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白切雞和人為火

  沈勇和方一勺回到了衙門,就看到衙門裡頭收容了好些人,大多都是受了傷的,沈一博將他們都集中到了衙門的院子裡頭,找了東巷府的郎中來,集體給抹燒傷藥。還有一些不小心摔壞了或者扭傷了的,也都給上藥醫治。

  小結巴、蓮兒和石頭一趟趟給送乾淨的濕帕子,讓眾人洗臉。

  方一勺拉著沈勇進了房間,就收拾浴桶,往裡頭倒熱水,讓沈勇梳洗。

  沈勇脫下了衣服,方一勺才發現,「呀!」

  「幹嘛?」沈勇讓她嚇了一跳。

  「都燙掉皮了!」方一勺這才注意到,沈勇胳膊上有些地方燙傷了,趕緊讓他坐下,用涼水給他擦洗,又跑出去跟郎中要了治燙傷的膏藥,跑進來小心地給沈勇擦藥,心疼道,「你剛剛怎麼不說呀。」

  沈勇笑了笑,「剛剛都不知道疼,而且就燙了一個水泡破了皮麼,有什麼呀。」

  方一勺瞪了他一眼,用紗布小心翼翼給他包紮傷口,邊囑咐,「不准沾水知道沒?」

  沈勇有些無奈,「娘子啊,不沾水怎麼洗澡啊?」

  方一勺想了想,道,「那我幫你洗。」

  「啊?」沈勇盯著方一勺看,「這樣啊……」

  「唔。」方一勺臉紅紅點了點頭,給他寬衣,沈勇尷尬地脫得只剩下褲衩,跳進了浴桶裡頭。

  方一勺讓他舉著手,不要讓胳膊沾到水,自己拿了帕子,小心翼翼滴給他洗澡。

  沈勇見方一勺眼觀鼻鼻觀心,耳朵通紅,手上也輕,忍不住說,「娘子……你下手重點兒啊,跟貓爪子撓似的,癢癢死了。」

  「哦……」方一勺點了點頭,用力洗,刷刷刷用帕子搓。

  「嘶……娘子,你退豬毛呢?」沈勇疼得直叫喚。

  方一勺瞪他,「你怎麼那麼難伺候啊!」

  沈勇笑,「要不然你也下來,咱倆一起……嘶。」

  沈勇嬉皮笑臉的,話沒說完,就被方一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直呲牙。

  「你就會胡說八道。」方一勺小聲嘀咕,「不過,相公你怎麼會去救劉公子呢?」

  沈勇想了想,道,「說來也巧,一個逃出來的大嬸說劉袤在棚子裡還沒出來,我就衝進去救他了,他被一個櫃子壓住動不了,不過幸好沒燒著。」

  「相公你人真好。」方一勺幫沈勇把頭髮放下來,也一併洗了,自言自語說,「剛剛他們都跟我說,你救了好些人出來。」

  「那能怎麼的。」沈勇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了就救唄,難道看著人家燒死呀。」

  「可你自己也受傷了麼。」方一勺抓著沈勇的頭髮搓搓搓,跟搓衣服似的。

  沈勇笑呵呵看方一勺,「娘子,給搓搓背。」

  「嗯。」方一勺讓沈勇趴在浴桶壁上,給他搓背,邊問,「相公,你聽說過天上下火球的麼?」

  「沒有,不知道爹爹聽說過沒有,他見多識廣。」沈勇趴在浴桶上自言自語,「要弄個火球其實也挺簡單的,法子多了,做成了火球往集市裡頭扔,那裡多是木頭和油布,一燒就著火的,這次死傷慘重,不知道是哪個不要命又不要臉的東西做出這種惡行來!」

