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一夜爭戰

  門外站著位穿制服的男人,藍色卡其布立領,再戴個帽子就像電影《陳真》裡那樣。喬言注視他兩秒,倒是旁邊路過的酒水生輕飄飄地丟了句:「哪來的傻帽,都什麼年代了還穿成這樣——」

  四十多歲的男人沒聽到似的,站得紋絲不動,只對喬言說:「我是司機。我送你去公寓。」

  一般地別人見到這樣的場面都會笑話他的不洋不土,可是喬言沒笑。自父親死後,她的眼光多多少少不像別人那樣沒根底。

  「您貴姓?」她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問。

  「叫我麻叔。」

  「鄖西的麻族?」

  麻叔的山岩臉鬆動了下:「喬小姐知道的還不少。」

  喬言抱起手臂,仔細端詳麻叔的冷硬臉色,一點也不急,一點也不怕。「那地方民風剽悍,相傳麻氏一族源自春秋齊國大夫麻嬰之後,叔您恐怕是那裡的人物吧?」

  否則房蔚不會千里迢迢挖他這樣的打手型司機來。

  麻叔不回答她的話,只轉過身子說:「喬小姐隨我來。」

  喬言攔住了他,仰頭:「叫我喬言,這裡的女孩才叫小姐。」

  麻叔點頭。

  她又說:「您稍等。」

  喬言直接進了平時囤放酒的小單間內,檢查地面沒血,徹底放心喬遷只是被打暈了,沒發生別的情況。她推門走進近鄰的洗手間,在夜總會做了五年的昆昆正捏著一根紫氣東來吐煙霧。

  「來一根嗎?」昆昆妖嬈地伸出兩指,妖嬈地湊上紅唇,對喬言輕輕呼出口氣。

  喬言偏過頭:「不了。我奶奶說女人抽菸容易墜入風塵。」

  昆昆冷笑。

  「有磨砂洗面乳嗎?」喬言直接問,站在鏡子前扯掉假睫毛。

  「低級貨,我這沒。」

  喬言不說話了,捧起溫水洗臉卸妝。

  昆昆挪到鏡子前,昂著脖子,從下巴到前胸泛出瘦削的線條,她慢慢摸著自己的皮膚,說:「才五年就老了,喬言你別跳這個火坑。」

  「嗯。」

  「喬遷怎麼樣了?」

  「他還能怎麼樣,總不是被人打一頓,再叫我來收拾亂攤子。」

  昆昆悠閒地吐煙霧,笑:「王利發那吸血鬼會放過你?」

  「房蔚在裡面。」

  昆昆的菸灰抖動了下:「黑白兩道的地產房?他跑這來幹什麼?」

  喬言沒回答,涉及到隱私,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房蔚出現在聲色場合她不吃驚,喝酒泡妞她也不吃驚,她吃驚的是剛才急著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就很快擺平了一切。

  「你的胸脯真的被房蔚廢了?」昆昆盯住喬言第一次裸露的紅杏紋身,嘴邊露出一個笑容。

  「今天穿得這麼少,您應該看得到。」喬言揮手趕開煙霧,冷笑,「您少幸災樂禍,我做不了胸模,還能做個女人,您呢?」

  昆昆臉色變了,捺著菸頭就要朝喬言身上燙,被躲開了。她氣急敗壞地砸過煙尾,說:「賣一個男人也是賣,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喬言只是笑,抓起昆昆拿來的口氣清新劑塞進褲兜裡,轉身走開了。

  九點整,麻叔準時送喬言進了房蔚的公寓。公寓就在半山湖邊,住戶不多,才兩三家毗鄰。稀稀落落的四棟建築圈了十五萬平米的地皮,什麼概念喬言從配備的保安等級及磚牆護欄能看出端倪。

