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呯~被人馱著下山真挺爽的

  週五的晚上下起了雨,聽著動靜還不小。我打起了退堂鼓,試探著給林戩去電。他約是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一張嘴就是,「你是不是要取消明天的活動?」

  我乾笑兩聲,「嘿嘿嘿,下雨天登山不安全吶。」

  「我看了預報,明天沒下雨。」

  「可今晚下得這麼大,明天山道肯定不好走麼。」我擺事實講道理,「不是我不想去啊,安全第一麼。」

  他沉吟了一下,「雖然你這麼說,可我怎麼聽著都像是找藉口?」

  我「……」

  「現在是晚上十點二十七分,你在幹什麼?」他的呼吸變得輕淺,耐性極好地等我回答,「告訴我,你在幹什麼?」

  「洗完澡了,在床上準備睡覺呢。」我隨口答道,「你呢?也準備睡了?」

  「還在公司。」

  「加班嗎?」

  「因為要騰出明天的時間。」

  「……」愧疚就像一把束子鐳射把我轟了個對穿,「這樣啊,那,那明天還是照原計畫吧。」

  「如果下大雨呢?」他肯定是故意的,這人怎麼這麼壞!

  我咬咬牙,「風雨無阻。」

  他輕笑起來,「好了,真要下大雨我也不會讓你去的,太危險了。」

  突然間就覺得心情很好,我索性坐起來,「你還要加班多久?」

  「快好了,再半小時就結束。」

  「哦……」我訥訥地,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啥,只得囑咐道,「那你回去的時候開車慢點,雨大。」

  他嗯了一聲,頓了邨又喚道,「郝炯。」

  「嗯?」

  「我有點餓了。」

  我黑線了一下,「那叫個外賣麼。」

  「想吃麵。」

  黑線開始加深,「……你看,我都上床睡覺了。」潛台詞是:你丫不能這麼折騰我,下嘛大的雨讓我跑去辦公室給你煮麵。

  「我知道。」他低低地笑,「所以我自己在泡麵嘛。」

  「……」

  「你休息吧,明天早上五點我去接你。」他似乎在撕著包裝,「還是在原來的地方等?」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問他,「林戩。」

  「說。」

  「剛才要是我堅持說明天不去的話,你會不會很生氣。」其實這話問得有點多餘,我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非得問。

  對方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會生氣,只是會不高興。」

  「不高興?」生氣起來會噴火,那不高興起來會怎麼樣?噴豌豆麼?

  「嗯。不過,我還是會說服你去的。」

  「如果說服不了呢?」

  「一定可以。」

  我一撇嘴,不相信,「比如說?」

  他在那頭笑出聲來,「你確定要聽?」

  「確定!」

  「郝炯,你現在還有合身的褲子穿嗎?」

  「……你好毒。」

  

  被林戩那句毒舌戳到了痛處,我又整個晚上都沒睡好。淩晨三點的時候 就醒了,睜眼躺了一會兒後就爬了起來。天還沒亮,雨是已經停了。打開窗戶能聞到一股濃重的水氣,夾帶著雨後綠苔植物特有的鮮香氣味。

  起得早,沒飯吃。

  我在冰箱裡摸了半天,只摸出一點剩飯剩菜,簡單熱熱吃了。吃完看時間有剩,便想弄個簡易的便當——這不是想體現咱有多賢慧,這是考慮到爬完山體力或許會透支。把剩下的糯米飯熱了熱,放半涼後用肉鬆和蘿蔔乾當餡捏了幾個三角飯糰。再貼幾條辣味海苔條,也挺有模有樣的。櫃子裡還有半條吐司,索性也切片切邊中間夾上炒嫩蛋,對切做成三明治。就這樣,也七七八八地塞滿了一個保溫飯盒。

  溜出家門的時候老郝夫妻還沒醒,我躡手躡腳關上門後一路狂奔。熟悉的車子早已經停在路口,大燈照著我閃了兩下。

  上車後他的眼睛一下就聚到塑膠袋裡的保溫飯盒上,「這是什麼?」

  我把背包往後一甩,「吃的。」

  「我要吃。」話剛說完,飯盒已落到他手裡了。一把掀開後,他點點頭,「看起來不錯。」

  當然不錯,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呢。我一邊得意一邊驚悚地看他消滅著飯糰和三明治——這傢伙怎麼這麼饞,早知道就把飯盒放包裡,只在手裡抓兩瓣大蒜,看他吃不吃。