  「對哦。」方一勺說著,將浴桶的塞子拔了,讓水順著水溝流出去,她又拿起旁邊的溫水,給沈勇沖洗,沖了幾遍,算是洗乾淨了。

  沈勇從浴桶裡出來,方一勺紅著臉給他擦身子,柔軟的乾布小心翼翼地擦去胳膊上的水珠,頭髮用布線包起來,一會兒再慢慢擦。

  房間裡本來聚集起來的氤氳水汽漸漸消散,沈勇胸前的水珠緩緩滑下,方一勺臉又紅了幾分,沈勇看著方一勺紅了的脖頸,忍不住笑。

  方一勺給沈勇擦完了胳膊,擦脖子那會兒,沈勇就要湊過來親她,氣氛曖昧,方一勺心一慌,塞了帕子給他就跑出去了。

  「娘子,不給擦了呀?」沈勇急著問她。

  方一勺跑到屏風後面,小聲嘀咕,「你自己擦,不准弄濕了手,我給你拿衣服。

  沈勇搖了搖頭,拿著帕子擦身。

  方一勺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套衣裳來。

  這是沈勇唯一一件白色的文生公子衫,看起來特別素淨,原先是雪白的,因此有些死板。之前方瑤送給方一勺那一幅墨蘭圖特別好看,方一勺照著那樣子,用銀線和黑絲在衣擺上精心繡了幾朵墨蘭,然後再用銀絲給衣裳鑲上了一圈滾邊,整件衣裳看起來就精緻了,沈勇身材魁梧,穿上白色也不會顯得羸弱,一定俊朗瀟灑。

  方一勺美滋滋拿了裡衣和那套衣裳,跑到屏風後面,「相公,穿這件!」

  ……

  話沒說完,方一勺就愣住了,屏風後頭的沈勇,什麼都沒穿,正在用乾布擦身,而方一勺進來了,看了個正著。

  「娘子,給擦擦後背。」沈勇說著,就衝著方一勺走過來。

  方一勺抬手用衣裳砸他,沈勇接了衣裳見她跑了,就笑著搖頭,道,「你臊什麼呀,咱倆是夫妻,看一眼怎麼了。」

  方一勺哪兒見過這架勢,還是頭一回見著,見沈勇大大方方追出來了,就又瞄了一眼,沈勇搖著頭穿衣裳,嘴裡道,「我都給你看光了,你什麼時候叫我看看?」

  方一勺臉更紅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正在尷尬,就聽到有人敲門,「少爺。」

  沈勇聽出來是小結巴,就問,「怎麼了?」

  「老爺問你有空沒,有些事情讓你去查。」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趕緊回答,「有空的!」

  方一勺站起來給沈勇將衣裳穿好,沈勇見她頭髮微亂,就給她整理了一下,在她腮邊親了一口,方一勺耳朵燙得厲害,沈勇湊過去,給她半邊腮幫子。

  方一勺想了想,也回親了一下,臉上還帶笑,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勇看得有趣,這丫頭雖然害臊,不過好像也不是很扭捏,讓她看她也看了,讓她親也親了。

  「走了。」方一勺給沈勇擦了幾下頭髮,因為還沒乾,先隨意地披散著,兩人手拉手到前廳,找沈一博去了。

  沈一博此時正在書房裡頭,拿著一大堆書,桌上放著一張油紙,裡頭有幾個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爹。」方一勺拉著沈勇進來。

  「來了?」沈一博放下書,抬頭看,就見沈勇一身白衣,也是眼前一亮,這哪兒還是原先那個惹事生非的禍害,分明就長成了翩翩佳公子了,老天也算有眼了。

  沈勇因為頭髮沒紮起來,有些彆扭,往後拽了拽,問沈一博,「爹,什麼事?」

  「哦,給你們看些東西。「沈一博說著,指了指桌上紙包裡頭的黑色東西,問,「能看出來這是什麼麼?」

  沈勇和方一勺看了一眼,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好像是什麼東西燒焦了。

  沈勇伸手拿起來,看了看,就見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鐵蛋子,上頭有孔,密密麻麻的,有一端還連著一根鏈子。