  「換了窩啊。」喬言看著麻叔。

  麻叔硬著山岩臉色回答:「這裡本來房先生打算做婚房。」

  喬言不接話,麻叔也不說話。通常情況下,總會有人一問一答「後來呢」「沒結成婚就搬進來了」諸如此類的對話,他們兩人倒是瞎子對啞巴——台詞跟不上。

  房蔚坐在大廳裡看電視,浴袍散開了一半,正眼都沒瞧過進門的兩人。他的架子不大,只撐住臉靠在沙發上,不過麻叔都沒動的情況下,喬言自然不好先開口。

  「過來。」

  喬言自動走到房蔚身邊,麻叔一句話不說就退下去了。

  房蔚抬眼看了下喬言的身子:「再洗一遍。」

  喬言洗的是臉,卸的是妝,她依照房蔚的老習慣還原出最乾淨的容顏,身體的潔淨卻沒辦法保持,殘存的酒液芬芳有點變味,掛在她的抹胸上。

  喬言站著不動,房蔚再看了她一眼:「喬遷在醫院。」

  潛台詞是死不了。

  她總算放心地走開了。

  房蔚的浴室保留了富豪的做派,現代化的配備一應俱全,採用的居然是古典樣式。喬言本來就喜歡典雅類的東西,不過她很清醒這是房蔚家,心底冷笑人渣也想講究內在美,世道是不是變了。

  她將自己清洗得很乾淨,內衣褲洗得更乾淨,折好衣服圍著浴巾就走出來了,臨時噴兩下清新劑了事。

  這樣,她已經達到了房蔚的上床要求。

  喬言先打開冰箱找水喝,彎腰在空蕩蕩的冰箱裡翻半天沒戰果,不經意在櫃門架上看到了「忍冬山泉」。她捏在手裡看半天,確信了是爸爸工廠裡生產的礦泉水——塑料包裝上還是她選定的古典圖案,這個標誌絕對錯認不了。

  她擰開蓋子,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緩解了自包房裡就有的乾渴感。

  爸爸的工廠已經賣給房蔚了,她只喝忍冬水的習慣還保留著。

  難道那條生產線還沒倒閉?

  喬言拿過瓶蓋看日期:2010年8月3日,果然是幾天前。

  就算企業換了主人,市級牌子能保存下來,她還是很欣慰的,這恐怕也是她一整晚唯一能開心的事。

  房蔚拎了一塊大毛巾走進來,呼地一聲甩在喬言腦袋上:「把頭髮擦乾。別弄濕了我的床。」

  喬言心底暗罵,將水瓶放在桌子上,抓起毛巾胡亂擦頭髮。她的動作幅度有點大,浴巾滑下來無聲卸到了地板上,被她一腳踢開。

  「夠了吧,還睡不睡?」她直挺挺地站在房蔚面前,坦然無懼地迎接他的目光,呼出口氣,讓胸前的紅杏顫巍巍地綻放在雪峰上。

  房蔚眼色變暗,低沉一滯,他快速撿起浴巾將她圍上,打橫抱起她的滑嫩身體,一句話不說就朝臥室裡走。

  床上的房蔚像是換了個人,比以前猛烈而急切。他沒做前戲,直接進入了喬言,還肆意擺弄過她的身體,有些角度簡直是匪夷所思。

  喬言默默承受著,不發出一絲聲音,肌膚透出的是被揉弄過的粉紅,她的眼睛卻緊緊閉著,怕洩露出裡面的訊息。

  「在鄙視我?」她的上空傳來房蔚冷冷的聲音,不過他手上的折磨沒停過。

  「你認為呢?」她艱難開口,忍住了呻吟。

  房蔚再不說話,身體的懲罰往往比言語的摩擦更令人羞愧。這方面喬言是弱者。直到他暗啞地在她耳邊喘息一聲,她掀開他的身子,直接衝向浴室,排泄出他遺留的東西。

  他沒做措施。

  喬言現在才能感覺到這個關鍵。她留在浴室裡刷了整整一個小時,從脖子到小腹,只要是房蔚咬過親過摸過的地方,她都要洗涮一遍,像是得了強迫症。

  「出來睡覺。」扇合大門外傳來房蔚冷淡的聲音。

  喬言不理會,繼續刷。

  門把傳來推拉的細微響聲,過了幾秒,整飭一新的房蔚出現在仍是裸露的喬言面前。他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嫣紅塊痕,突然牽動嘴角,浮出了個笑容:「你就這麼恨我?」

  「出去。」喬言拉過另一塊浴巾,呼地一聲披在背上,從鏡子裡和他對話。

  「你期望我能好好聽你話?」

  房蔚反手推上門,嘴邊的笑意蔓延到眼底,仿似真的有那麼開心。他無聲抽開了浴袍帶子,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來。

