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隆~勞資一巴掌把你踢出去

  作為一個悠閒度日很久的自由職業者,我在上工的第一天毫不意外地累得半死——除了要背熟原料價格表單外,還必須立即上手材料成本速算和資料統計,至於供應商的材料往來核對的內容則安排到了明天。

  這些工作都很繁雜,稍一不慎就容易出錯。一整個上午我都在一堆A3紙列印出來的表單裡與資料廝打,披頭散髮慘不忍睹。好不容易把資料核對上了,同事們都吃完午餐陸陸續續回來準備上班了。唔,這私營企業的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吃完飯散個步就差不多了。可咱不要說吃飯了,連熱水也沒喝上幾口。以前有聽說過外企把女人當男人用當男人當牲口使的說法,現在看來民營企業也是不好混的。

  想想也沒有新認識的同事招呼咱一起去吃飯啥的,孤零零的感覺真差。我下意識地摸出手機來,一般這個時間總會接到一兩個電話或是短信來著,但手機卻是空空如也。我這才想起來,總會固定時間打電話發短信的那支手機,現在已經關了機,安靜地躺在床頭的抽屜裡。

  那天我加班到七點多才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回家,天已經很黑了。好在這間工廠地處工業較中心的地段,附近還有個小夜市,往來的人不少,還算是熱鬧。

  轉了兩趟車到家,已經八點半過了。簡單地吃了飯,洗了澡,疲累地往床上一倒,翻來翻去了半天卻睡不著。我爬起來,抄著電吹風把頭髮吹乾,又躺下,翻來翻去,睡不著。再爬起來,熱了杯牛奶,咕嘰咕嘰喝了,又躺下,翻來翻去,還是睡不著。

  好像,少了些什麼。

  我爬起來拉開抽屜,把那支商務機開開,很陰險地開始翻看短信記錄。可翻來翻去不過幾十條,有一大半是和我發的,剩下的就是通訊公司發來什麼話費送積分的。我不死心,又開始翻看他的通話記錄和電話本。通話記錄倒是沒什麼,反而是電話本讓我笑翻了。

  哥,哥秘X,哥助X,哥司X等等——這部分是林湛的,前面加的辨識圖示都是只小鯨魚。

  弟,弟師X,弟私X,弟醫X等等——這部分是林栩的,前面加的辨識圖示都是只小白兔。

  管經X,人經X,財經X,質經X,調經X等等——這苦逼的分類應該是分管的部門經理,前面加的辨識圖示就是一部小電腦。

  我一邊翻一邊笑噴,看到那個調經X的時候腸子已經笑到打結了。要說林戩是個沒情趣的人還真是冤枉他的,在某些時候他出人意料的喜感啊。

  只是笑過之後,我立刻開始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林戩不意外是個大忙人,大忙人的手機是很重要的。林栩把它偷出來的時候林戩應該會很快發現,而且以他的性格絕對是會立刻來討要的。但這都隔了一個晚上很快就要隔兩個晚上了,他怎麼沒來要呢?

  真反常。

  因為單位實行的休息制度是大小週休息制,第一週我排的是小週休,因此週六也必須上班。等到了周天,積累了幾天的疲勞一下子爆發,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被姚正的電話給吵醒了。

  姚正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有些急迫,張嘴就問林戩的手機是不是在我這裡。我承認了,但也立即聲明這玩藝到我手裡時就是走非法途徑的,要還也是得林栩還才說得過去。只不過這陣子我忙,剛找份新工作,也沒空聯繫林栩。

  這話說得很順溜,可心裡卻有些虛——這幾天我壓力大得沒法兒睡覺,每天都是翻完林戩的電話簿笑到爽後才能迅速入眠。但這些自然是不能告訴姚正的,而且我也很好奇,林戩這幾天居然沒了聲息。姚正嘆了口氣說,林副總今年約是犯太歲了,以前怎麼勞累都沒發生什麼狀況,這次不過加多了幾晚上的班就累到胃出血,這幾天都在醫院接受國寶級的醫護待遇。在養病的期間林湛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也不允許公事聯繫,有事等『養好病』再說。

  「那麼現在他已經出院了?」

  姚正的口氣很沮喪,「沒有,還在養著。只是林副總一醒來就吵著要手機,林總又死活不肯,兄弟倆這兩天鬧得僵。」

  「那你現在把手機給林戩,就不怕林湛收拾你?」林湛應該比林戩更可怕吧,「膽夠肥的啊你。」

  「林總再埋汰我也不過讓我去洗手間噴香氛,可林副總卻是會砸電腦的。」姚正心有慼慼狀,估計是吃過這苦頭,「如果說東西在林總手裡我是不敢要,不過聽說是在你手裡,這就好辦了。你現在方便不方便,我過去拿一下。」

  我想了想,「你倒不如告訴我醫院在哪兒,我跑一趟算了。」趁林戩內部出血不能到處跑,抓緊機會好好地逼問他一下,那天鏡頭沒拍到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轉了幾趟車才找到了傳說中的某私人醫院,門口保安高大威猛,目光犀利。若不是姚正親自出來接,恐怕我進去得費一番勁兒。

