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遇刺

這一覺睡得好沉,夢裡隱約見到母親,還有辭世多年的皇祖母,依稀又回到了承歡祖母膝下的無憂歲月……我閉目甜甜地笑,不想這麼快醒來。

「我知道你醒了,睜開眼睛,求你睜開眼睛!」這哀慟的聲音讓我心口莫名抽痛,竭力掙脫睡意的泥沼,想要睜開眼,卻在一片迷蒙光影裡,見到一雙赤紅的眸子,紅得似欲滴血。我陡然一顫,刺客,刀光,血痕,他驚駭的神情……那驚魂的一幕掠回腦中,激靈靈驚醒我,又記起了最後清醒的意念,記起他臉色蒼白,緊緊抱著我,滿目驚痛若狂的樣子。

我合上眼,復又睜開,終於真真切切看見他的面容。

「阿嫵……」他直直望著我,目光恍惚,好似不敢相信,連聲低喚我的名字。

他的眼睛怎麼紅成這樣,我覺得心疼,想要抬手去撫他臉頰,卻驚覺周身毫無知覺,四肢肌體分明還在那裡,卻仿佛已不屬於我。

「你睡了好久!」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手指顫顫撫過我臉頰,「老天總算將你還給我了!」

我望住他,淚水潸然滾落,身子卻全然失去知覺,半分不能動彈。

「太醫,太醫!」蕭綦緊握了我的手,回頭連聲急喚。太醫慌忙上前,凝神搭脈,半響才長吁了口氣,「王妃脈象平穩,毒性大有緩解,看來那雪山冰綃花果真有效。只是劇毒侵入經脈,眼下尚未除盡,以致肢體麻痺,全無知覺。」

「肢體麻痺?」蕭綦驚怒,「如何才能解去毒質?」

太醫惶然叩首,「那冰綃花藥性奇寒,以王妃的體質只怕難以承受,微臣只能冒險嘗試,以七味至陽至熱的藥物為輔,逐量下藥。眼下看來雖有解毒之效,卻難保不會傷及內腑,微臣不敢貿然下藥。」我恍恍惚惚聽著,心中隱約明白過來,太醫說的冰綃花想必是賀蘭箴送來的那支雪山奇花。當日突厥使臣稱其為異寶,可解毒療傷,想不到今日竟真的救我一命。

卻聽蕭綦怒道,「我不想再聽這推三阻四之言,不管你用什麼藥,務必要讓王妃康復!」

「王爺恕罪!」太醫驚惶,連連叩頭不止。

我苦笑,卻無法出聲,只剩手指微微可動,便竭力輕叩他掌心。蕭綦俯身看來,與我目光相觸,似悲似狂,我從未在他眼中見過如此淒惻神色。

冰綃華藥性奇寒,我若不能承受其效,大概會就此死去;如果不用此藥,我雖然能活,卻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兩者相較之下,蕭綦立時洞徹我的心意,想必他心中所想,也與我相同——只是,要由他來決定,又是何其艱難。

「我明白。」蕭綦深深凝視我,決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們便一起來博上一博!」

太醫立刻開方煎藥,一碗濃濃藥汁,由蕭綦親手喂我喝下。

宮人醫侍盡數退出外殿,空寂的寢殿內,宮燈低垂,將我們的影子長長投到地上。

他扶起我,倚坐床頭,將我緊緊摟在懷中。不知是藥效發作,還是毒性作祟,我眼前昏黑,神智漸漸恍惚。

「阿嫵!」他在我耳邊低喝,輕輕搖晃我,我的身體卻仍是沒有知覺。

「我不准你睡,你給我好好睜大眼睛!」蕭綦抬起我臉龐,語聲緊窒,「我怕你一覺睡去,再也不會醒來……只要你好好熬過來,我什麼都答應,再不惹你傷心難過,好不好?」

我心中似痛似甜,竭力睜開眼,給他一抹微笑。他的雙臂將我抱得那樣緊,即使身體沒有知覺,依然能聽到他的心跳。我想對他說,我還沒有看夠你的模樣,怎麼捨得就此睡去;我還要看著你長出白發,與我一起變老。