  「這是什麼呀?」方一勺也頭一回看見。

  沈一博道,「都是在廢墟裡頭發現的,全部燒黑了,幾乎每個著火的房子裡頭都有。」

  「當真?」沈勇拿著那個鐵球伸手捅了捅那個窟窿,突然到,「誒?」

  「怎麼了?」方一勺聞。

  沈勇抹了抹抽出來的手指頭,就見都是黑黑的草灰,就叫小結巴,「給我去灶房拿些稻草和火油來。」

  小結巴點頭跑了,不一會兒就拿來了稻草。

  沈勇將稻草分成小捆,都塞進了鐵球的窟窿裡頭,然後撒上了些火油,用火摺子點著了,拿起鏈子。

  「呀!」方一勺指,「是個火球!」

  「就這樣甩起來,可以扔很遠啊!」沈勇甩著手裡的鏈子,那火球就跟著飛了起來。

  「這麼說,引燃集市的那些火球,就是這些鐵蛋子造成的麼?」方一勺吃驚地問。

  沈勇聳聳肩,讓小結巴用土將火球埋了,滅掉或後拿出來,回頭看沈一博。

  沈一博點了點頭,道,「這球裡頭是空的。灌了火油,一旦火球落到了房頂上,火油灑出來,就撲不滅了!」

  「是有人蓄意放火的呀?」方一勺睜大了眼睛,「想出這種法子,好歹毒啊。」

  「嗯。」沈一博也點頭,看沈勇,「你明日去查查,問一問當時在集市的人,有沒有看到過這些鐵球。」

  沈勇和方一勺都點頭,說好。

  此時,天色也不早了,沈一博讓兩人先去休息。

  晚飯的時候,方一勺做了好些包子,一部分是素的,給沈夫人帶去常樂庵佈施的,另外是沈勇愛吃的肉包子。在沈府治療的傷患們也吃了不少,都連連稱讚方一勺好手藝。

  吃完了飯,沈勇在房間裡翻幾本書,都是他從沈一博的書房裡頭找出來的。

  方一勺先是收拾廚房,再是收拾院子,最後又收拾屋子,拿著塊抹布默默唧唧就是不回來睡。

  沈勇起先有些納悶,後來一下子想明白了,就笑問,「娘子,怎麼還不睡啊?」

  「哦……我不睏,相公你先睡麼。」

  「我怎麼能先睡呢?」沈勇微笑,「你不是說了今晚上跟我圓房麼?」

  「呃……」方一勺捏了捏抹布,道,「相公你胳膊受傷了,不方便。」

  「沒事,圓房用不著胳膊。」沈勇無所謂地說。

  方一勺放下抹布,慢慢走了過去,挨著床坐下。

  沈勇伸手抬她下巴,把自己那股子流氓勁又拿出來了,笑問,「小娘子。「

  方一勺臉紅,拍開他手。

  沈勇盤腿坐到床上,對她招招手。

  方一勺也上了床鋪去坐下。

  沈勇拍拍自己的身邊,讓她過來坐。

  方一勺就真的過去了,挨著他坐下。

  沈勇伸手攬著方一勺的肩膀,到,「娘子,知道為什麼彆扭麼?」

  方一勺搖搖頭。

  「咱倆還沒喝交杯酒,我也沒揭蓋頭,不算成過親,你彆扭是難免的。」

  方一勺低頭不語。

  「要不然,我們挑個好日子,重新成親洞房吧?我也沒將你爹的牌位供起來拜過。

  方一勺聽後一愣,挽住沈勇胳膊點頭。

  「那你說什麼日子?」沈勇戳戳她的腮幫子。

  「隨你挑。」方一勺道,「哪天都好。」

  「道了時候可不許再嚇跑了。」沈勇拿她調侃。

  「才不會。」方一勺搖頭,靠著沈勇的胳膊,「那次說什麼都不會了。」

  「嗯。」沈勇掀開被子躺下,「今天剛死傷了那麼多人多晦氣啊?咱們要找個喜慶的日子,好好地將房圓了,過陣子,你再給我生幾個娃娃。」

  方一勺笑他,「你自己還是娃娃,還生娃娃。」

  「哼哼。」沈勇掀開被子將她拉到被窩裡頭,「我才不是娃娃,你剛剛看過了!」

  「呀!」方一勺踹他,「不要臉。」

  「不要臉給你看!」沈勇撲住方一勺,兩人磨蹭嬉笑了一會兒,沈勇見再下去自己可能要把持不住了,便也不再鬧了,吹熄了燈燭,蓋被摟著方一勺睡去。

  沈勇睡到半夜,突然聽到了「咕咕咕」的聲音,就好似是蘆花雞在叫。他一愣,先是下意識地看了看方一勺,見她睡得很熟,就輕輕撩開床簾,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就見門外站著個人。

  沈勇突然想起來這聲音有些熟悉,便輕輕地起身,下了床鋪,拿著鞋子,他怕弄出聲響吵醒方一勺,所以也不敢穿,光著腳就到了門口。沈勇沒開門,因為這門舊了,開起來會吱嘎吱嘎響,他索性翻窗戶出去了。