  林戩的病房在二樓的最南端,據說是一整層樓朝向最好的一間,陽光充足空氣也好。姚正說林戩當時死活也不肯入院,堅持要在家裡治療,最後是林湛下令讓人把他架進來的。

  姚正最後總結,「林副總真的很討厭醫院啊。」

  我想起上次他發燒到睜眼夢遊,忍不住吐槽,「幸好他來得少,他要是常常住院,恐怕也會嚇到別的病人。」

  說著話的當口,門已經推開了。大病號沒有在床上休息,而是坐在小陽台的躺椅上看著報紙。午後的陽光曖意熏人,映著他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一點也看不出曾經內部大失血過。

  「來了。」他的視線擦過報紙的邊緣落在我身上,「蠻快的嘛。」

  是傻子才聽不出他是在諷刺我呢,我挺不高興的,可照顧他是病人,便也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沒事兒了吧。」

  他把報紙折起放在手邊,「過來坐。」

  往邊上看了一眼,姚正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走了。我只得硬著頭皮在他對面坐下,手機在口袋裡攥著,整個巴掌都是汗。

  「這幾天在忙什麼?」他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鎮定了一下心神,「工作呢。」

  他抬頭看看我,「找到工作了?」

  「嗯。」

  「做什麼的?」

  我想了想,「助理。」

  「助理?」

  「是……業務助理。」我含糊其詞。

  他的眉毛微揚,隱約有笑意,「蠻好的嘛,習慣嗎?」

  「工作嘛,怎麼做怎麼習慣唄。」我緩了緩,鼓足勇氣把手機掏出來,「我問你,那個視頻是怎麼回事兒?」

  他一點也不慌張,「什麼怎麼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了。」

  瞧瞧,非但不不心虛,甚至還有些理直氣壯。我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就是那回事了?你怎麼能亂拍?」

  「職業習慣。」

  「你坑爹吧,又不是搞新聞媒體也不是苦逼上F戶,搞什麼偷拍,還職業習慣!」我一拍桌子,「你這是在侵犯我!」

  他愣了一愣,旋即很不要臉地接茬,「現在還沒恢復好,恐怕有心無力。」

  我大怒,抄起他面前的茶杯就要甩他一頭一臉的茶,可拿起杯子才發現裡面是空的。轉念間我又想拿杯子砸他的頭,可光摸著那杯子的手感就知道那玩藝很貴。真砸了,我賠不起。於是,我抓著那隻茶杯的手在半空停頓了足有十幾秒後,又輕輕地放下了。

  「你別太過份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沒有騙你。」

  「鬼才信。」

  「郝炯,你得知道不是所有商人都會說話算話。」他頗為無奈,「同理,對普通人來說也是這樣的。在某些時候,記憶總會選擇性缺失。然後就瞪著一雙眼睛,問,有嗎?我答應過嗎?你騙人吧。」

  他學的腔調有些不倫不類的,但我卻迅速地臉紅了,「那……有時候,是真的忘記了麼。」敢情他來這一手,就是為了防止我出爾反爾。

  「那看完後你想起來了沒有?」他伸出一根手指把手機拖過去,繞著打圈圈。

  我後悔了,跑這裡質問他真是一個很蠢的行為!

  「要不,我再幫你回憶回憶。」他手指輕巧地點著螢幕,「嗯。」

  我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不必了。」那視頻早被我洗了,能找得出來才有鬼。

  他的頭微揚,斜睨著我,「郝炯,你緊張什麼?」

  「我哪裡緊張了。」

  「你幹壞事了。」

  「……」「你動了我的手機,刪了文件。是不是?」

  我喉嚨裡像是堵了塊漿糊,很困難地為自己辯解,「那個留著有什麼用呢?我看也看,想也想了。……我都記起來了,我是答應過你的,這有的事情我一定會承認。你看,我也不是個出爾反爾的人,咱一向說話算話。」算明白了,今天我是橫著走也掉坑,豎著走也掉坑。

  對面的人點頭表示贊同,「雖然說這些可以備份,但就像你說的,自己記得比什麼佐證都有用,是不是?」

  這話說的,挺在理。

  我默默無言地蹲在坑底,心裡卻是有萬噸草泥馬咆哮而過……

  「郝炯。」

  「嗯。」

  「我餓了。」

  「我幫你按鈴叫飯。」

  「想吃麵。」

  「……」

  「你看,這裡有個小廚房,裡面有個冰箱。」

  「……」

  於是,掉到坑裡的女朋友吭哧吭哧地爬出來客串廚娘。

  我是代表炯在煮麵的分割線

  「怎麼沒放雞蛋?」

  「你胃出血。」

  「怎麼沒放蛤蜊?」

  「你胃出血。」

  「連一點油星也沒有?」

  「你胃出血。」

  「郝炯,你復讀機啊。」

  「閉嘴!再囉嗦老子就一巴掌把你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