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炸醬麵和天火劫

  老道送來的野雞實在不錯,方一勺手藝也好,做得是色香味俱全,沈勇吃得更是讚不絕口,「娘子,好嫩啊。」

  方一勺坐在一旁笑他,「慢些吃,多吃些。」

  「嗯,你也吃。」沈勇夾了個雞腿往方一勺嘴裡塞進去。

  方一勺張嘴咬了,拿著雞腿慢慢啃。

  沈勇高興,他家娘子吃東西的樣子也好看,一點不做作,也不難看。

  吃完了飯,兩人收拾了一下,帶著小結巴一起趕去了集市。

  集市裡頭如今已經是一片廢墟,官府的衙役將集市都封了起來,等到案子破了再重建,那些沒受傷的商販們都被集中到了附近的另一個小集市裡頭,重新開始做買賣。

  方一勺和沈勇進入了廢墟之中,四處查看。

  「燒得真徹底啊。」方一勺不無痛惜地說,「是誰那麼缺德放的火呢?」

  「嗯。」沈勇想了想,道,「娘子,真是有人故意放火的話,理由也就那麼幾個。」

  「相公,你覺得是私怨麼?」方一勺問。

  「嗯……」沈勇想了想,道,「不是私怨的話,為什麼要放火呢?」

  「可是,他給很多家鋪子都扔了火球,難道大家都得罪了他麼?」方一勺有些想不通。

  「這倒也是。」沈勇頗為無奈地道,「嗯……而且還特意做了那麼巧妙的放火工具,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少爺。」

  兩人正往前走,就聽小結巴在後頭嚷嚷,「這位大嬸說她看到火球了。「

  沈勇和方一勺回過頭,就見在小結巴的身邊站著一個老婦人,手裡提著個籃子,裡頭有菜。

  「大嬸。」沈勇趕緊帶著方一勺走了過去,問,「您看到火球了?」

  「對啊。」那大嬸壓低聲音對沈勇和方一勺說,「這個火啊,是天火啊!」

  方一勺和沈勇對視了一眼,有些不解地問,「天火?」

  「對,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的!」那大嬸說得煞有介事,還似乎有些害怕,雙手合十對著老天爺拜了拜。

  「什麼?」沈勇納悶了,問,「以前也有過?是什麼時候?」

  「三十多年前!」那大嬸回答說,「那時候我還小呢,上山上去放羊,回來的時候,整個村子都著火啦,那天燒起來的就是天火!」

  「您那時候也看見火球了麼?」方一勺問,「在天上飛的火球」?

  「一模一樣的!」大嬸認真點頭。

  「您住哪兒啊?」沈勇問。

  「哦,我現在在東巷府裡頭住,以前啊,住在城郊十里左右的壩村。」

  「壩村啊?」沈勇點了點頭,「難怪了。」

  「怎麼了相公?」方一勺好奇地問沈勇。

  「哦,這壩村是個廢村,裡頭有很多廢墟,還有……之前不是東巷府和其他幾個州城府衙都修築大壩麼?那些修壩的廢材都扔到壩村了……所以才叫這個名稱的。」

  「也就是說以前不叫壩村了?」方一勺問,「那叫什麼村啊?」

  沈勇猶豫了一下,「我說出來,你可別害怕呀。」

  「嗯。」方一勺點頭,心說,一個村名還能讓人害怕?

  「活墳村。」沈勇回答。

  「呵……」方一勺驚了一跳,這名字聽著毛骨悚然的,還是活的墳麼……

  「哈哈哈。」

  正說話間,那大嬸卻笑了起來,指著沈勇道,「年輕人道聽途說,別嚇唬你家娘子了。「

  沈勇一愣,方一勺則是鬆了口氣。

  「那活墳村啊,是老人家故意編的名字,為的是不讓人上哪兒住去。」大嬸笑道。

  「為什麼不讓人住啊?」方一勺和沈勇都不解。

  「活墳呢,其實是火焚的諧音。」大嬸道,「那地方風水不好,好幾次大火,都是損失慘重,後來就索性荒廢,但是有很多孩子願意上那個廢村去玩耍,大人們怕出事,所以改名字叫活墳村,嚇唬小孩子的。」

  「哦。」方一勺瞭然點頭,沈勇接著問,「那村子,原本的名字叫什麼呢?」

  「嗯,這個麼……」大嬸似乎不是很瞭解。

  「叫巒村。」

  這時候,身後有人搭茬,「因為村後山巒起伏,所以得的名字,據說當年有個風水先生路過,說這村子風水不好,犯水字,所以取個巒村壓壓邪氣。」

  方一勺和沈勇回頭,就見是劉袤。

  「劉公子。」小結巴跟劉袤顯然很投緣,上下打量他,問,「傷好了沒?」

  「本來就沒受什麼傷。」說著,劉袤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小罐子來,遞給了沈勇,道,「我本來去衙門找你,官差說你上這兒來了。」

