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齋的拉麵清淡可口,喬言吃得很歡快。房蔚坐在她對首,一直注視著她,沒有動筷子。老闆採取日本樣式佈置店面,竹木色桌椅,兩人佔據了稀落的東側,挨得比較近。
喬言旁若無人地捲面,電話響了,她隨手接起。
「你在哪裡?怎麼還不回來?」靳尚一開口語氣就很沖,像是片刻都不能離開她似的。
喬言好言好語地安撫,並問:「怎麼了?」
按理說,昆昆今天忙著修理商,她又外出陪著眼前的房蔚趟渾水,這位超級公子尚應該落得較清閒,至少沒人能吵到他。
「你回來,我想見你。」靳尚低沉地說了句。
喬言一口面塞在了嘴裡,被這落寞的語氣震驚得半天吞不下去。房蔚伸手接過她的電話,一下子按熄了,還反手拍開她僵持不動的額頭,冷冷說:「別露出這種呆樣子。」
喬言橫了他一眼,搶回手機按開撥打過去,對靳尚說:「我在吃拉麵,現在沒辦法見您。」
兩人又交涉了一會,大意是一個執意要見面,另外一個表示很有難度。房蔚看了半天,突然又要伸手奪電話,喬言眼疾手快退開桌子,溫聲勸著那邊:「明天我請您吃麵,您晚上別出門了,記得照顧下公司的形象。」
「你既然這麼擔心我跑出去鬼混,那為什麼不回來看住我?」
喬言嗤笑:「靳尚,您是大人,不是孩子。」
她熟悉靳尚的脾氣,趁他發作前先掛了線,再埋頭於碗奮戰。正吃著,她瞟見房蔚過於關注的眼光,抬頭問:「又怎麼了?」
「你對他一直這麼好?」
喬言詫異:「經紀人對藝人不都是很好嗎?」
房蔚再次推開她的額頭,使之不至於埋在碗麵裡,引得她很不滿。她揮開他的手說:「您最好不要動,否則我不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房蔚的眼睛裡露出令她很熟悉的嘲諷之意。他放任她吃了會面,再冷不丁地開口:「我記得你說過,娛樂圈裡經紀和藝人之間不能傳緋聞是死定律。」
這個是事實,不過不妨礙她打斷他:「我什麼時候說過?」
對方眼裡的冷淡與譏諷更盛張了,她想了一會,猛然醒悟:「我打芷姐的電話時說過這事——難道說,那次的電話是您接的?」
房蔚的表情很平淡,根本沒有因為她揭穿他而感到羞愧。「是的。」
在電話裡,喬言曾經勸慰過芷姐,讓她督促房蔚與於諾的婚事,當時那邊沒有人回答,只傳過來淡淡的呼吸。
現在他的表情亦然淡漠,也沒透露過什麼異樣的表示。
喬言懶得關心了,直接起身,掏出紙巾擦嘴朝外走。房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遞給她一方手帕:「用這個。」
「不用了。」她已經走到大街上,開始張望出租。
熟悉的身影靠過來,傳達的是熟悉的氣息,包括那方她以前專屬使用的手帕。
房蔚趁喬言不注意間掰住了她的後腦,替她再擦了一次嘴,所幸力道較輕,沒讓她跳腳起來。
「跟我在一起,要習慣這些。」他沉聲說,「別急著抹殺過去,我將就你這麼好,你怎麼還能想到去拒絕。」
喬言退開了兩步距離站定,朝一直向前川流不息的街道抬抬下巴:「房先生,是您教會我要朝前走,莫回頭,就算被人打掉了牙齒,也要合血吞下去。」
喬言並沒有說謊,跟著房蔚這一年,她用眼睛觀察,用心去記憶,學會了很多東西。房蔚曾經笑話她像朵不起眼的靈脂,躲在他身邊避雨避風,避著一切對她不利的事物,就暗暗地抓穩了根基,慢慢蔓延開去。
比如他帶她參加宴會,她會默默記住每一個和他寒暄的商人,包括他們太太或者情人的喜好,等到下次見面時,她能準確記起他們的談話,甄分出最有交往利益或發展前途的人物。
房蔚笑話她是典型的機會主義者。儘管她一如既往地扮作花瓶,從頭到尾不說話,但她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怎麼也不能掩飾住她的昭然野心。
再比如他懲治她的勢利,將她帶到圈子裡去玩,任由歷任女友奚落她、嘲笑她,規模與傷害指數一次次加深,她仍舊環抱住手臂,擺出最屬喬言的氣勢,從開始的不言不語發展到後面的牙尖嘴利,這其中的功勞,他與那些她們是少不了的。
房蔚總是低笑個不停,要麼走開要麼坐著看鬥嘴,從來不制止。直到她快離開他時,他才試探著問:「喬言,你的厚臉皮是不是被我訓練出來的?」
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百折不饒的韌性,日後擁有令別人連連鎩羽的強大定力,的確發軔於這張厚實的臉皮。
她很明快地回答了是,意外看到他鮮少露出的懊惱表情,心裡無端地變得很快樂。
……
像這樣的事情有很多,不可一一數清。若問喬言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她的回答肯定讓房蔚吃驚:一年見到這麼多人,接觸到這麼多和枯燥書本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她覺得受益匪淺。
最大的收穫就是積累了大量的人脈關係,就算她尚在網外,只要有縫,她從來不愁鑽不進去。
「你對靳尚的好不能超出尺度。」在出租車裡,房蔚再次提起這個話題,打斷了喬言的回憶。
「他是我的搖錢樹,別說超出尺度,就是要我整天給他澆水唱歌我也樂意,再說這事和您無關,您沒必要老放在心裡。」
房蔚冷淡了會,他的冷淡就是指不開口說話,氣勢有點蜇人而已。
喬言留意車子的動向,問:「您要去哪裡?」
他答非所問,認真地說:「既然缺錢,你怎麼不考慮下再傍上我呢?」
問題似乎又繞回來了,喬言皺起了眉,十分不耐。「你?」她嗤笑了一下,「別說再跟著你,光和你呆一起打次交道都讓我勞心費力,我現在見著你就覺得特別的膈應人,那種感覺你懂吧?」
話一說完她就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沒想到這次他的臉色只陰了下,沒動手抓她。
過了會,他抓起她的手腕朝外拉:「下車,從現在到晚上還有三個小時,我請你看場電影。」
喬言不知道他這麼退讓的理由是什麼,直覺想拒絕,然而看到《諸神之戰》的海報後,她馬上甩開他的手,走得比他還要輕快。
車田正美的繪筆,再加上神奇魔幻的想像,她願意一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