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休假的君上

  --臨床試驗中心23床手術方案研討會。

  夜遊的手指在中間一行劃了兩劃,輕聲念道:「對於章主任的iPS心肌細胞移植計畫,楊彬提出病人體質較弱,發生排異反應或嚴重併發症可能性較大,建議保守治療。」

  因為這一張會議記錄,事情的全貌也漸漸浮出了水面--專攻iPS細胞這項技術的楊彬對章學秉的手術方案提出異議,後者卻堅持進行手術,導致病人死亡,進而將責任推卸到楊彬身上。

  可是疑團仍舊重重:為何章學秉要不顧風險堅持己見?醫院又是為何對他推卸責任的作態持默許態度、甚至還為他善後將有關人員調離?

  「章學秉身後是否有什麼靠山?」猗蘇立即提出假設。

  夜遊將會議記錄小心收起,摸著下巴說:「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有共同利益。」他神清氣爽地起身:「昨天晚上好好睡了一覺,感覺真不錯。」

  「一直日夜顛倒很辛苦吧?」

  夜遊聞言看了猗蘇一眼,笑笑地道:「心疼我了?」

  這貨敢情一精神就化身情場老手?猗蘇白他一眼:「搭檔整日睡不醒叫人很困擾。」

  夜遊聞言也就嘿嘿兩聲笑,轉開話茬:「接下來就去和麻醉師李鍥見面吧。」說著又擺弄了一陣手機。

  「他答應了,說是中午一起吃個飯。」夜遊不久就抬起頭宣佈。見猗蘇盯著手機有點發愣,不由笑了:「這東西就是方便。聽說九重天都已經有類似的東西,每個神仙一部,真該讓伏晏也弄這麼一套。」

  「的確是趕得上法寶的存在了。」猗蘇深表同意。

  「啊,杜縝來電話了。」夜遊又將手機湊到耳邊,聽了兩句面色便嚴肅起來。「嗯,我們會小心行事,您也暫且按兵不動。」

  猗蘇徵詢地衝夜遊抬起眉毛。

  「杜縝說,今天章學秉居然和她旁敲側擊地提起了楊彬的事,似乎在暗示她不要試圖追究當年的事。杜縝自覺沒有留下痕跡,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裡走漏的。」夜遊搓搓手,「不過她還是拿到了一些要緊資料,說是會送到我們那裡。章學秉顯然也是被逼急了,才想試探看她查到了哪一步。」

  「會不會……」猗蘇心裡浮上個猜測,卻忍住沒說,只和夜遊交換了個眼神。

  夜遊看了看時間,爽快道:「現在離中午還早,我還要去準備一些東西,不如麻煩你回去一趟,收杜縝的資料。」

  於是猗蘇就獨自回到住處,一開門,便見著玄關後頭的沙發上坐了個人。

  她駭了一跳,輕手輕腳地往後退了一步,歪頭往玄關擺的大花瓶旁湊過去,窺了一眼,愈發覺得大約是自己開門的方式不大對頭:

  一身現代裝束歪在沙發靠墊上的,不是伏晏是誰?

  「謝姑娘不當拾荒的,改做賊了?」猗蘇沒來得及打退堂鼓,伏晏就一眼撩過來,氣定神閒地嘲笑她。

  他這麼一揶揄,猗蘇原本心裡殘存的異常也頓時消散開來:比起冷靜嚴肅的冥君,口出惡言、性格刁鑽的伏晏要好相處很多。

  「君上還不是改行當入戶賊了?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這是學您。」猗蘇從玄關後轉出來,懶洋洋地靠在客廳書櫃旁,姿態倒是比上次見面放鬆了不少。

  伏晏顯然察覺到了她態度的轉變,卻只挑挑眉毛,將面前茶几上的一個信封遞過去:「剛才送來的快遞,發件人用的是假名。」

  猗蘇接過,掃了一眼上頭的假名,不由噗嗤笑了:粗疏。杜縝也真是有趣,取了姓氏「杜絕」之意,嘲笑了一把自己的名字,順帶含沙射影了章學秉對她的目的有所察覺。扯開信封,裡頭除了一沓會診記錄和一張圓形帶孔的不明物體,還夾有一張便條:「我被監視了。能否解決?」

  這是把夜遊當秘密組織的頭目了麼……

  猗蘇將這疊東西往桌上一擱,轉頭問伏晏:「還沒問呢,君上怎麼來了?」

  「休息。」伏晏起身走到餐桌邊,將杜縝寄來的材料拿起翻了翻。

  因為湊近了許多,猗蘇才注意到伏晏的眼瞼微微發青,面色也顯得略白,再仔細一看,似乎人也瘦了些,便不由將材料奪了過去:「既然是休息,就別看了。」

  伏晏下意識想拿拂塵敲她,東西卻顯然不在手邊,便改了手勢在她額角彈了一下:「不看的話,誰知道謝姑娘會不會把事情搞砸。」

  彈額頭就要比用拂塵敲頭要親暱上太多。

  猗蘇捂著額頭瞪他,和他目光交匯,滯了一下,在氣氛變得難言之前,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故作平靜地道:「夜遊不是很能幹嘛,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他?」

  「但現在謝姑娘可是一個人。」伏晏不緊不慢地道,兩指夾起杜縝的便條,在她眼前用力晃了兩下,「謝姑娘有沒有想過,這位粗疏姑娘為什麼會在明知被監視的情況下,還寄出快遞?」

