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不錯。」他語中帶笑,「我會派人和你聯繫。最近在養身體,真的不想再花心思去煩惱這些生意上的事了。」
他說這話的意思很明確:不想我再聯絡他。
我答道:「我明白。」
說完,掛電話。
沒多久,就有人聯絡我。此人剛才接到托尼的調令,即將調任至環球亞太區的負責人,而他目前所擁有的環球香港區負責人的職位,歸我。
「彭總,以後就在你手頭低下做事了,還請多關照。」
「哪裡哪裡。你是大老闆欽點的人,哪還有這麼客氣,叫我崇廉就可以了。」
必要的寒暄過後,便是討論正事。
「我會把公司的資料發給你,你這幾天先看看,瞭解一下運營狀況。我這邊的交接還要花些時間,林小姐其實沒必要急著後天就上任。」
我想了想:「彭總,我也不是這麼著急著要上任,我後天到香港,之後幾天也可以幫你處理一些公事上的交接問題,這樣的話,以後我工作上手的也會比較快。您看……怎麼樣?」
他沉默片刻,「這樣也行。你哪時候到?到時把航班號告訴我,我派車去接你。」
太多事要處理,我和彭崇廉結束通話後,還得聯絡自己在港注資公司的經紀,要他盡快拿出一份企劃案。
我已經想好,和環球合作開發那塊地皮,絕對是我至今為止走的唯一一步正確的棋。
李牧晨到的時候,我剛把手頭這些事情處理完。
外頭門鈴響,我看表,3點半整,一分鐘不差。我跑去開門,看著外頭的李牧晨:「很準時。」
說完,奔進他懷裡。他雙臂接住我:「之前從不知你原來這麼熱情。」
他笑,我臉板起,緩緩放開他。見我如此,他不笑了。
我側身讓他進門。
他一眼便看見我放在客廳裡的行李箱:「收拾好了?」
我點頭。
「你……和胡騫予,說了麼?」
他神色緊張地問我。
我搖頭:「我想和他攤牌,可他現在人在香港。」
他瞭然地點頭,雙手慢慢壓在我雙肩上:「你昨晚去公司找他了?」
我一驚。他怎麼知道?
斂了斂神色,我貼到他胸口,輕輕攬住他:「我昨晚去找他,想跟他說明白,可他根本不聽我說。」
他撫摸我頭髮:「放心,我答應給你時間的。我不會言而無信。」
我在他懷裡,仰起臉,衝他輕笑:「謝謝。」
我要帶的東西就一個行李箱,李牧晨幫我提箱子,朝玄關走:「酒店訂好了?」
「嗯。」我應道,偏頭看了眼牆上掛鐘。
那快遞員為什麼還沒到?
「不如……」李牧晨很謹慎地問,「……不如,搬去我那兒住?住酒店總歸不是很方便。」
他徵詢地看我,很小心翼翼。
我躲開他的視線,低眸咬牙,聲音壓低:「我不想麻煩你。」
我低著頭,看到李牧晨朝我走過來。他捧起我的臉,要我與他對視:「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我只能咬牙,不說話。
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我並不想再把自己賠給一個男人。
李牧晨比胡騫予好對付許多。更何況,我後日就要啟程去香港,短期內不會回來。
幸好這時,有人按門鈴。「叮咚——」清脆的門鈴聲,是一注清醒劑,我躲開他,跑過去開門。
姍姍來遲的快遞員,姍姍來遲的包裹。
「請問,是林為零小姐麼?」
「我是。」
「林小姐,您的包裹。請簽收。」
我接過包裹,音量正好能讓裡頭的李牧晨聽見:「我的包裹?」
我回頭翻包拿證件,隨後回到門邊簽收。
李牧晨注視的目光在我和包裹間逡巡。我回到客廳,當著他的面拆開包裹,將光盤取出。
我看李牧晨一眼,隨後走到電視機前,開DVD,機子開始讀碟。
我拿著遙控坐到沙發上。
很快,佔滿整個電視機屏幕上,出現了我幾小時前已經看過的香豔無比的畫面。自然,還有那刺耳的呻吟。
第二次看到,我很平靜,可是我知道,站在我身後的李牧晨,並不會平靜。
以他的聰明,不可能猜不到這張光碟意味著什麼。
我就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關機,就盯著電視,緊緊盯著。
最後,還是李牧晨看不下去,抽走我手裡遙控,關機。
我偏頭,對上李牧晨的眼睛,笑一笑:「我很可笑,是不是?」他臉色慘白,卻堅定的搖頭。