  等他吃痛快了,東西也沒了一大半。我都無力吐槽了,一邊收起飯盒一邊問道,「你沒吃早飯啊。」

  他發動車子,「準確的說是從昨晚到現在,泡麵太難吃了。」

  我有點生氣,「喂,你是不是還想住院啊?上次胃出血鬧得還不夠?」開了飯盒遞過去,「再吃一點。」

  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咧嘴,「沒手。」

  很突兀的,我立刻就想起一句惡搞,「我還有左臂,一樣可以抱你。」於是,噗地笑出聲來。他狐疑的目光跟過來時,我捏著的飯糰也堵到他嘴裡,揶揄道,「沒手有啥?有嘴就行。」

  

  大鼓山在本市的城東,近郊的地方。早上路面寬,速度也快,不過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大鼓山下已經聚焦了不少的人,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

  我和林戩每人只帶了瓶水就開始爬山。說是爬,可城市裡哪有真正的山?在真正的登山運動者眼裡,大鼓山或許不過是個小山坡罷了。但對於我這樣的運動廢柴來說,就這麼個小土坡也把我整得夠嗆。還沒到半山腰呢,人就喘得不行。只差沒學旺財,把舌頭吐出來滴汗。

  林戩對於我這廢物一般的運動神經表示歎為觀止,目光鄙夷地,「體力真差,你到底有多久沒運動了?」

  我一邊彎腰喘氣,一邊搖頭,「我就是……就是,就是對爬山不太行。」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我一般,一般只爬樓梯,一天兩趟……兩趟到四趟。」

  這下不光是目光,他連口氣都鄙夷起來,「郝炯,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住三樓吧。」

  我邊抹汗邊點頭,「嗯,是在三樓。」

  好麼,人家直接轉身,扔下一句,「真好意思啊。」

  

  胖子爬山的痛苦是爬一段路就得休息下,其中這『一段路』得視由那胖子的體重來定,一般來說是成反比的。

  像我這樣的輕度小胖胖,爬上兩段繞山階就得歇歇了。好在昨天是下過雨的,天氣很涼爽,所以也沒出太多的汗。陪登的人也比較有耐性,心情也蠻好的。我停下來的時候,他也停下來。我彎腰喘氣痛苦地想下次再不爬山時,他就抬頭挺腰作遠眺狀,好像在說,此處風景獨好,值得再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這麼爬過了半山腰。此時已是七點多鐘,太陽開始冒頭。我把大方巾頂在腦袋上,一邊嚷著好熱好熱一邊東張西望。終於,在經過一個涼亭的時候,我再忍不住跑過去,找了塊乾淨地兒,一屁股坐下。

  林戩沒留意我偷溜,往前走了一小段聽不見我嘰嘰呱呱的聲音才扭頭回來找。看我像是被抽了骨頭似的抱著涼亭柱子,沒忍住驚嘆,「你真是我見過運動神經最差的人了,難怪會長胖。」我撩起眼皮扔給他一個白眼,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反正我要休息一個小時。」

  他挨著我坐下,擰開礦泉水瓶湊到我嘴邊。半閉著眼喝了幾口,我嘟噥道,「爬山太太坑爹了,腿都快斷了。」

  「是你鍛鍊不夠,」他收回瓶子,「越是這樣,越是得常來。」

  我抱緊身邊的柱子,凶狠地瞪他,「啥?還要常來?你不如一刀結果我算了。」

  林戩嘖了一聲,「不過爬個山而已,放這種狠話作甚。如果不想爬山,還有別的運動項可選。」

  「比如?」

  「跑八百一千米什麼的。」

  「這個更坑爹!」到現在為止我的體育成績單上跑步項還是鮮紅鮮紅的不及格,「你還是一刀結果我算了。」

  「那游泳怎麼樣?」

  「想騙我穿泳衣,沒門兒!」

  「打壁球呢。」

  「太先進的運動了,不會。」

  「不會可以學嘛,我教你。」

  「還是不要了。」

  「為什麼?」

  「打那玩藝,感覺好像隨時會砸到臉一樣。」這不是藉口,這是一個土包子最直觀的感覺,「挺危險的。」

  林戩的表情,好似飄移了一下。約是對我這等運動廢柴+懶貨死了心,他不再和我提運動,而是問起了我最近的工作情況。我閉著眼,一邊聽著一邊哼唧唧地回答他。不知不覺,眼皮越來越沉,身子也越來越重。到了後面,竟然就這麼抱著柱子睡過去了。這一睡就睡了老久,後來還是邊上小 孩子的吵鬧聲把我吵醒的。抹了抹嘴,依稀兩條口水印子。

