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嗵~高手過招必是兵不血刃

  計畫趕不上變化的情況遇見過,一般來說只要沉著應對,後果總不會差到哪兒去。但是這次的情況顯然複雜了許多,簡直可以說上是一波三折。先是林戩的電話打不通了,拐彎抹角地聯繫上姚正後才知道林氏在鄰市承建的一個樓盤出了狀況,事態好像還挺嚴重的,林戩已經趕了過去。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生怕他們不相信。老郝媳婦沒說什麼,倒是老郝看了我一眼,「炯啊,老祖宗說的門當戶對不是沒有道理。」他拍拍我的頭,「你自己也要多想想,不要太衝動了。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不要把它想得太簡單。」因為老郝這句話,我一整晚都翻來覆去地沒辦法睡好。待到淩晨好不容易剛入睡,卻被林戩的長途吵了起來。

  我意識混沌地和他報告了大概情況,末了說道,「……我爸說了,門當戶對是真理,我不是和你一個人結婚。……買豬都得看圈,萬一進火坑拉出來都燒成殘品了……林戩,我對你有信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被他們說得好心虛……你媽真的不喜歡我,我也沒辦法一下子讓她喜歡上……我真挺想討好她的,可是現在我怎麼做估計都會杯具。」我語無倫次地,說著還叭嗒叭嗒地掉眼淚了,感覺就像是已經被拆散了似的,「我爹媽對你個人印象還不錯,觀察期什麼的他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什麼都好,偏偏是那圈不行。……他們就覺得你和豬圈是一個整體,沒辦法拆開來,他們不喜歡你那個豬圈嗚嗚嗚……」到後面傷感爆發,我一個勁地嗚嗚,以至於林戩在那頭說了什麼,我壓根就沒聽進去。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睛腫得差點張不開,臉也被手機鍵盤給壓花了。老郝媳婦只瞅了我一眼就把筷子一摔,氣哼哼地回房去了。我不明所以地看向老郝,「爸……」

  他搖頭嘆氣,「你這孩子……你這副樣子不是明擺著要她心疼麼你,真不懂事……」

  「我不是……」真冤,咱這模樣完全是情緒爆發的後遺症,可不是故意裝出來威脅他們的,「我只是沒睡好啊……是真的!」

  可惜,沒人相信。

  腫著一對水泡眼上班挺逮人眼球的,不過咱是那種容易消化杯具的體質,趁著午休小睡一會兒後腫泡眼就褪了許多。

  報紙上也報導了林戩趕去處理的那個突發狀況的具體原因,包工頭捲款潛逃,雖然被抓了回來但是錢差不多都被揮霍一空。林氏下屬的子公司亦不願意重複支付新酬,於是便有了糾紛。一邊是民工兄弟們糾集了上百人去ZF門口靜坐,一邊是民工兄弟的老婆帶著孩子們站到剛封頂的商住樓上要說法。這動靜鬧的,大半個城市都轟動了。

  報紙用足足三個版面,圖文並茂地報導了這個事情。在配圖上我並沒有看到林戩,只是在文末提到林氏會在今天召開記者招待會,向公眾說明情況。

  

  下班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放在辦公室的傘不知被誰給順走了,只得從門衛處借了把舊傘。雖然撐起來鬆垮垮的,但好賴也能堅持到車站。只是才走沒兩步,便有輛車子從遠處急駛而來,縱然在雨霧中也無法掩去它那身的王霸之氣。

  我愣愣地看著那車子由遠及近地駛來,最後是刷地一聲停在我身邊。我後知後覺地往邊上一跳,抹去糊了一臉的水,吼道,「尼瑪的會不會開車啊!老大的雨還開這麼快,濺勞資一身水啊你妹的!」一邊吼著一邊作勢要踢,「下來,給勞資下來!」

  車主一下來我就傻眼了,「林戩?!」

  「看什麼看,」他沒撐傘,被雨淋得有些急,「還不快上車!」

  我傻乎乎地應了一聲,手倒是利索地拉開了車門。穩穩當當地坐了進去後,我回過神來,「你怎麼回來了?那邊的事怎麼辦?」

  他臉上猶滴著雨水,「有大哥在。」

  「哦。」我不免好奇,「他回來啦。」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半側過身子,「給我擦擦。」

  我抽紙巾給他擦臉,「這大下雨天的還開這麼快車子,不要命啦。」

  「昨晚又是誰哭死哭活號天號地的?」他白了我一眼,「看看你的眼睛,腫得和泡眼魚一樣。」

  無力了……「我這是,是沒睡好。」

  他嗤笑一聲,「騙誰呢。」

  「……」我有些鬱悶,「我老媽要找你談。」

  「剛見過面了,」他騰出手來揉我的耳朵,「沒事,我們聊得挺好。」

  「聊得挺好是什麼個意思?」我皮笑肉不笑,「你們聊啥了?」

  「豬圈。」他撇了我一眼,「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是屬虎。」

  「呃……結果呢?」我趕緊轉移話題,「他們怎麼說?」

  「談到一半聽外面下大雨,我就來接你了。」

  = =|||

  知道他是在故意吊我胃口,卻還是忍不住抓狂,「你給我說重點啊!」

  「他們堅持要看圈說話。」他抿起的嘴角洩出一絲促狹,「我已經答應了,就在這個週末。」

  「他……他們是指,我爸,我媽,還有……你媽嗎?」我雖然是試探的口吻,但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