  沈勇有些不解,結果了那罐子打開看了看,就見裡頭是黃綠色的膏藥,就抬眼看劉袤。

  「這是薄荷和金銀花做的膏藥。」劉袤道,「土方子,對付燒傷最好了,你昨兒個幫我擋那根燒著的橫木,鐵定受傷了。」

  「哦。」沈勇笑了笑,道,「小傷,不過這藥膏好像不錯,謝啦。」

  劉袤也是一笑,對沈勇拱了拱手,有些無力地道,「我謝沈少爺才是。」

  「哎呀。」小結巴有些煩,「你們兩個用不用謝來謝去的啊?好好說話不行麼?「

  「就是。」沈勇點頭。

  劉袤嘆了口氣,道,「你昨兒個救我命那回,我已經謝過了,今天可不是為那個謝你。」

  方一勺有些不解,問,「那,劉公子你謝什麼?」

  「多些沈少爺昨日給我老母出的招啊,我過幾日,就得進京去趕考去了。」劉袤說話時神情頗有些哭笑不得的。

  方一勺更納悶了,轉臉看沈勇,就見沈勇看別處,佯裝聽不懂。

  「相公,你幹什麼了?」方一勺問他。

  「咳咳。」沈勇一臉沒幹什麼的樣子,辯解道,「沒啊,我就跟劉老夫人說,劉袤大難不死必有厚福,又挺有才氣,不如進京趕考試試,衙門裡頭給他出銀子。不放心家裡,可以讓劉媽媽來衙門暫住,陪我娘做個伴,你沒見劉媽媽刺繡一把好手麼,好好教教我娘,她手笨。」

  「阿嚏……」

  沈府裡頭,沈夫人正在沈一博書房,給他捶肩膀。

  這幾日沈一博日日熬夜看卷宗,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沈夫人看著挺心疼,給他燉了人參雞湯,沒事就給他捏捏捶捶。

  見夫人打了個大噴嚏,沈一博趕緊道了聲,「長命百歲,多生貴子。」

  「去。」沈夫人捶了他一拳,「老沒正經。」

  「不老。」沈一博趕緊道,「才多大呢?」

  「看你的書吧,也不怕叫人聽著笑話。」沈夫人搖頭繼續給他捏肩膀,邊問,「你這幾天找什麼呢?」

  「哦。」沈一博想了想,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東相符三十多年前也曾經有過一次大火災。」

  「有這種事?」沈夫人吃驚,「沒聽說過啊。」

  「三十多年前了麼,那時候咱們一直在京城,回來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不過我的確聽說過。」沈一博輕輕嘆了口氣,翻看著卷宗,「應該是有記載的。」

  ……

  方一勺心說,沈勇不要命了呀,這話若是被娘聽到了,非找棍子抽他不可了,不過她還是有些懷疑,沈勇隨口一說,劉媽媽就說動劉袤了?不是說勸了好多次都沒用麼?

  「若不是沈少爺這隨口一說,我娘怎麼會賴在地上打滾呢?」劉袤頗為無奈地說,「還尋死覓活哭天搶地,我娘向來知書達理,平時說話都輕聲細語,昨晚上那陣仗,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瞧見。」

  「咳咳。」沈勇摸了摸鼻子,一臉吃驚地問,「是麼。」

  方一勺和小結巴都斜著眼睛看他——真行啊?教人家老娘撒潑打地滾?!

  沈勇對兩人眨眨眼,這劉袤是個書呆子,攻他死穴最管用,對付書呆子,就要耍無賴!

  方一勺雖然覺得這法子有些損,但是確實管用,就對劉袤道,「劉公子,你放心去趕考吧,你娘我們會幫你好好照顧的。」

  劉袤看了看兩人,拱手行了一禮,認真道,「多謝諸位了。」

  「什麼時候上路呀?」小結巴問。

  沈勇笑問,「幹嘛?想跟去啊?」

  「唉,少爺,我都說跟了你了,不能跟別人麼,不過,可以讓冬冬跟去麼。」小結巴道,「冬冬會功夫人也機靈,一起上路好有個照應麼。」

  「冬冬那麼皮,誰照顧誰啊。」沈勇趕緊擺手,「挑個能幹衙役跟著,才是正經。」

  「冬冬?」劉袤倒是有了些興趣,問,「哪個冬冬?」

  「莫冬冬。」小結巴回答,「可機靈了,是莫凡堂的養子。」

  「哦。」劉袤點頭,不過看他的神色,似乎並不認識莫凡堂。

  「少爺啊。」小結巴對沈勇道,「這次就算您不讓冬冬去,估計他也得跟去。」

  「為什麼?」沈勇心說這劉袤給你什麼好處了你們都那麼向著他?