「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他望著我尷尬地笑,第一次主動要求講故事,以往每次被我纏住,他都頭大如斗。若說英明神武的攝政王還會害怕什麼事情,那一定是被他的王妃纏住講故事。我笑意深深,安靜地望著他,看他皺眉思索的樣子,心裡只覺酸酸軟軟……我默默想著,就算將在天亮之前死去,我也毫無恐懼,只因有他一直陪伴在身側。

「講什麼好呢?」他苦惱地喃喃自語,我卻笑起來,他向來只會講些征戰疆場,攻城掠地的故事,血淋淋的,並不好玩。但只要是他的故事,我都百聽不厭。

他環緊我,語聲越發溫柔,「我有沒有講過,第一次看見你的情形?」

我睜大眼,第一次,那應該是在大婚拜堂的時候……他歎了口氣,未語先笑,「那時你才十五歲,那麼小,幾乎還是一個孩子。」

他悠悠笑道,「拜堂的時候,你一身繁復的宮裝,身形仍然十分嬌小,怎麼看都還是個小丫頭。想著我這麼一把年紀,卻要跟一個小丫頭入洞房,真是比攻下十座城池更令我為難!」他笑得可惡之極,我又氣又窘,只能以目光狠狠剜他,恨不得撲到他肩頭,咬上一口。

「那之後,一別就是三年……當我得知你被劫持,怎麼都想不出我那王妃長得什麼樣子,只想到一個小孩被嚇得大哭的模樣。」他感喟道,「我派去的人一路跟著你們,不斷傳回消息,說你刺殺賀蘭箴,又縱火逃跑,還逼得賀蘭箴處死手下……我不能相信,這些事竟是一個小孩子做的。」

我說不出話,淚水悄然湧上。

「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那一刻,血光烽煙,你在亂軍之中出現……」他驟然閉上眼,「你竟那樣耀眼,身後刀光劍影分毫不損你的容光,自己命懸敵手,卻沒有半分懼色。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竟能如此決絕,如此凜烈!」他的聲音竟有一絲顫抖,「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幾乎錯過了什麼!」

我望著他,淚水滑落,濕了鬢發。

「一直以來,我夢寐以求的,可以並肩站在我身側,與我同生共死的女人,原本早就已經得到,我卻堪堪錯失了三年。」

一點溫熱,滴落在我臉頰,竟是他的淚。他抱緊我,似恐一松手就會失去;他身上的溫熱,令我冰涼的身子漸漸回暖,一直暖到心底裡去。

我驀然一顫,溫暖的感覺如此清晰……真的,我竟又感覺到他的體溫,又有了微弱的知覺。我竭盡全力,終於緩緩抬起右手,艱難地覆上他手背。

他一震,呆了片刻,驀然驚跳起來,「你能動了!阿嫵,你能動了!」

我亦欣喜若狂,仍由他將我擁入懷抱,再說不出話來。

珠簾一掀,阿越托了藥盞進來,盈盈笑道,「王妃,藥煎好了,您今日氣色又好了許多呢。」

正說笑間,徐姑姑肅容而入,見我正服藥,忙又笑道,「王妃這兩日好了許多,看來服完這帖藥,也該大好了。」

我擱了藥盞,接過白絹拭了拭唇角,看她肅然神色,心下早已猜到幾分,「大理寺已經審出結果了?」

徐姑姑欠身道,「是,刺客身份已經查明,確是宣和宮舊人,名喚柳盈。」

宣和宮,子律昔年所居宮室。那晚我一眼瞧見那美貌宮女,便覺分外眼熟,如今想來,隱約就是當年子律身邊,十分受寵的一名侍女。她在宮中的時日甚長,卻無人知道她身負武功。徐姑姑臉色沉重,「宣和宮舊人本已悉數遣出,這柳盈原已被送到浣衣局,數日前卻被御膳司調了去。帶走她的人是御膳司一名副監,名喚李忠,此人事發當夜即已暴病而亡。」