  他點點頭,「他們總要見面的。」

  「可是,你不覺得現在見面太快了嗎?」我努力說服他,「時機還不成熟啊。」我是真的著急,自己老媽的脾氣當然瞭解,她雖然時常在家刻薄埋汰我,但卻聽不得別人說我半點不是。而林夫人對我已有不滿,自然不會對我父母另眼相看。倘若林夫人說些明嘲暗諷的話,老郝媳婦是絕對不會吃這種悶虧的。

  光是想想這倆老太打嘴仗的場面,我人都有些發怵。

  「你想太多了,我說過我會處理好的。」他又伸過手來掐我的臉,「別這麼苦瓜臉,笑笑。」

  我可真笑不出來。

  

  週末終是在各種忐忑不安中來臨了。

  我從早晨起來就處於一種隨時驚起的惶然情緒中,而到了下午就有些失魂落魄。老郝媳婦一邊數落我像得了失心瘋一邊給我挑衣服鞋子,突然之間鼻子就有些酸,我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聲音也有些顫,「媽,要是……要是她說些不好聽的,你……」索性咬咬牙,「你也別客氣。」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笑了,「不過見面吃個飯,又不是打仗。再說了,人家真要是那麼說話,還有什麼好吵的,直接走人就是了。」雖然口氣是輕鬆的,可我卻沒辦法往樂觀的方面想。

  

  到點了林戩便來接人。

  一路上他都和老郝談笑風生,不過我總感覺他在裝——咱就不相信在今天這有可能發生火星撞地球的日子裡,他真的能淡定從容。不過,當包廂的門打開的一瞬間,我立刻就明白了林戩為何能表現得如此胸有成竹。

  老實說,在看到林湛的時候,我心裡也像是放下一塊石頭。可別說,林家老大就是有這種氣場,鎮得住。不過,林湛現在雖然回來了,可他自己的婚姻問題解決了麼?現在這情況,他就能插得了手?我的擔憂沒持續幾秒,因為我很快就看到緊挨著林湛坐的那個女人。林湛在介紹她的時候,直接就是『我愛人』。我看到坐在邊上的林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但總體來說她還是挺平靜的。

  林戩藏在桌底下的手握住我的,手指在掌心寫寫劃劃一陣後,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說,明白了嗎?我愣愣地看著他,搖頭——咱對手書盲寫神馬的,從來不精通啊不精通!

  他的臉,果不其然地囧了。

  要我說,這次的會面氣氛還是不錯的。雖然林夫人面色不太好,但好歹不是臭著臉。除了不得已的回答與附和外,她幾乎不說話。我隱約覺得她今天會如此安靜,甚至於她肯前來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可誰又能有那麼大的能量,可以讓林夫人這般地乖乖就範呢?

  我看了眼正在為妻子布菜的林湛,那樣的一個男人在面對自己妻子的時候竟然會那般溫言軟語。夫妻倆四目交會時的綿綿情意,連我這遲鈍星人看了都有些臉紅。

  愛情啊,你的副作用是腦殘。

  

  老郝媳婦對林湛這一對小夫妻印象極佳,林湛的妻子康寧很投她的眼緣。

  康寧就是之前陪在林湛身邊旗袍女子。這次的她比起先前胖了些,眉眼恬淡。這次她穿著一件極具民族風的扎染罩衫,長髮在腦後挽出一個鬆鬆的髻,有種說不出的溫婉嫵媚。

  憑心而論,她並不十分漂亮,但她身上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不要說老郝媳婦看著喜歡,連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越看越覺得沮喪,咱這品質的和人家比不要說相形見絀了,簡直是雲泥之別嘛。只是……我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林戩,見他漫不經心地剝著蝦子,剝好了轉手就丟進咱碗裡,心下大感安慰:各花入各眼麼,咱也不缺人愛嘛。

  「您真是有福氣,」老郝媳婦由衷地稱讚,「兒子個個本事不說,連兒媳婦也這麼出色。」

  林夫人突然便冷笑一聲,「這福氣太多了我也消受不起。」

  她的聲音不大也不小,語氣也有些凜冽,原本挺熱絡的桌面一下子便冷了。林湛的面色不變,但眼底卻是凝起了薄薄的冰霜,就連林戩也皺起了眉頭。這眼看氣氛要僵,康寧突然開口說道,「您說的是。所謂盛極必衰,還是適當比較好。」她的神態自若,舉止也優雅自然。乍一聽她說的話是在附和林夫人,可只要稍加琢磨就知道其中含義。這麼一細想,這話就有些不客氣了,可她那柔柔軟軟的腔調卻又真不具半點攻擊性。