  猗蘇咬著嘴唇沒說話。

  伏晏意氣洋洋地抬著下巴,微笑著說:「信不信?如果現在謝姑娘抱著這沓文件獨自出門,估計會被人從後頭敲暈了搶走東西。不過杜縝顯然是想引蛇出洞,讓夜遊直接解決這個跟蹤者,順便敲山震虎嚇一嚇章學秉。依我看,她大概根本沒把謝姑娘放在眼裡。」

  「我還不至於從背後被凡人打暈。」猗蘇底氣不足地爭辯,「還有……你怎麼對這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伏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顯然不準備作答。

  猗蘇便乾脆掏出手機,摸索著撥通了夜遊的電話,幾句話將情況交代清楚了。

  「唔……這樣啊。」夜遊的聲音仍然是散漫而鎮定,尾音總是上揚,彷彿閉上眼就瞧得見他迷糊裡帶著狡黠的笑,「剛才杜縝聯繫我,說找到了關鍵線索,想立即見一面。乾脆就兵分兩路,你和伏晏去見麻醉師,我去杜縝那裡如何?」

  「誒?你怎麼知道他也……」怎麼身邊的人一個兩個都無所不知,鬧得猗蘇覺得自己尊嚴頗為受挫。

  伏晏卻直接將手機從猗蘇手裡取過,簡短應答幾聲後,淡淡道:「還有,楊彬知道杜縝在查他的事之後,態度轉變得厲害,說只要讓杜縝罷手他就願意轉生。」

  猗蘇隱約聽見電話那頭,夜遊興味盎然地「哦?」了一聲,並表態:「看來要好好查查這兩個人的關係了呢……總之,李鍥那裡就拜託你們了,地址我會發過來。」

  「也該去會一會這位李鍥先生了,」掛了電話,伏晏斜眼看向猗蘇,「次次要勞動本座出馬,真的要問謝姑娘收佣金了。連帶著上次欠的,連本帶利。」

  是誰說自己是來休息的?現在都主動變成幹活主力了……又不是她求來的。

  「都說了小的一貧如洗,君上反正剋扣著我的俸祿,也算兩相扯平。」

  伏晏俯身去穿鞋,口氣仍舊高高在上:「先不說我的佣金和謝姑娘所謂的佣金差距有多大,當初都已經說明白了,我可不準備發給謝姑娘俸祿。」

  「不就是那麼點小事嗎?還值得君上耿耿於懷,到現在還舊事重提?」猗蘇強力忍住拿起拖鞋糊對方一臉的衝動,也蹲下身穿鞋。

  伏晏站直了俯視她,不屑地哼了聲:「第一次見面就被潑一臉水,謝姑娘還真好意思說這是小事。」

  「啊啊真是小心眼!」猗蘇忍無可忍地一跺腳,「君上要是實在跨不過這道檻,也潑我一臉水不就好了!」

  「嘖,我可沒這個興趣。」伏晏打開門,靠在門上繼續鄙夷猗蘇。

  猗蘇走出幾步,回頭送他一個白眼:「總之,要麼給我俸祿,要麼休再提什麼佣金。」

  「不提辭職了?」伏晏關上門,回頭笑吟吟地問。

  猗蘇心頭無端就是一突,她避開對方的目光說:「這次和夜遊搭檔,讓在下察覺到,這份差事也算有點樂趣。」

  「哦?謝姑娘倒是很中意夜遊嘛。」伏晏一身輪廓簡潔的長外套,走起路來也不似夜遊總把手放在兜裡,反而愛背著手前行,帶得衣裳往後掠起,下巴一如既往微微上昂,倒似步步帶風。

  「誰不希望有個省心的搭檔?」猗蘇推開樓宇的鐵門,頭也不回地道。

  伏晏聞言側首盯了猗蘇一眼,似乎要說什麼,卻忽然加緊兩步,繞到了她另一側。

  猗蘇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卻猛然發覺這麼一來,便是伏晏走在外側。難道伏晏其實是在護著她?聯想到方才他頗聳人聽聞的言論,猗蘇一下子有點懵。伏晏偶爾轉性,實在是消受不起……不過就算明白著問,這廝也決計不會承認的罷?大約會嗤笑著說「不想有個被凡人襲擊成功的愚蠢屬下毀壞一世英名」云云。

  於是,猗蘇決定只做不知,轉而談公事:「依君上之見,事態會如何發展?」

  「會怎樣呢?」伏晏卻反問她。

  猗蘇低下頭說出心中的揣測:「那張證人名單有些古怪……我懷疑是裡頭的人,把有人在查此事的消息透露給了章學秉。至於嫌疑人……倪慧芳和李鍥都有嫌疑。我們已經沒了在暗處的優勢,只能盡快收集完證據正面與章學秉對峙了。」

  「得出推測的證據?」伏晏收斂了神情,緩緩問她,說話的聲調讓她一瞬有些失神,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又是與記憶裡截然不同的沉靜,通透的眸色反而顯得冷。

  猗蘇匆匆垂眼:「只是……直覺。」

  「聽好了,」伏晏難得較真起來,面沉似水,「直覺和人心一樣,都是最會欺騙的東西。能相信的,只有事實。」

  猗蘇愣住沒反應過來。緩了一緩,才低聲反駁:「可直覺,很多時候真的最接近真相。說教什麼的……」

  伏晏看了她一眼,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這不是說教,是經驗之談。」

  【小劇場】

  [系統]伏晏加入隊伍

  [系統]謝猗蘇任命伏晏為隊長,分配規則為隊長決定

  [隊伍]謝猗蘇:我什麼時候把隊長位子讓給你了!而且你怎麼自說自話就加入隊伍了,我都沒按同意啊!你個NPC又來瞎混什麼!

  [隊伍]【隊長】伏晏:本座樂意。

  [系統]您的好友夜遊已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