我不動聲色,只淡淡一笑。這殺人滅口的動作雖快,卻也在意料之中。

綿延宮室,重重樓闕,誰也不知這偌大深宮之中,到底潛藏了多少秘密。

當日姑姑遇刺之後,我曾借宮變之機,清洗宮禁,將效忠先皇的勢力盡數拔除。然而宮中盤根錯節的勢力錯綜復雜,為免牽連太眾,引得人心浮動,那一次的清洗僅僅點到為止。隨後姑姑謀逆事敗,宮中涉案者誅連甚廣,殺戮之重,使得宮中舊人膽寒心驚,整個宮闈都陷入恐慌之中。自我接掌後宮,著力安撫人心,平息動蕩,雖然止了殺戮,但徹底清理宮禁的念頭,始終擱在心裡,只等待合適的時機到來。

徐姑姑繼續說道,「王爺下令嚴查此案,大理寺已將御膳司相關人眾收押,浣衣局與柳盈過往相熟者,及宣和宮舊人一並下獄。」

我沉吟了片刻,揚眉看她,「既然大理寺已著手審理,你不妨也再助他們一臂之力。」

徐姑姑一怔,「王妃的意思是?」

我斂去笑容,冷冷道,「宮中舊黨未除,如今也是時候好好查一查了。」

「老奴明白了。」徐姑姑悚然一驚,旋即深深俯身。

我緩緩道,「你傳話下去,宮中凡有過私下非議朝政、言行不檢、與舊黨過從甚密者,每供出一人,減罪一分;知情不報,禍連九族。」

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之惡毒,為了自保,每個人都會爭先恐後攀咬他人。

我要的就是人人自危,牽涉越廣越好。

「老奴這就去辦。」徐姑姑躬身欲退。

「慢著。」我叫住她,漠然開口,「有一個人,現在是用得著的時候了。」

終年不見天日的囚室裡,陰森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即使站在門口,也讓我遍體生涼。

「這地方骯臢得很,王妃還是留步,讓奴婢將人提出來審吧?」訓誡司嬤嬤謙卑地陪笑。

我蹙眉道,「徐姑姑跟我進來,其他人留在這裡,未經傳喚不得擅入。」

徐姑姑在前提燈引路,穿過昏暗過道,越往裡越是森冷迫人。最後一間狹小的檻牢前,僅半尺見方的窗洞裡漏進些微光線,隱約照見地下一堆微微蠕動的物事。徐姑姑撥亮燈盞,光亮大盛,牆角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被光亮驚動,簌簌爬過腳下,竟然是碩大一只蜘蛛,我失聲低呼,急急向後閃避。

「王妃,當心些。」徐姑姑扶住我。

地上那堆稻草破絮裡,忽然發出嘁的一聲冷笑,嘶啞不似人聲,「小郡主,你也來了?」

若不細看,我幾乎認不出那一團污髒裡竟藏著個枯瘦如柴的女人,那似曾相識的蠟黃面孔,從亂發後緩緩抬起來,深凹眼珠直盯向我,「我就知道,你早晚也會來的,黃泉路上,錦兒會等著你的!」

我借著光細細看她,想在這張臉上,尋回一絲昔日的影子,終究卻是徒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到此刻還是放不下心中怨毒。 「錦兒,你可以安心地上路。」我靜靜看著她,「那個孩子我已安置妥當,子澹那裡,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聽到這一聲「上路」,錦兒陡然一顫,軟軟倚著那堆破絮,目光發直。 我心下略有一絲惻然,「你有未了的心願,現在可以告訴我。」

