卻深得人民群眾的歡迎與普遍接受。

  我也相信,緣是無處不在的。

  緣份讓我在咬著棒棒糖的年紀就喜歡上了那個人,從喜歡到愛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很難熬,但好賴我是熬過來了,並且打算在大學畢業的時候管人告白。

  我很後悔,就是因為我這種做啥事都得定下個時間點準時幹的狗脾氣壞了事。世上最杯具的事莫過於你打算告白時,人家卻拖著女朋友來祝賀你大學畢業。

  無奈啊,為了臉面還是得撐著,撐著笑,撐著寒暄。更要命的是寒暄時對方說,「我們不過認識了倆月,感覺就和兩年似的。」此言一出,我就像一隻得了中二的青蛙似地張著嘴,妄圖以此來表達震驚或是豔羨。天可憐見,我其實是想噴出一口血來的。但我從小身體就好,除了來大姨媽和在看島國動作大片時偶爾流個鼻血外基本上沒有往外噴血的經歷。但真的是不甘心啊,回家就灌了一瓶白酒妄圖喝出個胃出血搏同情。沒辦法,我已經落人一頭,從女一掉到了女二,現在女二要出位,就只能豁出去。結果胃沒喝出血來,倒是第二天起來時昏沉沉地一頭磕到了洗臉台,這下倒是吐血了,附帶還吐出一顆後槽牙。

  所以,這一生我都做不到咬緊後槽牙去恨一個人了。

  我坐在路邊攤的小馬紮上等著面條來。

  加上今天,我是連續六天在外面吃早中晚三餐了,錢包和我的臉都在緩慢地消瘦著。可沒辦法,老郝媳婦還在氣頭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燻黑的變形金剛。就這麼一鋼神紮在家裡,還專門找機會對付你,怎麼受得了?所以一天二十四小時,我只敢用八小時在家裡睡個覺,其他時間就在外逛蕩。馬路,公園,書城,只要免費就去。很沒出息很頹靡的生活狀態,簡直就是處於慢慢腐爛的過程了。

  酸菜面上來了,我照例往裡撒了一把辣椒,然後從包裡掏出顆白煮蛋慢慢地剝起來。這蛋是臨出門時老郝塞到我包裡的,他極疼我,極慣我。只是這次他也覺得我拒絕了這份十拿九穩的工作很不明智,所以對於他媳婦的作為並沒有提出反對。

  而對於我來說,十個白煮蛋足以讓我繼續森森地愛著這個怕老婆的男人。

  「郝妞兒,怎麼又在外面吃。」對面坐下了一個人,黑色制服上的銀色銘牌亮閃閃的,簡直是我這個制服控的死穴。「又和你媽吵架了?」

  面條的熱氣氤氳在眼前,臉上有些潮乎乎地,「沒呢,就想換個口味。」

  「切,你就騙哥哥吧。把這面撇邊去,哥請你吃好的。」

  我把剝好的水煮蛋扔進麵碗裡,頭也沒抬,「得了吧,飯哥,你比我還窮。」

  「瞧不起哥哥不是,剛發了獎金。」范卡伸手把酸菜面拔到一邊,「請你吃頓好的。」

  我的眼睛叮一下就亮了,咬著筷子吞口水,聲音都謅媚起來,「飯哥,你要請我吃啥?水煮活魚還是泡椒牛蛙?」

  「要請就請你最喜歡的,老闆,來碗紅燒牛筋面,重酸重辣,牛筋要雙份的。」

  我呵呵地笑,意料之中。

  這就是我愛的窮騎士,就算是失戀又失意,丫也這麼有魄力。

  「這都快過年了還這麼折騰,你媽也真是夠狠心的。」

  「切,你第一天認識老郝媳婦呀?」我毫不避諱地從他碗裡挾出一片又一片的牛肉來,「這老闆越來越小氣了,這牛肉片得這薄,塞牙縫也不夠。」

  范卡倒是不介意,「可以囉,人家都沒漲價,現在東西這麼貴,也只能精減精減。」

  我一撇嘴,又從包裡掏出兩隻水煮蛋剝了起來,「倒是難得看你在外面吃飯,范叔呢?」

  「奔喪呢,我一姑姥姥沒了,」范卡嘿嘿地笑,「怎麼,看樣子你是想去我家蹭飯吶。」

  我拍拍臉,再拍拍腰,承認道,「是,我快沒錢了。」

  「喲,這可憐的。這樣吧,我呢提供場地和原材料,你呢負責煮。我也不多要求,一頓有四菜一湯就行。」

  「倆人能吃四菜一湯?三菜一湯就行了。」我揮手把倆雞蛋放到他碗裡,「還有,你的網也借我上。」

  「三菜一湯也行,但是原料不能重複。」范卡的表情很認真,「別和哥耍心眼兒。」

  他這麼說是有來由的,有一年暑假老郝媳婦娘家裡出了點事兒,不得已把我托在老范家。老郝和老范是老同學,關係鋼鋼的好。老范媳婦沒得早,老范即是賢慧的娘又是堅強的爹,把獨兒子拉扯得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而且還極出息地考上警校,那筆挺的服裝穿在身上簡直是橫掃一片街坊少女。

