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伸手去揭方一勺的蓋頭,心裡頭緊張得厲害,至於為什麼緊張他也不知道,方一勺也不是頭一次見面,都同床共枕半年多了。
不過緊張歸緊張,沈勇倒是覺得這揭蓋頭挺有意思的,最好是日後能每天都那麼來一次,一下子揭開蓋頭,看看娘子今天是什麼裝扮,那多有趣。
沈勇想著就輕笑了一聲,方一勺蒙著蓋頭就更緊張了,沈勇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沈勇看到床邊還有一根如意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用來揭蓋頭的,不過他也沒用,這硬邦邦的玩意傷著方一勺呢?還是用手……
按理來說,這挑蓋頭還有不少規矩呢,但是沈勇他娘沒教他。婚前他去問,沈夫人還罵他,「你要知道那些個規矩幹嘛?反正成親就一次,你記得,重點是金孫!我要金孫!」
沈勇搓了搓手,一想到金孫什麼的,就血脈噴張的。覺得沒什麼可猶豫的了,沈勇深吸一口氣,輕輕地伸手,揭開了方一勺頭上的紅蓋頭。
一勺身上穿著紅豔豔的喜服,臉上有些羞赧之色,頭髮盤著,上頭戴著沈勇新給她買的一枚金釵,還有一簇淡朱色的珠花,大眼睛,羽睫微顫,平時淡施粉黛,如今一雙的嫣紅的唇,晃得沈勇有些頭暈。臉上雖然含羞,嘴角卻是帶著喜色,微微笑著,渾然天成,看著哪裡都順眼,都讓沈勇心動不已。
沈勇越看越歡喜,就傻坐在床沿端詳起來。
一勺見他傻呵呵的,就瞄了桌上的交杯酒一眼。
「哦!」沈勇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趕緊跑過去拿交杯酒,遞過一杯給一勺,自己也拿了一杯,兩人先都伸出右胳膊,纏了半天沒纏上,又都換右胳膊……後來才換成一左一右,兩條胳膊終於纏上了,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娘子啊。」沈勇笑著看方一勺,「喝了交杯,可就是真夫妻了啊。」
方一勺看了看別處,小聲嘀咕了一句,「從來也不是假的。」
「嘿。」沈勇點頭,「那是,娘子有眼光。」
方一勺斜眼看他一臉的得意。
沈勇趕緊笑,「我有運氣!」
兩人好不容易才將黏在一起目光都收了回來,虔誠地喝了這交杯,心中暗許了日後榮辱與共,生死不棄。
兩人將交杯酒喝得滴酒不剩,沈勇接過了方一勺手裡的空杯,走到桌邊放下,回過頭,就見方一勺坐在錦被之上,含笑看他。
良久。
方一勺瞧了瞧瞧了瞧,問,「成禮了麼?」
「嗯。」沈勇點點頭,「成禮了,咳咳……娘子,接下來……」
方一勺點頭,臉更紅了幾分。
沈勇欣喜,跑過去,伸手先放下床簾,心裡頭也開始打鼓。
藉著床簾外頭透進來的微弱燭光,沈勇就見方一勺含情脈脈看著自己。所謂燈下觀美人,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芙蓉花放含春意,楓樹葉飄炫秋光。沈勇抓耳撓腮有些不知所措了,心裡頭卻是急切,想了想,心說,怕什麼,反正自個兒是流氓,今兒個如願以償了,春宵苦短,不可懈怠!
想罷,沈勇用無賴勁壯了壯膽,說,「娘子,我來了!」
方一勺哭笑不得,沈勇這是洞房呢,還是耍流氓呢?
幸好沈一博有先見之明,估計兩人都是頭一回,鐵定不好意思,因此今晚給他們準備的交杯酒特別烈,後勁十足。
沈勇藉著酒勁,便將平日裡頭隱忍的那一份真情都訴了出來,方一勺雖然羞澀,但聽到沈勇在耳邊細聲軟語傾訴衷腸,也是心動情亂,覺得自己將終身託付給他,也算不枉此生。
當晚,好一番耳鬢廝磨,沈勇自然是好好如意了一把,他也是血氣方剛,足足折騰了大半宿,方才饜足。起身打來熱水,細心照顧,待一切妥當,方一勺早就睡熟。
沈勇抓著她的手入睡,心滿意足,夢中他娘子可是給他生了一堆胖娃娃。
次日清晨,沈勇可比方一勺起得早了,見她睏倦,就喊來小結巴,把昨兒個方一勺做的蟹黃小籠包和豆漿都熱一熱拿來。
東西放到了桌邊,沈勇見方一勺已經醒了,睜大了一雙眼睛,靠在軟軟被縟裡頭瞧著他。
沈勇走過去,坐在床邊,「娘子。「
方一勺用被子蒙頭,有些不好意思。
沈勇失笑,伸手扯被子,「別悶著了,累不累?」
聽了那聲累不累,方一勺更氣,累不累你不知道呀?