「到此時還在我面前裝什麼善人?只可惜殿下看錯了你,你才是最最毒辣的一個!」她呵呵冷笑,重重一口唾沫唾在我跟前。 「大膽!」徐姑姑怒斥。

我定定看著眼前狀似瘋魔的婦人,良久,方緩緩道,「如你所言,王儇從來不是良善之人,否則今日囚在牢中待死的人,便不是你,而是我,甚至是我王氏滿門。」 「你以為富貴榮華得來全不需代價?」我自嘲地一笑,「這些年,你只看到我無限風光,卻不曾見過我如履薄冰、心驚膽顫,並非只有你蘇錦兒命運多騫,這世上有一份風光,自有一份背後艱難。你本有過自己一番天地,何苦羨妒旁人?」 錦兒慘笑,「我的天地,我何嘗有過自己的天地……打小圍著你轉,你便是天,便是地,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拋開……我做夢也求不到的,在你眼裡一文不值;就算我捨了命,也搏不來他認真看顧一眼,你卻那般作踐,逼得他為你去死!」 她的話,一聲聲,一字字刺進我心裡,直刺得血肉模糊。 「不錯,你說的都不錯。」我依然在笑,一開口卻枯澀得不似自己的聲音,「這便是命,你和子澹,一個死不認命,一個認命到死,到頭來又是如何?總有些東西不得不爭,也總有些東西,不得不捨……就算你同我一樣生作金枝玉葉,不知取捨,也同樣是如今這般下場。」

「你不過是命好,憑什麼就占盡一切!」她跌在那堆破絮上,嘶聲喊道,「就算下輩子做不成金枝玉葉,我寧願變豬變狗,也不要再做丫鬟!」

她淒厲的哭聲回蕩在陰冷囚室,從四面八方向我迫來。

我猝然回轉身,重重拂袖,「送蘇夫人上路。」

蘇錦兒以行刺共謀之罪,被一道白綾賜死在囚室之中,共犯名冊之上也按下了她的手印。

柳盈行刺一案原本與蘇錦兒的攀污毫無關系,外間只知蘇錦兒冒犯皇室,犯下死罪,卻不知我將她一並扯進此番謀刺之中,以逆謀共犯的罪名處死,便順理成章地讓錦兒成了指認同謀的一枚棋子——而且是死無對證,再不得翻身的死棋。被她臨死「招供」出的人,縱然渾身是嘴,也百口莫辯。

被囚禁的御膳司、浣衣局宮人聞聽蘇錦兒認罪伏誅,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唯恐與逆黨沾上關系,等不及大理寺真正用刑,已經自起內亂,互相攀咬——人心之惡,比天下最鋒利的兵器,更能殺人於無形。一時間,牽涉入案之人不斷增加,共犯名錄一疊疊送往我眼前,整個宮闈都籠罩在一片恐懼惶惑之中。

徐姑姑垂手而立,緘默不語。我面前薄薄一冊名錄攤開,寫滿細細密密的名字,這就是經過層層甄選,最終確定的共犯名錄。

我一個個名字仔細看過,大多數名字都是皇室心腹舊人,也是我早有心清除之人,如今不過是挾柳盈之事一網打盡。

誰又能料到,引發這一場血腥風波的由頭,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的癡烈。

那柳盈出身將門,自幼入宮,伴在子律身邊,明是侍婢,暗是姬妾,早已對子律情根深種。若是太平年月,待子律封王冊妃,將她收為側室,原也可富貴清平過得一世。偏偏生逢亂世,子律叛逃謀反,陣前伏誅,落了個身敗名裂,屍骨無存的下場。尋常女子以死相殉倒也罷了,可歎這柳盈竟是如此忠貞剛烈的性子,暗地隱忍,伺機行刺蕭綦,為子律復仇。

小小宮人,縱然命如草芥,一旦逼到絕境,以命相搏,也有驚人之力。

只是單憑她一己之力,若無人從旁相助,豈能在深宮之中來去自如。從浣衣局調入御膳司,是接近蕭綦的第一步;在御膳司從雜役晉身為奉膳,是第二步;最後秘藏劇毒,投毒於食在先,懷刃行刺在後,這行刺的計劃雖不怎麼高明,卻也步步為營,想必一路走來,都有高人暗中相助,為她打通關節,隱瞞遮掩。

像柳盈一般效忠皇室的心腹舊屬,宮中不在少數,而有這番本事,暗掌各司權柄的人,更是屈指可數。這些人暗中聚結,心念舊主,對權臣武人心懷怨憤已久,雖沒有謀反的膽量和本事,卻如盜夜之鼠,伺機而動。