  抬眼一看,果然,就見門口站著的,正是那許久不見的老道士。

  「老道!」沈勇輕輕合上窗戶,叫了他一聲,「你怎麼來了?我說,這裡好歹也是衙門,你怎麼就輕輕鬆鬆地進來了呢?」

  老道拿著個肉包子啃著,「你們衙門裡頭的衙役啊,太沒用了,這若是遇到個高手,哪兒抵擋得住啊。

  沈勇蹲下穿鞋,問他,「你怎麼突然來了啊?」

  老道看著沈勇穿鞋,微微一笑,「你還真疼一勺啊。」

  「那是。」沈勇穿好了鞋,等著老道繼續說。

  「我弄來了幾隻肥山雞來,都是好雞,你明兒個讓一勺做了,多吃些。」老道吩咐。

  「哦,好!」沈勇點頭,「費心了啊。」

  老道又壓低了聲音問,「我聽說著火了,你還去救人了?」

  沈勇點頭,「你也聽說這事兒了?」

  「可不是。」老道問。「你和一勺都沒事兒吧?」

  「沒有。」沈勇搖頭。

  「那就好。」老道說著,對沈勇招招手,「我教你套拳腳,你記住了!」

  「啊?哦!」沈勇點點頭,蹲在台階上看著,就見老道打了一趟拳,行雲流水一般,又生猛勁道,沈勇差點就高聲叫好了。

  老道打了兩遍,又看沈勇打了一遍,見他記得差不多了,就又給了他一本拳譜,「你自個兒每天都練練,你功夫還不行,要抓緊啊!」

  「哦,好。」沈勇拿著拳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說老道怎麼教起自己功夫來了?

  「對了,你是不是認識了一個書生,叫劉袤?」老道突然問。

  「對啊!」沈勇趕緊點頭,「您怎麼知道?」

  「呵呵。」老道笑了笑,「你覺得那人怎麼樣?」

  沈勇想了想,「不是太熟,就是個書生,不過人挺聰明的!」

  老道點頭,「你記著,這個人,你且好好地交著,做個朋友,以後,他能給你幫大忙!」

  沈勇聽的莫名其妙,心說這老道也忒神了些吧,這以後的事情他都能知道啊?

  「我走了。」老道轉身要走,沈勇攔住他,「唉,你不看看一勺啊?她時常想起你的。」

  「呃……現在不是時候!」老道搖了搖頭,道,「過陣子吧,你也別提我的事兒,不然她該疑心了。」

  「哦。」沈勇點了點頭,送老爺子出門,一晃就沒影了。

  沈勇嘆了口氣,看了看院子裡那幾隻蘆花雞,搖搖頭,回房間去了。

  上床睡下,方一勺哼哼了一聲翻身,迷迷糊糊問,「相公……」

  「嗯,娘子,我上個茅房弄醒你啦?」沈勇給她蓋被。

  「沒……」方一勺搖了搖頭,靠著沈勇的胳膊,很快又沉沉睡去。

  沈勇則是睡意全無了,劉袤能給自己幫忙?還以後?這老道士……究竟知道些什麼呢?

  ……

  沈勇胡思亂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發現都快晌午了,方一勺早就已經起了。

  換了衣裳出門,沈勇就見小結巴和石頭蓮兒歡歡喜喜抱著一大堆荷葉往後頭跑。

  沈勇叫住三人,「去哪兒啊?」

  「少爺,少奶奶說要做荷葉白切雞!」

  「哦?」沈勇一聽吃的就來了精神,跟著三人往廚房走。

  方一勺已經將院子裡的野雞都處理好了,切成一塊一塊的,就見雞肉金黃,肉厚油多,一看就是老山雞。

  「相公,醒啦?「方一勺問。

  「對。」沈勇進去摟住她就親,看得石頭蓮兒不住捂眼睛說,「羞死了。」

  方一勺將荷葉洗淨,放到盤子裡,在荷葉裡頭放上作料,蔥蒜薑、鹽酒糖一樣都不少,再將切好的雞都放進去,用荷葉包好,上鍋去蒸不……多久,香氣四溢。

  「嗯!」沈勇餓得肚子直叫,深吸幾口氣,饞壞了。

  方一勺將之前第一籠蒸好的雞肉拿出來,盛上飯,再擺了一碟子醬料,眾人一起坐下就著米飯吃荷葉白切雞,那雞的確是好雞,又肥又嫩,肉鮮有嚼頭,方一勺手藝又好,這白切雞嫩得都叫人都不忍心下口了。

  方一勺給沈勇又添飯,邊道,「相公,吃飽些,咱們一會兒出去查案子去!」

  「嗯!好!」沈勇點頭,心中卻是有些納悶,方一勺怎麼都不問問,這野雞是從哪兒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