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醒來,我在床頭刻下了第二個「正」字的最後一筆,然後歎了一大口氣。算算我已經在這個房間裡待了十天了,若是把之前關在水泥房子裡的日子算上,已經十七天了。我想了想,又刻上了七筆。
白天沒事的時候,我都會在腦中思考逃出去的方法。可是這個房間太過封閉,唯一能通到外面的天窗卻在高高的房頂上,我將床和桌子摞在一起,還是離著一大截。我想,我還是得從那個人身上想辦法。
那個人每晚都要來,精力大得嚇人,我幾乎次次都是暈睡過去的,待我醒來,他已經離開了。由於門是要從外面插鎖的,所以每次他進來後,門只是虛虛掩上。我不只一次在心裡打主意,想待他睡著後悄悄逃出去,可每次我在半夜裡醒來,一抬頭都會對上他的眼睛,復雜而深遠,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又好像在透過我看一個陌生人,我被嚇得哆哆嗦嗦趕快閉上眼睛。他是禽獸,禽獸是不用睡覺的,從他眼前逃出去我可沒那麼大的膽量,我不想死。
所以至今,我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今天他來的似乎特別早,他推開門進來時,我正在屋裡溜達著啃麵包。我搖搖手中的麵包,趕緊討好的笑著:「你吃麼?」
他道:「我吃過了。」
「哦,你吃的什麼啊。」我被自己嚇了一跳,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語氣裡還夾雜著深深的羨慕之意。或許是啃了十多天乾麵包,我的內心深處是不平衡的吧。
我聲音裡的羨慕太明顯,導致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趕緊低下頭。半晌,他問:「你想吃什麼?」
現在對我來說一盤清炒蔬菜都是人間難得的美味了,我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說:「如果我有口開水喝就滿足了。」
我是想讓他可憐可憐我的,可沒想到第二天,他真的給我帶了一大瓶開水回來。我抱著保溫瓶欲哭無淚,他問:「你不喜歡麼?」
我連連道:「喜歡,太喜歡了。」然後我趁著水還熱,泡了一碗麵,可能是因為我太受寵若驚了,也可能是因為這水太珍貴了凡人享用不得吧。當我抱起麵碗時腳下突然一滑,一整碗麵就統統潑在了床上,當然,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我的目光怯怯的順著床單看過去,那個人身上的襯衣也被濺上了一大灘污漬。
我後悔自己泡得是麻辣麵了,如果我泡的是海鮮麵,印記也不會那麼明顯那麼觸目驚心。 我嚇得差點哭了,幾乎要跪下去,我哆哆嗦嗦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脫下身上的髒襯衣向我走過來,我被嚇得已經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我渾身猛地一抖終於哭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別過來……」
或許是我哭得太突然,聲音太響亮了,他真的停下了腳步,靜靜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去把床單揭下來洗了。」
他居然沒有打我,我哭的傻愣愣的,也忘記答應了,只是傻傻的看著他走去了廁所。不知是什麼力量驅使著我,我突然一把抓起他脫掉的襯衫,拔腿朝門外跑去,然後將門「彭」地關上,開始哆嗦著插門鎖。鎖上有很多銹,很緊,我使出全力一點一點將鎖頭往鎖盤裡磨。我感到他已經走過來了,就離我隔著一道門,那麼近,我知道我如果被他抓住就死定了,連全屍都沒的留了。我聽見他在門那邊說:「開門。」
聲音並不大,我甚至聽不出他是憤怒的,可我還是後背出了一層冷汗,我說:「對不起,你一定有辦法出去的……對不起了……」
門上突然被他踹了一腳,「砰」的一下,我渾身嚇得一顫。他聲音大了幾分,說:「開門!」
我將最後一點鎖頭插了進去,然後拼命地朝樓梯口跑去。我的腿已經軟的不成樣子了,我幾乎是機械的上了兩層樓梯,終於看到了大門。我看到有陽光從門下的縫隙裡鑽進來,我激動地又要哭了,我終於逃出去了。
即將推開大門的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水泥房子,我又朝樓下跑去,終於找到了那間屋子。門同樣的從外面的插鎖,我將鎖打開,看見裡面還關著四個人,被我突然的到來嚇得抱成一團。我沖他們大喊:「趕緊走!」
他們已經被嚇得神志不清了,我又連續喊了兩遍,他們才反應過來,和我一起跑出了大門。
外面一片空曠的荒野,連雜草都沒有幾根,我不知道這是哪裡。我回頭看去,那個關我的房子是一個兩層的廢舊廠房,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平地上,窗戶早沒了玻璃,黑洞洞的好像一張張大嘴,我清楚地知道那個房子還有三層地下室。房子前面停著一輛黑色汽車,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的。