翻到名冊的最後,赫然看見兩個熟悉的名字,令我悚然一驚,掌心滲出冷汗。

我抬眼看向徐姑姑,「這份名冊,除了你我,還有誰見過?」

「無人見過。」徐姑姑欠身回稟,臉色凝重。

啪的一聲,我揚手將名冊擲到她腳下,「徐姑姑,你好糊塗!」

名冊最後一頁赫然寫著永安宮中兩名主事嬤嬤的名字。她二人雖不是皇室舊黨,卻也因太皇太后而對蕭綦深懷怨憤。姑姑癡盲已久,她身邊的嬤嬤擅自生事,卷入此案,一旦傳揚出去,太皇太后豈能脫得了關係。

日當正午,我踏入永安宮,身邊未帶侍從,只率了徐姑姑等貼身之人。

我所過之處,眾人斂息俯首,肅寂的殿內只有裙袂曳地,錦緞滑過玉磚的悉簌聲和著步搖環佩,冷冷作響。

太皇太后正在午睡,我沒有驚動她,即便她醒來,也不過是在另一場夢裡。望著姑姑蒼老干枯,卻寧靜恬和的睡顏,我不知該羨慕還是悲哀。

兩個嬤嬤已經身著素衣,散發除釵,一動不動地跪在殿前。她二人跟隨姑姑多年,今日自知事敗,已無僥幸之心,但求速死。

我從徐姑姑手中接過白綾,拋在她們跟前,「你們侍奉太皇太后多年,其行可誅,其心可憫,特賜你二人全屍歸葬。」

獲罪賜死的宮人只得草席卷屍,亂葬郊野,若能留得全屍,歸葬故裡,已經是莫大的恩惠。兩位嬤嬤對視一眼,平靜地直了身,朝我俯首,復又向內殿頓首三拜。

吳嬤嬤拾起白綾,回首對鄭嬤嬤一笑,眼角皺紋深深,從容舒展,「我先去一步。」

「我隨後就來。」鄭嬤嬤淺笑,神情仿若昔日少女般恬靜。

徐姑姑別過頭,低垂了臉,肩頭微微顫抖。

吳嬤嬤捧了白綾,隨著兩名內監,緩步走入後殿。

永安宮兩名嬤嬤,以怠慢禮儀,侍候太皇太后不力之罪賜死。

柳盈一案,牽連宮中大小執事,知情共犯竟達三百餘人。列入名冊中的一百三十八人,或為皇室心腹,或對朝政有誹謗非議,皆被訓誡司下獄。其余人等多為相互攀污,罪證不足,被我下令赦出。獲釋人等,經過一番險死還生,無不感恩戴德,戰戰兢兢。

大理寺查遍了柳盈九族,找出柳家有一房表親,將庶出女兒嫁與湘東侯為妾。

朝中僅存的一支皇族余勢,正是以湘東侯為首的世家子弟,表面歸附蕭綦,實則私下聚議,對武人當權心懷不滿。這一脈余孽,在朝堂上陽奉陰違,不時與蕭綦作對,暗諷武人亂政,鼓動世家子弟不忿之心,令蕭綦早已存了殺心。只是湘東侯為人陰刻謹慎,深藏不露,竟讓蕭綦遍布朝中的耳目,也抓不到他一絲把柄。

殊料區區一出宮闈逆案,竟陰差陽錯地引出了湘東侯這一線關聯,將禍水從宮闈引向朝堂,矛頭直指皇黨余孽——恐怕湘東侯做夢也想不到,他一世精明,費盡心機,卻因區區一個宮女,賠進了身家性命。

罪證確鑿之下,蕭綦當即下令,將湘東侯滿門下獄,七日後處斬於市。相關從犯十五人一並處死,其余涉案人等依律流放貶謫。一場謀刺風波,歷時月余,終以殺戮平息。經此一案,從宮廷到朝堂,如一場雷霆暴雨洗過,殘枝枯葉沖刷得乾乾淨淨,舊黨余孽被全部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