  林戩還是坐在我旁邊,用觸控筆在手機上點點劃劃的。看到我醒了,他收起手機,笑眯眯地,「睡飽了?」他這麼大方,我便不好意思起來,「我睡多久啊,怎麼不叫我呢?」說了是爬山運動了,其實也有點約會的性質。在約會的時候睡著了,怎麼想都很沒禮貌。

  「看你抱著柱子睡得挺香的,沒忍心叫。」

  ,加重音的果然還是在柱子嗎?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走,咱們再繼續吧。」

  睡飽了精神足了連力氣也大了,接下來的一段路是我拉著林戩在走。估計是我這精神頭太好了,擦肩而過的人們個個都對我投以讚許?的目光。倒是林戩走得慢了,有點拖拖拉拉的樣子。偶爾我還得用力扯,他才肯動。就這麼拖拖拉拉的,兩個人上了山頂。

  山頂上的人很多,風也很大。我們在上面沒呆幾分鐘就下來了,下山的時候我們沒選原路返回,而是借道從後山下。後山的路比較陡,不過卻有和上山時不一樣的景色。

  林戩牽著我的手走在前面,時不時提醒注意台階。不過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滑了兩次。第一次只是墩到了屁股,第二次卻把腳扭了。好在不嚴重,走是可以走,不過林戩堅持要負起引導不利的責任來。所以商量後,我很心安理地趴在他背上,由他馱下山。

  我很激動。

  從初中畢業後,就連老郝同志也再沒背過我。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因為他腰不好,負擔不起咱的重量。我原以為再沒機會懸在空中看風景,哪知道這次因禍得福,居然可以被人馱下山。

  想想都覺得爽歪歪。

  他的背很寬大厚實,趴在上面挺穩當,沒有那種隨時會負擔不住翻滾在地的擔心。我很舒服愜意地享受著特別服務,隨手還禍害一些野花野草,擰成一束拿在手上。準備到山下送給他,以示感謝。

  快到山腳時,我遇見了熟人。

  說是熟人,不恰當。其實,是同事。業務課的幾個小妞居然也結伴來爬山,而且人家不走尋常路,從後山的側道上山,在並道的時候交錯。原本我和她們打交道不多,她們對我印象也不深。不過那天下山的人那麼多,就我一個是被背下來的,目標太明顯了。再加上咱那座騎太有型,不招人眼球都難。

  碰見了就難免聊幾句,聊起了就會問這是你的誰誰啊。我心想和她們也沒啥好避諱的,索性就招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難免會多問幾句。不過好在她們是要上山,我們是下山,所以也沒耽誤彼此太多時間。只不過在臨別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姑娘說道,「郝姐啊,你今天這樣子……」她後半句省略了沒說,我當時以為她是羨慕的,說咱今天這待遇她眼紅。哪知道旁邊經過個小胖墩接話下去,聲音很大很刺耳,「媽媽,媽媽,你看,那阿姨好像偷地雷的。」

  

  偷地雷的?

  這是什麼形容?

  業務課的小姑娘們笑得花枝亂顫,我卻是一頭霧水。問林戩,他也不回答。直到下山到了車上照了鏡子我才知道原因:林戩趁著我睡覺的時候把我頂在腦袋上的方巾折成三角狀,繞著腦袋紮了一圈後還不算,又給我在後面打了個結——這種土不拉嘰的造型就和遠古諜戰劇裡那騎著毛驢偷地雷的小媳婦一個模樣。

  真相後,我嗷嗷地撲打著他。他的反抗很到位,理由也很充分,「你不是怕熱麼?這種綁法最耐曬。」

  我信?我信才有鬼!

  他分明就是在報復我約會的時候偷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