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被羅女史的笑容給嚇得趕緊道:「是駙馬。」
「公主就是公主,得有公主的樣子,不是那普通人家的女兒,怎麼能自墮皇家威儀?臣只知有駙馬,不知有什麼郎君。」羅女史訓斥道。
姬央只能乖乖地點頭。
「恕臣多一句嘴,公主真是越發沒有樣子了,坐是這樣坐的嗎?」羅女史看著姬央道。
姬央眼睛閉了閉又睜開,「可是這樣舒服。」
「公主倒是舒服了,可別人看到公主這般模樣,會怎麼想皇上皇后?會怎麼想其他宗室?他們難道也像公主這樣不知禮儀?人無禮而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家無禮則不興,國無禮則不寧……」
其實姬央倒不是真怕羅女史,可她也太能念叨了,年紀大了就是這樣,偏你還不能怎麼樣她。
到最後羅女史還請出了戒尺,那是先太后留給她的,專門對付蘇後和姬央的,見戒尺如見太后,那就是羅女史的尚方寶劍。
「公主不要怪臣,臣這也是為了公主好。」羅女史道。
姬央將手伸出去,羅女史使力地打了一下,立即腫起一條紅痕來,「這是第一次,便只打一下,若有再犯,可就不止了。」
當初李鶴見姬央姿儀極好還以為她是天生呢,可這世上哪有天生的姿儀啊,這都是被羅女史逼出來的。
在宮裡時羅女史並非近身伺候姬央的,所以姬央大多時候還是能橫著走的,可如今羅女史到了她身邊,姬央頓時有一種連親親母后都不想認了的衝動。
到晚上沈度沒回重光堂,姬央只當他是積壓了太多公務,她也不是那樣不懂事的人,是以並沒追問。
但一連五日都不見人影,可就不尋常了。姬央讓玉髓兒去打聽沈度的去處,吃醋他是不是去別的姬妾那兒了。
玉髓兒這才道:「昨兒晚上駙馬有來過呢,不過被羅女史給擋回去了。」
「為什麼?」姬央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問。
玉髓兒搖了搖頭道:「這奴婢就不知了。」
姬央自然要去尋羅女史問個究竟,「老姑姑,為何昨夜駙馬前來,你卻將他拒之門外?」
老姑姑是宮裡對羅女史的專稱,別的女史都是姑姑,就她名字前加了個「老」字。
羅女史眼皮都不抬地道:「那是因為駙馬壞了規矩。」
「什麼規矩?」姬央完全沒聽明白。
「駙馬想到公主府過夜,須得提前差人來稟,公主若願意見他,再命人回覆,若不願見他,他就不能前來。」羅女史道。
「可我每天都願意見他呀。」姬央道。
羅女史微微抬了抬眼皮,「那也得先派人通稟。」
「我同他是夫妻,有必要這樣生分嗎?」姬央生氣了。
「可你們不是普通的夫妻,你乃是魏朝公主,他必須行臣禮。難道朝中大臣想見天子也可以不用通報麼?」羅女史有理有據地道。
姬央說不過羅女史,只好拿玉髓兒洩憤,「這就是你所謂的人微言輕惹的好事兒!要不是你攛掇我,我能給母后寫信嗎?你看看,這是派的女史嗎?這是派的祖宗好嗎?」
玉髓兒也是被羅女史給指使怕了,自打她來之後,她們就再也沒能偷過懶,每日過得比牛馬都不如。
「那公主再給皇后娘娘寫封信吧,能不能換一個女史啊?」玉髓兒鬱悶地道。
「哈,你想得倒是沒美,母后好不容易把她弄出宮,能願意把她請回去嗎?」姬央也是知道她母后的。
玉髓兒還想開口,卻聽姬央道:「算了算了,你趕緊去看看羅女史在哪兒,我先出去了,她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去泰和園看老夫人去了。」
玉髓兒追著姬央出門道:「公主,你的手,你的手還沒好呢。」
這才幾天呢,姬央已經挨了第二回手板了,她朝玉髓兒擺擺手,「沒事兒,我等會兒在園子裡找雪握一握。」
玉髓兒哪裡放心姬央一個人出門,緊跟在後面抱怨道:「公主就算沒法子將老姑姑送回去,但總可以擺出公主的架勢來吧,怎麼能隨隨便便被她打呢?」
姬央壓根兒沒將挨手板的事兒放在心上,其實她清楚著呢,「老姑姑要是打不著我,還能管得了你們這些猴兒?」
「那公主你的犧牲也太大了。」玉髓兒嘟嘴道。
「老姑姑年紀大了,咱們就讓著她一點兒唄。」姬央一出北苑的門就把挨打的事兒都給忘了,也自然就記不得自己在挨打時撂下的要砍老姑姑頭的狠話了。