  郝范兩家的交情很深,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很自然地覺得我站在那群街坊少女的頂端。而現在又能得到去他家小住一段時間的機會,當下得意連走路都不忘甩尾巴。

  但好日子沒過兩天,老范便接到單位通知說要去出差,這一去就得兩星期那麼久。老范眼瞅著我這半大丫頭和嘴唇上已經長出鬍子的大小子憂心忡忡,這要是放兒子一個人在家裡也就算了,男孩子糊弄糊弄就行,結果加上我這時丫頭片子事情就複雜了。老郝家和老范家沒什麼親戚在一處,老范又實在不放心再把我轉手給別人照顧,於是老范同志做出一個極艱難的決定,以鍛鍊生活能力為名把我和他兒子一起扔在家裡。反正家裡有米有油有肉有菜的,倆孩子就當是過家家吧。

  很多年後我想起來老范同志的良苦用心,不禁淚流滿面。若不是老范悶騷,但凡他給我一個『我想你當我兒媳婦』的暗示,我吃了他兒子的膽子都有。結果我只能走老套的先抓住男人胃再抓住男人心的招數,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一頓炒白菜蒸白菜涼拌白菜和白菜皮蛋湯,活活得把小范嚇得連褲帶都不帶提的一氣奔出二十里包穀地……

  「郝妞現在的手藝長進啊,想當年就是魔鬼般的滋味啊。」范卡拍著肚皮嘆道,「我到現在都能記起來那皮蛋白菜的味兒,簡直就是生化武器……噯噯別急著收啊,哥哥還沒吃完呢。」

  我陰笑著,「要不,我再做一次給你回味回味?」

  小范同志笑眯眼,「行,你做好了用盒子裝上。這要碰上我審嫌疑犯,見一嘴硬的我就塞他一勺,即環保又和諧。」

  我忍了又忍,終於是忍下了將油抹布蓋在他臉上的衝動。有的男人生來就是你的死穴,哪怕他怎麼招惹你,你也是不生氣的。

  洗碗的當口聽得外面嘩啦啦一片,范卡腦袋探了進來,「妞兒,下大雨了嘿。快洗洗好,我送你回家。」聽動靜是挺大的,「大冷天的下雨,真是有夠神經病的。」是不是趁著2012快到了就隨便什麼異常現在都來?簡直是太胡鬧了。

  走前往旺財的小碗裡倒了足夠的狗糧又添了水,小畜牲樂得直衝我搖尾巴。

  旺財是我從路邊揀回來的一隻小土狗,因為家裡不讓養,我死乞白賴地給寄養到了老范家。寄養成功後我就想往老范家門口釘了牌子:內有美男,更有惡犬,居心叵測者慎入。

  縱然我是抱著這麼個不單純的目的寄養了旺財,但老范和小范都很疼它,小范還常常帶它去派出所玩。只是我千算萬算,光想到居心叵測者只有登堂入室的可能。我忘了最根本的一點,香餑餑這種東西,藏得理緊它也有味兒。

  老范家和老郝家拆遷時分在同一個社區,只不過中間隔了兩幢樓。我家在三樓,一百二十個平方不帶電梯。范卡家在七樓,七十九個平方帶電梯。我小時候沒事就常跑去老范家,為的就是能上上下下搭個電梯。

  雨下得很大,我撐著一把賣冰棒用的遮陽傘在水中跋涉。范卡晚上得去派出所值班,現在正披著雨披鼓著眼睛蹬著倆小輪子晃悠悠地跟在我身後。到了我家樓下,他扯下雨披啜著氣,「郝妞,生氣這多天也就是了。不就一工作麼,別和你媽犯倔,她也是為你好。我明天去問問我同學朋友什麼的,看他們那裡有沒有缺人。聽哥的,彆氣到你媽。」

  我聽著他那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老郝會說的,八成這一老一小剛在我眼皮底下暗通過款曲。雖然我現在不想和老郝媳婦握手言和,但看著面前濕淋淋的人,我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