我又感到後背發冷了,如果被他抓到了,如果被他抓回去……我覺得心髒好像要跳出來,我再也不敢回頭看了,只是深呼吸著拼命地向前跑,向前跑。
遙遠的,我看見了一排樹,好像一道綠色的帶子纏繞在這片荒野的盡頭。我想那一定是條公路,我朝著那個方向跑過去。
果然是條公路,我稍微安心了一點,順著公路慢慢走。
剛才跑得太快,我的喉嚨疼極了,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可心裡卻輕鬆得很。
我從他的襯衫裡摸出錢包,然後將衣服扔了,我打開錢包,首先看見裡面有一沓粉紅大鈔,足夠我用了。
除了錢,還有一堆卡,我一張一張慢慢看,發現有兩張是銀行卡,其他的都是我不認識的高級會員卡。
本來我以為錢包裡會有他的身份證的,他每次出現在我面前都是不同的體態,我想知道他叫什麼多大年紀了,尤其想知道他真實的長相,可是我並沒有看到身份證,倒是在錢包找到了一個夾層,裡面是一張小小的照片,居然是單人的婚紗照。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身上穿著婚紗,手捧一大束玫瑰,眉宇間都是寧靜幸福的笑意。我很詫異,我想,難道那個人是有老婆的?自己老婆出了意外,導致他變態殺人?
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見身後有「突突」的聲音,我回頭看去,見一輛拖拉機行駛過來。我興奮極了,趕快招手攔下了它,開車的是兩個五六十歲的老頭。
我說:「大爺,你們能送我去最近的車站麼?」
兩個人都是一口濃重的南方方言,告訴我他們是去看生病親戚的,不能瞎耽誤工夫。我跟他們磨嘰了半天兩人都不答應,直到我拿出了一百塊錢遞過去,兩個人眼睛都綠了,忙不迭地連連道好。
最近的車站也確實不算近,到了那裡天已經全黑了。這是一個挺小的縣城,沒有火車站,只有一個簡陋的客車站,而且最後一班進城的車半個小時前已經開走了。
我買了第二天最早的票,凌晨四點的。然後去超市買了些吃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睡了一小會兒。第二天中午,我終於到了城裡的火車站。
問了人我才知道,這裡居然是D城,和我的家隔了大半個中國。排了很久的隊,我終於買到了回家的票,我美滋滋的拿著票往候車室走,覺得這下自己真的安全了。我興奮地看著手中小小的粉紅色車票,一時間沒看路,走到門口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我連連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一抬頭,我看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中,一下子愣住了。
他居然能這麼快的找到我!我覺得不可思議,我甚至覺得他太詭異了,他不是人,是神!我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我甚至沖他笑了一下,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拔腿飛快的往人群裡跑,
他從後面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然後將我的身體翻轉過來,緊緊抓住。
我的心劇烈地跳著,側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緊緊攥著手裡的車票。我腦中什麼也不敢想了,一大團恐懼在慢慢的扯開。我聽見他的聲音拂在我耳邊,他說:「好久不見。」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幾乎要被嚇傻了,我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隱隱覺得他說的是四個字,我想,一定是「我殺了你」四個字吧。
我哭也哭不出來,一大團恐懼就那麼緊緊的塞在我的胸口,不知從哪來的力量,我突然大喊了一聲:「救命啊!」然後趁他一愣的時候,用盡全力推開他往後跑去。
我恐懼到死,不停地推開路人跑啊跑,又沒看路居然「彭」的一聲撞到了一扇玻璃門上,巨大的聲響幾乎引起了所有人的側目。我回過頭,看見他已經追到我的面前了,微微喘著氣看著我,好像一隻貓在充滿成就感的看手中的耗子,我無力地倚著玻璃滑下去,我知道我死定了。
他揪住我的肩膀重新將我提起來,緊緊按在玻璃門上,他說:「真的,你真的惹怒我了。警察過來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如果說錯了什麼話,你猜我會怎樣對你?」
我慌張的搖著頭:「我不說……我什麼也不說。」
我側頭看見有兩名警察走到了我們面前,他好像在跟警察解釋什麼,說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只是吵架了而已。最後一名警察仍有些不確信的拍拍我的肩膀,問:「姑娘,她是你的什麼人。」
我突然哭起來,我哭的撕心裂肺,緊緊拽住那個警察的衣服,不停地求著:「他是壞人,我不要和他走,你們幫幫我,我真的不要和他走。」