「要給爹娘請安去。」沈勇笑嘻嘻逗她,「走得動不?我背你去?」
方一勺從被子裡探出半個頭來,瞪了沈勇一眼。
沈勇笑呵呵去拿那套沈夫人給媳婦兒做的新衣裳來,扶她起來換上。
方一勺起來吃早飯,豆漿滑軟香濃,特別的可口,蟹黃包裡蟹黃飽滿個兒大、和著蛋黃和蟹肉,裹在那薄薄的水晶皮子裡頭,一咬還有滿嘴的湯汁,美味至極。
沈勇含笑看著方一勺吃,自己剛剛吃了早飯,可不知道為啥,又餓了。
沈一博和沈夫人早就起來了,邊吃早飯邊等著沈勇他們來。
二老還念叨呢。
「唉,你說,昨兒個成了沒有啊?」沈一博問。
「成了吧。」沈夫人嘀咕,「若是再不成,你兒子乾脆去買塊兒豆腐撞死得了。」
沈一博覺著也是,就問,「一會兒要不要問問?」
沈夫人擺擺手,「不用問啊,一眼就能瞧出來!」
「是麼?」沈一博納悶,「怎麼瞧?」
「嘖……」沈夫人瞪他一眼,「一個得意一個羞的,不都這樣子麼。」
沈勇覺得似乎有理。
沈夫人笑著讓他別管了,一會兒看她的眼色就行。
果然不多會兒,就見沈勇拉著方一勺的手緩緩走過來了,來給二老請安。
沈一博趕緊看沈夫人,就見她眉開眼笑的,搬了張凳子讓方一勺坐下。
一勺坐了,見沈夫人看自己,畢竟都是女人,心照不宣,一勺笑眯眯不說話,沈夫人樂得嘴都何不攏了,盤算著,再等一年可能就有金孫抱了!
沈一博也甚是滿意,讓沈勇這幾天先啥都別做了,陪著媳婦兒到處逛逛,準備準備過幾天去京城。
隨後的幾天,沈勇就跟食髓知味了似的,整天痴纏著一勺,跟進跟出的,一勺走到哪兒都發現身後黏著他,甩都甩不掉。不過幸好,沈勇也算是溫柔情人,各方面都還挺節制。
一勺也柔順,小夫妻日子過得蜜裡調油,羨煞旁人。
一轉眼過了三天,眾人要準備啟程去京城了。
一大早,沈勇拉來了馬車,車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還鋪了厚厚的毯子。
方一勺出來看到了,就道,「相公,我騎馬就成。」
「那怎麼行?」沈勇趕緊搖頭,「你得坐馬車,三個月內不准騎馬知道不?噁心了、或者累了或者想吃酸的了或者哪兒不舒服了都告訴我知道不?」
「行啦。」方一勺有些無奈,也知道沈勇的意思了,小聲嘀咕了一句,「要三個月那麼久啊?」
「我們在京城最多待上一個月,兩個月內就能回來了,應該不會超過三個月,三個月後麼……嘿嘿。」沈勇說著,就自顧自傻笑了起來。
「笑什麼啊?」方一勺踹了沈勇一腳。
沈勇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方一勺臉通紅,白了他一眼,「死相。」
沈勇嘿嘿笑。
馬車準備妥當了,沈勇就找小結巴,可前前後後找了一圈也沒見人,最後他問在馬車邊坐著的莫冬冬,「小結巴哪兒去了?」
「他說去買些酒路上喝。」冬冬回答。
「多大了就酒癮那麼重啊?」沈勇有些不滿。
「哦,昨兒個我告訴他的。」劉袤也來了,道「賈大廚釀的桂花酒特別好,我昨兒個告訴他後,他就念叨說帶一點上路,萬一晚上要露宿,冷了可以喝些酒暖暖。」
「賈大廚?」沈勇愣了愣,問,「就那個賈大華啊?」
劉袤點頭,問,「沈兄認得?」
沈勇笑了笑,「也算認得吧,不熟。」說完,對方一勺挑挑眉——就那半吊子大廚。
「那酒樓不是已經關門了麼?」方一勺問,「那大廚現在在哪兒呢?」