我繼續笑,慘淡地看他:「我不可笑?」
「……」
「哦,你可能不知道,胡騫予的英文名,就叫Dennis……」我理解得點點頭。
隨後,理一理頭髮,站起來,平靜地說:「我們走吧!我不想再待在這兒。」
說完,不等他回應,直接拎著自己行李,離開。
我已經走出家門,正朝電梯間走,李牧晨趕上來,從後頭衝過來,猛地一下抱住我,憐惜的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Dennis是誰?!」
我不說話,只試著掙開他箝制住我的手臂。
相對於我的平靜,李牧晨氣憤得直喘粗氣:「胡騫予的花是出了名的,為零,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我……」
他打斷我:「離開他就有這麼難麼?為零,他去香港,沒有空聽你說分手的事——這些都是藉口!你想離開,何必要跟他多說,直接離開就好!」
我只能囁嚅:「給我點時間。」
「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直接打電話告訴他!說你們玩完了!要麼就直接離開!為零,我們一起走,離開恆盛,離開胡騫予……」
「……」我依舊不回答,心裡在回想李牧晨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我們一起走,離開恆盛……
我的沉默就像一劑催化劑,助燃李牧晨的焦急。李牧晨鬆開手,將我的肩板過去,要我看他。
我依舊躲著他的目光,可他偏要我正視他:「為零,你到底在怕什麼?我總覺得你在怕他,他到底抓了你什麼把柄?」
這一回,李牧晨是問到點子上了。他這一問,我就不得不考慮,要不要把我父親是林甚鵬的事告訴他。
可惜,李牧晨到底有多少心計,我還不能確定,如果我把自己身份一五一十告訴他,難免他會有所察覺。
多方面思慮,我只說:「牧晨,不要問。我答應你,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我的父母。
我很久沒有來看過他們。
不過每年都會給墓地管理處寄錢,要他們修葺我父母的墓。
我對母親沒有印象,她死於難產。但我深愛的父親葬在這裡,可也因此,即使回國了,我也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回來看看。
可是,即使很久沒回來過,我還無比清晰的記得通往郊外墓園的路該怎麼走。
在墓園外下車,我步行,徑直去尋我父母的墓。
在人工開闢的山道上走了很久,我抱著精心挑選的那束菊花,終於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從鑲嵌在墓碑上的照片看,我的父母是這麼的年輕,臉龐不染一絲風霜。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我對著照片輕笑,心裡默念。
今天陽光極好,很溫暖,照在我的臉上,也照在相片上的,我的父母臉上。
墓碑前的台階上,竟然還放著一束花。白玫瑰。
我有些疑惑,這花很新鮮,花瓣上還有露珠。花束間還插著一張卡片。
而墓園管理處的人,是絕不會在這裡擺放白玫瑰的。
我將拿卡片拿起,展開來看。
內容是用英文寫的,我沒來得及細看,視線不禁瞥向角標上的署名時,我呆住了。
「For give me,
Dear, David Yang」
David Yang?
我反應過來時,焦急得四處張望,這花這麼新鮮,送花的人應該沒走多久。
我扔下卡片,發瘋一樣順著路邊跑下去。
可是一路跑過去,我一個人也沒碰到。
跑到最後,我已經身處山腳下了,累的氣喘吁吁,再跑不動,只能極目四望,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人。
我已經絕望,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另一條山道,從山腳的拐彎處,拐出了一輛車。
這輛車!