  「今早冬冬接到了一封信,京城來的,是他乾爹寫的,讓他去京城。」小結巴回答。

  「什麼?」方一勺和沈勇都一愣,「莫師父來信了?」

  「哎呀。」沈勇給了他一個燒栗,「你怎麼不早說?信上說什麼了?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關鍵是就一句話,別的什麼都沒寫。」小結巴道,「冬冬說是過幾天就動身,我琢磨著日子好像和劉公子入京的時候差不多。」

  沈勇和方一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疑惑,這莫凡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可別是出了什麼事了。

  「有人能一同上路那自然是好的了。」劉袤點頭,「到時候搭個伴上路吧,不過……我暫時還不能走。」

  「為什麼?」沈勇和方一勺都看他。

  「昨兒個大火,燒死的、燒傷的,都有我的朋友,我想弄清楚是天災還是人禍,若是人禍,我也要看到那凶手就地正法了,才能安心上京城啊。」

  「對了。」沈勇突然想到,問,「你怎麼對那活墳村那麼瞭解啊?」

  「我聽我娘說過。」劉袤道,「我娘以前就生活在巒村裡頭,關於巒村的來歷,已經很久了,都是聽她姥爺說的。」

  「哦……」沈勇和方一勺都點了點頭。

  「不如……去問問劉媽媽吧?」方一勺道,「可能會有些線索。」

  沈勇點頭。

  劉袤立刻帶路,眾人一起去了劉家的老宅。

  「對了,你家似乎離活墳村很近吧?」沈勇問。

  「對,那裡很多人,都是曾經居住在活墳村的,後來搬出來了,因為對老村有感情,所以不肯住太遠。」

  「哦。」沈勇又問,「對了,你剛剛說,那個風水先生說巒村犯水,可我看明明是犯火才對啊。」

  「走水麼。」劉袤有些無奈地道,「起先大家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後來明白了,犯水,並非是說怕水,而是怕走水。」

  眾人來到了劉家,正巧,劉媽媽在準備晚飯,方一勺讓她跟沈勇他們談,自己跑去廚房做飯了。

  「聽說少奶奶手藝一絕,今日算是有口福了。」劉媽媽笑著給沈勇端上茶來,坐下。

  「娘,沈少爺想問活墳村的事情。」劉袤扶他娘坐下,自己也陪在一旁坐了。

  沈勇對他道,「叫沈勇就行了,什麼少爺不少爺的。」

  劉袤笑著叫他沈兄,兩人性子還挺合的。

  劉媽媽有些不解,問,「活墳村怎麼了?「

  「是關於這次火燒集市的事。」沈勇道,「我聽說,三十年前,活墳村也就是之前的巒村,也發生過火球從天而降的事情,燒燬過一個村莊,是麼?「

  「嗯。」沈夫人輕輕嘆氣,道,「確切地說,應該是每三十年一次。」

  「每三十年一次?」沈勇有些納悶「每三十年必發生一次火災麼?」

  「對,我也是聽長輩們說的,別說……這算算日子啊,也是時候了。」

  隨後,劉媽媽跟沈勇他們講述了,那匪夷所思的,三十年必發生一次的天火劫難。

  聽完了那長長敘述,沈勇震愣地看著劉媽媽,不止是他,就連小結巴和劉袤也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時候,方一勺端著飯菜出來,她用廚房裡現成的材料做了一大份炸醬麵。

  廚房裡正好有一些肉,還有豆乾兒和青菜,她先將肉末和切碎的豆乾青菜炒熟,放上作料慢慢燉,做成鮮美的醬汁。又擀了麵乾撩,拌上了醬汁,撒上花生末和蔥花,就端上了飯桌。

  眾人收拾起心情吃麵,只幾口,就被這美味的炸醬麵吊起了興致。

  「呦!」劉媽媽讚嘆連連,「少奶奶真是好手藝。」邊說,邊拍拍劉袤,笑道,「看到沒?快給為娘找個這樣的好媳婦兒啊,那為娘就放心了。」

  方一勺挨著沈勇坐著聽劉媽媽誇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轉眼,卻見沈勇雖然嘴上也不停吃,眼神卻呆呆的,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相公,怎麼了?」方一勺問他。

  「嗯……」沈勇看了看她,輕嘆,「只是覺得,這天火,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