警察突然笑了,拍拍那個人的肩膀,道:「好好哄哄你的女朋友吧,別在大廳裡吵架,影響多不好。」然後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遠了。
我絕望了,他一直沉默著拖著我走了好遠,然後來到了一輛汽車旁邊,將我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門「彭」地關上,我嚇的一叫,又開始不停的哭起來。
車卻一直沒有開,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只聽得到我響亮的抽泣聲。他定定的看了我好久,才說:「真不知道你從哪來的勇氣,你是覺得我捨不得殺你了麼?」
我只是以為我能逃出去的,我沒想到他這麼迅速能找到我,如果早知道,我真的不會跑的,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會。我那麼怕死。
我看了他一眼,小聲問:「你會殺了我麼?」
車突然猛的啟動了,我的腦袋重重地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又撞到後面的靠墊上。我摸到了安全帶,哆哆嗦嗦地系好了。
我覺得手腳都直發抖,腳還可以支撐著地面帶給我一點安全感,可是手我實在不知該往哪放,我覺得我渾身上下都是多餘的,恨不得變成一縷空氣直接消失掉。
我最終將手緊緊揪住衣服下擺,突然我從衣兜裡摸到了一個東西,輕薄的一個小片,硬硬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他突然將車停下了,深深地看我一眼,一隻手扣住我的雙手,另只手從我的衣兜裡掏出那個小物件。
那是一枚刀片。
他好像突然憤怒了起來,飛快的下了車,然後將我也從車裡拽了出來。車已經開到了一片荒野,兩旁樹蔭濃密,蟬聲連綿,一個人影也沒有。我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眼看著他從車子的後備箱裡搬出了一個黑箱子。
他開始似乎是想將我帶回去再解決的,可不知為何他突然生氣了,忍不住了,想在這裡把我殺掉。一定是這樣的,我緊張的看著那個黑箱子,那裡面或許是把電鋸,或者是一把沖鋒槍,總之是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東西。
他將那箱子一腳踢到我的面前,然後緩緩打開,我頓時嚇得渾身都冰冷的僵硬了。箱子裡面塞得滿滿的,我看到了一把類似於西瓜刀大小的薄刀,許多一次性針頭,一個小型的電鋸,還有很多很多我認都不認識的物件。
他拍拍我汗蹭蹭的臉,道:「看見了麼,都是為你準備的,我們一件一件來。」
我渾身發著抖往後面蹭,嘴裡不住地說著:「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殺我……我再也不逃跑了,我真的不敢了……」
他笑了笑,從那堆東西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電熨斗,按開開關,頓時一小股一小股的白氣冒出來。他說:「這個東西我還沒用過呢,會有多疼,我也不知道。」然後他走上前將我的衣服領子扯開,我還沒來得及思考,滾燙的鐵片就毫不猶豫的貼上了我的胸口。
我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好像渾身的神經都集中在那一點上,疼痛隨著熱度急劇加深,我叫不出來,只是空張大嘴喘息著。他的手緊緊地箍住我的身體,我躲不開分毫,只能承受著那慘無人寰的疼痛,我甚至聞到了皮肉燙焦的味道,我恐懼的大睜著眼睛看著他,我說不出話來,但我已經在哀求了,我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都在苦苦哀求了。求他放了我吧,好疼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滾下來,滴在了滾燙的鐵片上,發出「滋」的一下聲音,我渾身劇烈地一顫。他終於將手中的熨斗移開了,可持久的疼痛還是盤旋在那裡,我不敢動,不敢看傷口,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我看見他又拿起了一把刀,那刀很寬大,卻很薄,薄的像一個紙片。
他說:「你知道一個人身上最多能下多少刀麼?六百九十三刀,到最後,渾身上下實在找不出下刀的地方了,可是那個人很頑強,又在鹽水裡泡了三天三夜,他才死掉。」他舉起了我的那枚刀片,道:「只是你的這枚刀太小了。」
我猛然醒悟他為什麼突然憤怒了,我哆哆嗦嗦的解釋著:「你誤會了,這個刀片不是我故意買來要對付你的。我昨天在超市買吃的,老板沒有零錢找我,就順手給了我一個刀片,真的。我以為我能順利回家的,我根本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抓到我。」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或許是我說在超市買東西提醒了他,他問:「我的錢包呢?」