「他在街尾有個鋪面,在那裡買酒。」這時候,沈傑和劉大方也來了,搭話的是劉大方,「不過混得不是太好。」
「哦?」沈勇有些疑惑,問,「他不是有名的廚子麼?怎麼不隨便找家酒樓,怎麼的也比自個兒賣酒強些啊。」
「少爺,你還真是得罪人都不知道啊。」沈傑拍拍他肩膀,「你想啊,你帶著少奶奶去酒樓做過飯之後,賈大華那個東巷府第一廚的名號就沒了,好些人還說他坑蒙拐騙呢。再說了,掌櫃的死了是大忌,他一個廚子,哪兒還有人肯請他啊,再說他不還得罪了你麼?」
沈勇有些不解,「他哪兒得罪我了?」
劉袤點頭,笑道,「沈兄果然大度,竟然不記得這事兒。」
方一勺提醒說,「相公,他還磕頭給你認過錯呢,如今你出息了,好些人都笑話他當年有眼無珠呢吧?牆倒眾人推麼。」
「唉!」劉大方點頭,「還是少奶奶知道人情世故!」
眾人將馬車拉倒了外面停下,就看到小結巴遠遠跑回來了,手上拿著個酒罈子。
「來了,咱們啟程吧!」沈勇說了一聲,眾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
沈一博和沈夫人正好追出來,給方一勺塞了一大袋子銀子和一些吃食,還有一條狐皮的大氅。
「一勺,兒啊,你出門在外小心啊!」沈夫人囑咐,「這大氅是我年輕那會兒,我爹上山抓的雪狐狸做的,可暖和了,你晚上別忘記蓋!」
「對對!」沈一博也連連點頭,「啥活都別幹,叫勇兒幹,他敢欺負你或者不聽話,你回來告訴我,我打斷他的腿!」
方一勺笑著點頭,接了東西跟二老道別。
沈勇坐在馬上直皺眉,人家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他家有了兒媳忘了兒。
這時,小結巴也跑到了,將酒罈子遞給了沈勇,直喘氣,「少爺,那賈大華的鋪子關門了,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街坊說他出遠門了,我上別家買的,也是桂花酒,咱們將就著喝吧。」
沈勇點頭,將酒罈子掛在了馬鞍邊的掛鉤上。
小結巴一下跳上了馬車,對方一勺道,「少奶奶,您坐好了,墊個蒲團別忘了啊!」
「嗯!」方一勺坐在軟綿綿的蒲團上面,對他點頭。
「走吧!」沈勇等眾人別國了沈一博和沈夫人,啟程上路,蓮兒和石頭在後頭揮著手送出老遠去,方一勺扒著車窗對她倆招手,「蓮兒,石頭,好好照顧爹和娘!」
倆丫頭眼淚汪汪的,「少奶奶,你要趕緊回來啊!」
方一勺點頭,沈勇撇嘴,「幹嘛呀,不就去趟京城玩玩麼,還能怎麼的?」
劉袤也笑,沈傑騎著馬走在前面,唯獨劉大方,他注意到沈勇嘴上說得輕鬆,但是眼底,似乎有些愁容……另外,對於沈一博會讓自己跟著去,劉大方覺得很意外。還有臨行前,沈一博是再三囑託,讓他此行一定要幫著沈勇和方一勺。劉大方就想不通了,這次京城之行,不是讓小兩口去散心遊玩的麼?怎麼跟前路多劫難似的?還是說……有什麼隱情?
沈勇一直騎著馬走在後頭,不緊不慢正好挨著方一勺的馬車,和扒著車窗邊看風景的方一勺聊得高興。笑歸笑,沈勇心裡明白,此趟京城之行,可遠遠沒有那麼簡單。他能否和他娘子長相廝守、兒孫滿堂……就看這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