「她就是欺負公主你好性兒呢。」玉髓兒說到這個份上也知道指望自家公主是沒什麼用了。
既然說去泰和院,姬央當然還是去轉了一圈的,不過家裡的人都很忙,忙著準備過年的一應事宜,只有姬央一個人最閒,屬於「外人」的閒,只她自己是一點兒沒意識到,正喜滋滋地覺得偷得空閒地往外院去。
沈度今日恰好沒出府,可不叫姬央歡喜麼,她去到「知恬齋」沈度的書房,也沒指望自己能暢通無阻,樂山和樂水聯手將姬央擋在門外,說是沈度正在會客,姬央也不惱,但凡能在沈度周圍轉悠她都是歡喜的。
昨日雪風大作,地上的雪雖然已經掃淨,但園圃裡的雪卻還鋪著,以供人賞景玩雪。
姬央就在那圃裡堆雪人,她那匹寶馬還沒堆完呢,聽見廊上有動靜兒,為此小公主還頗為遺憾。
「是你們啊?」姬央下一刻就因為遇到熟人而將未完成的遺憾丟之腦後了。
「公主。」張耿最先給姬央行禮,他是知道姬央的身份的。而他身側的盧鐵山和何敬仁雖然也見過姬央,卻還不知她的身份。
到姬央進門後,何敬仁才皺著眉頭問道:「她就是安樂公主?」
張耿卻是喜滋滋的道:「正是。」他今日進府本還在想不知有沒有機會見著公主,卻不想竟然這般有緣分。
何敬仁看了脖子抻得老長的張耿一眼,心想的確是該給這光棍娶房媳婦了,「看什麼看,還看!」
張耿有些戀戀不捨,奈何肩頭上何敬仁的手捏得他骨頭疼,只能回過頭看著何敬仁憨笑,「二哥。」
「走,今日就跟我去李家相看李寡婦去。」何敬仁道。
張耿嚷道:「我不喜歡什麼李寡婦。」
何敬仁道:「我看你這麼飢渴,只有寡婦才受得了你。」
張耿白了一眼說話和做人都不太厚道的何敬仁。
卻說姬央一見沈度就忍不住問,「張耿他們三兄弟投靠你啦?」
沈度坐在案後抬了抬眼皮,並不回答姬央的問題,只道:「這是我的書房,來往紛雜,你今後不要到這邊來。」
姬央繞過桌子湊到沈度跟前,「六郎,你生我氣了?為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什麼事兒啊?」沈度往後靠了靠不陰不陽地道。
姬央著急地道:「昨晚我根本不知道你來了,今天玉髓兒才告訴我呢。都是老姑姑自作主張的,我沒有不要見你,你是知道的,我盼你都盼不及呢。」
沈度直接無視了姬央的告白,揚了揚眉毛道:「老姑姑?」
「就是羅女史,我母后剛送過來管我的。」姬央解釋道。
「既然是自作主張,你處置了她嗎?」沈度問。
問問題能別這麼會抓重點成嗎?姬央哀怨地看了沈度一眼,「她年紀大了。」然後在沈度不以為然的目光裡姬央又補了一句,「我已經嚴厲斥責過她了。」
「嗯。」沈度敷衍了一聲。
姬央挨過去硬是擠入沈度的懷裡摟住他的脖子道:「那你今晚回北苑用晚飯嗎?」
沈度不置可否,用手去掰姬央的手,「我還有正事兒。」
下一刻屋子裡響起的是姬央發出的「殺豬聲」,這形容雖然過了點兒,但沈度覺得也差不離了。
「怎麼了?」沈度將姬央的手捉到跟前,一眼就看到了她掌心裡的腫痕,還沒消下去呢,「誰打的,你那位老姑姑?」
姬央點了點頭,「你看她連我都敢打,自然也敢拒絕你。」
沈度冷笑一聲,「你這夠出息的,這樣的刁奴蘇皇后也肯送到你身邊?」
姬央「吃吃」地笑了笑,「老姑姑可厲害著呢,我母后拿她也沒有辦法,你都挑不出她的錯兒,再說了她年紀也一大把了,又是我父皇的表姐,何必跟她鬥氣,她心不壞,就是規矩嚴。」
看姬央這副不在意的神情,沈度就已經猜到為何寵冠後宮的蘇後也拿這位老姑姑沒辦法了。投鼠忌器罷了,若是沒有姬央這把傘撐著,十個老姑姑也不夠蘇後一個指頭戳的。
「是嗎?規矩嚴也挺好的,是該有人管一管公主了。」沈度鬆開姬央的手。
姬央立馬又纏了上去,「你還沒說今晚要不要回北苑用晚飯呢。你都好多天沒理我了,你是不是又……」
「行啊,公主既然開口了,下官總要給面子的。」沈度道。
還是有點兒陰陽怪氣,也難怪嘛,冀州沈郎什麼時候被人拒之門外過啊?姬央心裡也是心疼他的,可是有些話還是得說明白,「那個,那個……」
那個了半天都沒那個出名堂來。
沈度的眉間已經出現不耐,姬央被他唬得已經懂看臉色了,「就是如果你要去北苑,得先派人跟老姑姑說一聲兒。老姑姑請示了我,再派人給你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