我趕緊掏出來遞給他。他快速翻看了一眼,突然皺著眉頭問我:「照片呢?」我又連忙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很精致的鏈子,鏈子上穿著一個項墜模樣的相框。
我小聲地解釋說:「我看得出,這個照片對你挺重要的,我不該拿走。我想等我回家之後,把這個照片給你寄回去的。我怕弄丟了,所以特意買了這樣一個相框。老板說……老板說這個項墜是古董,所以賣得很貴,可是它已經掉色了……我覺得我一定受騙了。」
我一邊說一邊向後退,終於蹭到了一棵大樹前,緊張的微微靠在那裡。
他將那個項墜抓在手裡,靜靜地看著我。好一會兒,他道:「你過來吧,我給你個痛快。」
我辟裡啪啦的掉眼淚,一點一點蹭到他的面前,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將嘴唇湊了上去,胡亂的親吻起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真的不知道了,我斷斷續續地求著:「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不恨你……本來我能報警的可我並沒有。我沒有報警,沒有威脅到你……求求你不要殺我。」
他有些反感的將我一把推開了,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很疼,可我又很快爬起來湊了上去,拼命地吻起他來。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我在討好他,一味的討好,我知道他喜歡我主動吻他。
他又使勁將我推開了,手碰到了我胸口燙傷的地方,我疼得忍不住一咧嘴就哭起來,我痛得心裡一抽一抽的,我覺得我真可悲,真可憐。他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吸了口氣,一邊哭著一邊又抱緊了他的脖子,從下巴唇角吻到鼻尖額頭,一遍一遍吻著。我眼前已經被淚水模糊了,胸口疼得厲害,我只是拼命地吻著他,最後他的每一根頭髮好像都被我吻遍了。他的臉上沾滿了我的口水,淚水,整個人都被我吻得亂七八糟的。
他這次到沒有推開我,但整個人都冷冰冰的,淡漠的,甚至有些好笑的看著我動作,好像在看一個小丑。我沒了力氣,緩緩放開手跌在地上。
我已經分不清是胸口疼還是心裡疼了,渾身都一下一下抽搐的疼著。他終於開口了,他說:「我帶你回去,你能保證以後都乖乖的,不逃跑了麼?」
我抬起頭看他,問:「你不能放了我麼?我保證不會報警,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的。」
他說:「我不能。」
不是不肯,不是不願,而是不能。胸口真疼啊,我不敢去碰,只能抱緊身體使勁的掉眼淚,我哭的嗆進了嗓子裡,不斷的咳嗽起來。陽光透過樹叢投下很多光斑,在我面前跳躍著,我卻覺得冷極了,渾身都冷透了。我覺得這些光亮好像都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我渾身所有的溫暖都被一點點抽走了,我覺得我變成了太陽。
他看著我說:「你是我見過哭得最多的人。」我想,是啊,我這幾天流了這輩子最多的眼淚了。我一定是哭得太多了,頭都暈暈乎乎的,天地好像都在旋轉,我甚至想吐。
我又被他塞進了車裡,車開了一段路,又突然停下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正常,伸手摸上我的額頭。我只覺得他的手真涼啊,好像一個冰塊放到了滾燙的鐵板上。我又想起了滾燙的熨斗貼在皮膚的感覺,我渾身猛地一哆嗦,覺得嘴裡都是鹹腥味。
他說:「你發燒了。」然後他好像從車裡翻出了一小瓶藥,倒出兩片遞給我。我呆呆的看著他,然後恐懼看向那兩片藥,突然使勁的搖頭。
他掐住我得下頜,將那兩片藥硬塞了進去。我已經肯定那是毒藥了,他還是想要我死,我一邊哭著一邊拼命搖頭,終於將藥片吐了出來。他似乎生氣了,又用力掐上了我的下巴,將藥瓶往我嘴裡倒。我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牽扯到胸口疼得我差點暈過去,我的眼淚怎麼那麼多啊,止也止不住,一個勁的流啊流,打濕了他的整個手掌。
他終於鬆開了手,復雜的看著我。我想要不哭了,我覺得再哭下去就要把他惹毛了,可我還是停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或許是太委屈了,或許是太恐懼了,我馬上就要坐上回家的火車了,可現在我永遠也回不去了。我想我的爸爸,我想我種的那盆開花的仙人掌,我特別想我的家。我哭得昏天暗地的,然後一陣一陣的惡心席卷上來,我推開車門跌跌撞撞的蹲在路邊乾嘔起來。
我本來就沒吃什麼東西,好像把整個胃都倒拎著吐了出來,最後我渾身都是虛汗,癱在路邊沒有一點力氣,我絕望的看著他:「我想回家……」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忽明忽暗的,連他在哪我都看不清了。
好像他把我抱進了車後座,我蜷縮起來,真皮的座椅軟軟的,又滑又涼很舒服,我將臉緊緊貼著座椅。車開動起來,我微微一晃,只覺得整個世界突然大亮了一下。
然後,都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