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托尼的確痛苦,但他強大的意志支撐著他,他不會倒下。而露西,在噩耗襲來時,直接選擇用精神失常來保護自己。

  為零見托尼,只為告訴他,這個月底,只要胡騫予肯把他手頭的股份轉讓給她,他就不能再動胡騫予一分一毫。

  為零這麼說的時候,托尼正伏在支步器械上,大汗淋漓地試圖走完不過5米的路。

  他大汗淋漓,艱辛萬分,可他蒼白的臉上卻維持一貫的殘酷冷笑:「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唾手可得的商業帝國?胡騫予沒那麼愚蠢。」

  她不想再跟他吵,儘量心平氣和:「所以,如果他做到了,你就不能再害他。」

  托尼斬釘截鐵:「他不可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麼?」

  托尼沒有立即回答她。他雙臂分別勾在支步器兩邊金屬桿上,終於,艱難地走出了一步。他對此頗為滿意,這才氣喘吁吁地繼續道:「除非你告訴了他,我還活著。」

  他累得連話都只能用氣音來說,可是,他的表情、眼神,都依舊是強勢者主宰一切的模樣。

  這樣一個男人,年輕時該是多麼吸引人,露西,甚至連她的母親都……

  為零用力搖搖頭:「我沒有向他透露任何一點訊息。」

  托尼似乎沒有在聽她說話,而是依舊在艱難地繼續著他的下一步。

  等到他又成功邁出一步後,他才接著她的話繼續道:「我也相信你不會這麼感情用事。所以,胡騫予也不可能會放手。」

  「結果是什麼,月底自然會見分曉,」她不想看他這樣隨意決斷他人,他這個樣子,與殘酷的獨裁者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連眼中都似乎透出某種掠奪時的血腥。

  為零頓一頓,咬咬牙,終於道出了她一直想要說的話,「我只要你的一個承諾,一個,給你女兒的承諾。」

  聞言,他終於停下了,也不再只關注於他自己的雙腿,而是看向了為零。

  他的眼中似有波濤洶湧,可是最終,還是恢復成了冷淡與平靜,「為零,你知道麼?你媽媽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你答應了?」為零壓抑著嗓子,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他卻置若罔聞,將頭轉向了窗外,嘴裡像是在喃喃自語:「她為了林甚鵬,你為了胡騫予。Vivi,你們的選擇,也很相似。」

  也許,是她眼花,這樣一個冷血的男人眼中,有悲慟一閃而過……

  再回想起托尼那時的失魂落魄時,她身處胡騫予家中。

  對,應該是用「家」這個字眼沒錯。

  因為胡騫予陸續將他在胡家大宅的東西搬了過來,這個家裡,有了他的味道。

  為零晚上住在這裡。沒有分房睡,也再沒有過肌膚之親。我們各自睡在床的一邊,床尺寸足夠大,他們連手都不必碰到。

  這一次胡騫予搬來的是書籍。一些名著,一些財經類讀物。

  他在書架前忙碌,為零看著他的背影,想著白天與托尼見面的情景。她的母親愛林甚鵬?所以才會去求托尼?可是,為什麼,她卻是母親為托尼生的孩子?

  那麼,她呢?她愛胡騫予,所以才去求托尼。可是胡騫予呢?

  為零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問著:你愛我,所以會放棄恆盛,對麼?我在心裡問著胡騫予,也是在問著自己。

  這時,一本厚實的書突然掉到了地上,響聲驚動了走神的她。

  為零回過神來,就見胡騫予正彎腰撿起書。書裡掉出一張東西,輕飄飄地落到了離她近一些的地方。

  胡騫予走過來,她走過去,同時撿起那東西。

  是張照片。

  她的照片。

  而她並不知道自己曾有過這張照片。

  照片角度有些奇怪,像是偷拍的。為零認出照片中的建築。

  那是斯坦福的大學校園。

  黃色石牆環繞下的紅屋頂建築,棕枷成行,陽光斜照。而她,身在其中,只是個抱著書本,打扮無奇,快步穿行鏡頭而過的學生。

  拍攝角度不好,但光打得好,為零的臉沐浴在陽光之中,甚至可以看清臉部輪廓上,細細軟軟的茸毛。

  胡騫予從為零手中輕輕抽走照片,夾回書頁中。他沒說什麼,也沒看她,直接返回書架前,將那本書放上去。

  「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年少時做的蠢事。」他背對著她說,語氣雲淡風輕,像是不經意間說出口那般。

  月底,到來。

  這一天,為零沒有見到胡騫予。我等了一整天,等在家裡。他沒有回家,也沒有給她電話。

  反而是托尼聯絡了她:「我至今沒有聽說恆盛那邊有任何大動作的消息。你該死心了。」

  「不,晚上12點之前。」為零堅定不移地說。雖然,此時已是下午,她依舊沒有收到胡騫予的任何回應。托尼沒有再說什麼,為零徑直掛斷了電話。

  等候的時間也許很長,但是在她看來,不過一瞬,便已到了午夜12點。

  好了,她該死心了——

  可是她能去哪?她的護照還在胡騫予那裡。

  為零矛盾著,終究還是要離開,不能離國,她起碼可以離開這間房子。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坐著車來到機場,卻無法出境。

  晚上過後,白天來臨。

  為零渾渾噩噩地在機場大廳過了一整晚,腦子鈍得很,無法思考——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她的行李就在手邊,可我的整個人,卻不在這裡。就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

  月底過後的這一天,胡騫予終於來電。她像個即將被執行絞刑的犯人突然聽見特赦令般,激動無比地接聽。

  可是,在聽見胡騫予的聲音過後,什麼激動都頓時煙消雲散。

  「你來恆盛。立刻。」

  為零頹唐地應付著:「我們訂的期限已過,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

  「……」

  「……」

  「求你。你要的,我給你,我……總之,立刻來。手機開著。」說完,他就掛了。

  但他掛斷後沒過幾秒,有視訊電話進來。為零按下「接收」,便有畫面傳來。那是類似於簽約儀式的畫面,畫面上的胡騫予,神情憔悴,但儀態如常。

  為零明白過來,發瘋一樣奔出大廳,打車去恆盛。她掛了視訊電話,轉而撥打胡騫予的私人手機。

  「你真的……」她哽嚥著無法成言。

  胡騫予聲音帶著絲疲憊:「對。你贏了。所以,來接收勝利成果。」

  「我……」

  「我在恆盛大樓樓下等你。快點,也許,我隨時會反悔。」

  為零一直催促司機快點,快點,終於到達了恆盛大樓。車子停在另一邊的車道旁。在著鋼筋水泥鑄就的怪物面前,站著胡騫予。

  他就站在恆盛大樓的門口,迎著淡淡日光,等著她。

  為零打開車門,正要奔沖車,卻被司機阻止——她的錢包落在機場,沒有辦法付帳。

  沮喪無比,卻又激動無比——

  胡騫予等著她,她無法平靜。

  她贏了!托尼的計畫會落空,胡騫予會好好活著,好好愛著她。

  透過車窗,為零看見等不及的胡騫予快步穿過馬路,朝她這邊走過來。

  可是,就在這時,她呆住了。此時的畫面,胡騫予朝她走來,她和他,隔著汽車玻璃對視。這一切,是多麼的熟悉——

  為零驚愕地想起那日,托尼的那場車禍——

  「不!!!」

  她驚呼出聲,同時拉開車門衝出去。為時已晚——

  一輛車橫衝過來,向胡騫予飛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