  「真他媽地賤。」這次喬言罵出了聲。

  房蔚抓住她想逃離的上半身,將她壓在洗手台上,低笑著在她耳邊說:「試著享受我。」

  第二次不能叫親熱,應該叫施虐。他的背入式極大地滿足了他的感官,因為他摟住她的胳膊強健有力,透過膚色泛出了血脈裡的清栗。

  她知道他很用力,就算以前生氣時也沒這麼用力過。她的後背傳來滾燙,有她高燒未散的體溫,也有他胸膛傳遞過來的激烈碰撞。

  喬言努力撐住上半身,不睜開眼睛。她的面前是塊光潔雪亮的鏡子,亮度強到可以清楚地映出她眼底的一切。如果眼光裡的厭惡洩露出來,她是不是還得多忍受一次他的折磨?

  房蔚滿足後,將她翻轉過來,強迫她睜開眼睛。

  她不看他,他將她的唇咬出血絲。

  喬言舉起剛在撞擊間摸到的剃鬚刀,狠狠朝他脖子上扎去。

  房蔚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直看到她眼底深處。他接過剃鬚刀丟掉,手掌滑到她的小腹緩緩推磨,給她散了因撞擊帶來的瘀痕。

  「你殺了我,後面的事呢?」他看著她說。

  喬言的體溫升高了不少,額頭上還冒出了細密的汗。「滾。」

  房蔚將喬言丟進浴盆裡進行第二遍清洗,剛動手幫她擦身體,她突然揚手抽了一巴掌過來。

  房蔚居高臨下地站著,照樣鉗住了她的手腕。「安分點。」他丟下她的手,繼續身體力行地洗刷。她終於抽空扇了他一耳光,沒想到緊接著一股大力壓下她的頭,將她灌入到泡沫水裡。

  喬言掙扎半天,從泡沫裡冒出頭,大大地呼吸了一口,兩手緊扒在盆沿上,咳嗽個不停。

  房蔚冷冷看她:「還要再來一次嗎?」

  喬言不動了。論力氣,她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房蔚親自完成第二次清洗,沒有傷及她的一寸肌膚。看她穿好棉質睡衣坐在沙發上,他拿來感冒藥強迫她服下。

  「睡覺。」他接下她的杯子放在一邊。

  「我坐一會就行。」喬言說得頭也不抬。

  房蔚走開數秒,拿來一床被毯,抖開,纏繞在她的身體上。她這次沒有拒絕他的動作,只配合著不動,讓他從肩到腿部把自己圍嚴實了。

  房蔚站在一邊不說話,好像在觀察她的情況。

  過了會,有汗絲從額頭滲出,喬言還端正坐著,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不去床上睡?」他的思想方式似乎比較靠前,儘管她沒開口,他也能猜出很多事。

  「髒。」這樣的答案喬言絕對說得痛快,不遮掩。

  房蔚低笑:「嫌我髒?」

  「你這每一塊地方都髒。」她照樣坐著捂汗,一動不動地說,「當然和你本人比起來,它們純潔得像聖女。」

  房蔚乾脆坐在了沙發扶手上,抱臂看著她:「能頂嘴就表示喬大小姐恢復了戰鬥力。」

  喬言再不說話。

  他彎下腰找她的眼睛:「你不問問這個房子半年來睡過幾個女人?」

  「我只好奇每個來的女人難道都用同一套洗漱用品?」

  在浴室壁櫥裡,喬言只找到了兩套清洗用品,一套男性一套女性,她嫌兩種都髒,拒絕使用任何一個東西。

  房蔚笑了起來。「你倒提醒了我,下次需要多準備些護膚品。」

  喬言閉著眼睛打盹,他搖醒了她。「去床上睡。」

  她冷冷地看著他:「髒得很,要去你去。」

  房蔚慢慢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的眼睛,內含的溫度比她還冷。「你始終要睡那個床,現在不願意就離開這裡。」

  「衣服沒乾。」

  「穿睡衣走。」

  喬言果然站起身,裹著毯子朝門外走去。

  「記得熄燈。」身後傳來冷淡的一句。

  她先去浴室整理好衣物及物品,再依次按熄每一盞燈,下到一樓打開大門,出去後帶緊,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

  不知撐了多久,她裹緊毯子睡著了,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熬過了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