  林夫人哼了一聲,「那也得看看是什麼福氣。」她端著茶杯的手指纖長柔嫩,指甲上的鮮豔顏色稱著白瓷格外顯眼。她看向老郝媳婦,似笑非笑地,「郝炯媽媽,你說是不是?」

  我沒想到她會把話題引過來,片刻的恍神後就是緊張,抓住林戩的手心一片汗濕。我此時萬分希望林家兄弟或是康寧能化解尷尬,可在這麼指向明顯的問話下,不要說他們,連我和老郝都開不了口。

  「當然,」老郝媳婦笑眯眯地,「要我說嘛,像您這般的年紀,現在就圖個家裡熱鬧,和和睦睦。最該享的就是兒孫福,」她看向林湛夫妻,「看你這兒子兒媳,感情好得讓人眼紅。過兩年再添上幾口小的……林家媽媽啊,我說你福氣重不是沒道理的哦。」咱老媽說起稱讚人的場面話那是圓滑得滴水不漏,對面的康寧聽得微笑低頭,林湛也面色稍霽。此時適逢上新菜,杯盞交錯間話題很自然地就轉移了。林夫人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終究是沒有再開口。

  說實話,這頓飯雖然吃得有很壓力,但是氣氛尚算和平。雖然在林夫人意向明顯的問話後咱的胃有些隱隱作疼,但比起先前想像中可能的雞飛狗跳場面,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退席的時候我與林戩和老郝走在最後,最前頭是林湛與林夫人,而老郝媳婦居然與康寧走在一道。到停車場尚有一段距離,我沒忍住好奇心問道,「我媽怎麼一下子就和人這麼熟了?」

  「康寧是永南人,」林戩解釋道,「和阿姨是老鄉。」

  「我媽不是永南人啊。」

  老郝補充解釋,「其實也不算是老鄉,只是你大姨以前去那裡插過隊,你媽小時候也有去那裡住過一陣子。」

  「那也算八竿子才打得著吧,」我有些吃味地看著老郝媳婦與康寧相聊甚歡,「這麼快感情就這好了。」

  林戩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們的背影,「大概是很聊得來吧。」

  

  回到家我就急吼吼地把老郝媳婦拖到房間裡,很猥瑣地誕臉搓手看她。她一指頭就戳到我額上,「傻樣子。」緊接著就嘆氣,「就你這脾氣,嫁到哪家我都不放心。」我訕訕地,「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嘛。」老郝那裡撬不出話來,我只能硬著頭皮來問。

  「這樣的媽哎,」老郝媳婦脫下外套,「幸虧她不是只生一個兒子,要不然誰嫁誰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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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肯定是拿我的號上天邊網了!肯定的!

  「那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嘛?」我搖著她的胳膊,「好歹給句話啊。」

  她甩開我的手,「我要不同意,你是不是馬上就分?」

  我的臉一下就瓜了,緊接著就苦起來,「媽……」

  「沒出息啊!」她痛心疾道地戳我的腦袋,「我以為只是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呢,沒成想連姑娘都這樣。」

  我趕緊巴上去撒嬌了一陣,她這才緩緩氣,「那老太太噯……」她一說老太太我就噗地笑出聲來,林夫人雖然保養得宜,但論年紀也的確是老太太了。老郝媳婦瞪我一眼,這才繼續說道,「你是沒辦法應付的。人家看著就不喜歡你了,你怎麼做,她也是不喜歡的,所以你大可死了討好她的心。」

  我默默地點頭,「我也沒想討好好,只想和平共處嘛。」

  她PIA了我一掌,斥道,「你不討好她,架不住她來招惹你啊!你能受得了?」

  我洩氣了一大半,「反正又不一起住。哎呀……耳朵要掉了!」

  老郝媳婦氣咻咻地,「你要存這心思,趁早和人散了。怎麼都是養閨女,我養的就這麼木?」

  我想起來康寧,趕緊湊上去,「老媽,你剛才和林湛他老婆都說啥了?」

  「你還敢提人家呢。」她沒好氣,「你要有人家半點本事氣度,我大可以撒手不管了。」我愣了愣,旋即站起來豪情萬丈地握拳,「成,那我今晚就收拾一下,明早就找林戩私奔。」話音剛落就被老郝媳婦抄著外套甩打得嗷嗷叫,「我錯了,我錯了,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你和林家老二算是走運的了,有老大這一對在前頭頂著,」她撲打夠了就坐到床邊,「話說回來,他們也真不容易。」聽這話音約摸是贊同了,雖然贊同得不太甘願。

  我抱著頭小心翼翼地,「那人家現在不也修成正果了?」看林湛那護老婆的模樣,林夫人肯定是天天踢鐵板。

  老郝媳婦撇了我一眼,「人家比你拎得清,就算老太太挑剔她也能應付得來,你呢?」

  「學唄!我不信我應付不來。」我挺挺胸膛,「您得對我有信心啊!」男人護著是一回事,自己也得爭氣。

  「你啊……」她突然就伸手摸摸我的頭,口氣一下子就弱了,「我好好的一個女兒,何必要過得辛苦?」她難得的感性模樣招得我我鼻尖泛酸,情動之下蹭地就竄到她身邊,偎到她腿上,娓娓情深,「要不您養我一輩子唄!」

  「……你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