我拼盡全力跑過去,可那車開的太快,我跑的閉住了氣,卻依舊沒有追上那輛車。最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的車尾,迅速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輛車的車牌。
我跑去管理處那裡詢問,問有誰看見了那輛車。
我氣急敗壞,喘著氣,狼狽無比地形容車的樣子。
「黑色的那輛……就停在那邊山腳下的……剛才從這裡開出去的……」
他們互相看看,隨即全都對我搖頭,說沒看到。
我氣餒無比,最終,遊魂一樣回到停車場。上了自己的車,我看著後照鏡裡的自己。
我從沒那麼恨我自己過。
如果……如果我早來10分鐘……
我越想越氣,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最後只能用力按響車喇叭,聽著刺耳無比的喇叭聲,心裡憤然地咒罵著自己。
我勸服自己,我得冷靜,我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
這個神秘的David Yang,還有胡騫予……這些人,我總有一天要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來,這些人,都不配有好下場。
我訂好了當天的機票,飛香港。我打給彭崇廉,把航班號告訴他。
彭崇廉有些疑惑:「怎麼提前一天?」
「我等不及了。」我這麼回答他。
是的,我等不及了。
我很趕時間,辭呈都是郵寄到恆盛的。機票也是買現成的。
抵達香港的時候,我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有所緩和。
下了飛機,開手機,不久就有電話進來。
是彭崇廉派來接我的人,說車子已經在機場外頭恭候多時了。
我拖著行李,出了機場,出口大廳裡有人舉著寫了我名字的牌子,我走過去,跟這人打招呼。
「您是林為零小姐?」
我點頭。
他伸手,與我握手:「您好,我是彭總的秘書。」
見面例行的自我介紹後,我跟著他出去,上了車子。
「我先安排你去酒店吧,我們已經為你訂好了房間。」
我笑笑:「哦,不用了,我先去公司見彭總吧。」
他愕然片刻,隨後笑笑:「林小姐果然是心急的人啊。」
我也笑,對此不置可否,只問我感興趣的話題:「我想問一下,最近幾天,環球和李氏的人是不是都在應付恆盛財團那邊派來的人?」
「是啊。而且今天,恆盛老總還親自到我們環球來,彭總正在應付他。」
「哦?是嗎?」我對此很感興趣。
見我對此似乎很關心,他笑容可掬,略帶抱歉地說:「所以,林小姐,彭總今天可能抽不出時間見你,我建議你還是先回酒店,休息一夜,養足了精神……」
我打斷他,聲音儘量溫和,笑臉擺著,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太過強勢:「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這位恆盛的老總了呢!」
車子一直駛待環球大樓,這位彭崇廉的助理將我帶上環球辦公寫字樓。
寫字樓外的秘書見到這助理,全都起立,微鞠躬,畢恭畢敬地叫人。
看來這位助理地位很高。
他領著我進去,七繞八繞,到了會客室門外,他詢問我:「林小姐,彭總他們在裡面開會,您是要現在進去,還是先去彭總辦公室等著。」
我笑:「我現在進去吧。」
「那好。你在這兒先等等,我進去告訴彭總你來了。」
他說完,便敲門進去。
我在外頭等了片刻,助理領著彭崇廉出來了。
「林小姐,你來了!真快啊!怎麼不先回酒店休息休息。」
我笑:「我還沒上任,對什麼都得勤奮點,怎麼敢休息?我還指望著在彭總你調任之前,抓緊時間跟彭總好好學習學習。」
我說這話,他自然很受用,笑容洋溢:「我剛才正跟恆盛的胡總聊著呢,林小姐有沒有興趣進去聽一聽?以後跟恆盛的這塊生意,就全由你管轄了。」
我卻之不恭:「好啊。」
隨後我就跟在彭崇廉身後進了會客室。彭崇廉身型較寬闊,我的身影幾乎全數躲在他身後。
進了門,我就聽見彭崇廉朝著裡頭的人這麼介紹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環球即將上任的香港區負責人……」
彭崇廉邊說邊側身,將我讓到眾人面前,「……林為零小姐。」
彭崇廉叫到我名字的時候,我的身影正好全部展現在這些人面前。
此時,正對著我坐著的,不是胡騫予是誰?
而這位胡總,原本還是微笑著的臉,在看到我的時候,瞬間,徹底僵住。
我看著胡騫予,笑一笑,隨後別過視線,不再看他,而是在這些人之間掃視了一輪。
最後,我把目光對準坐在最邊上的姚謙墨,疏離地笑,說:「各位好,我是,林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