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有所有您可能需要的資料。」
杜縝掃了一眼擺到面前的移動硬盤和文件夾,再抬頭看向面前的三個青年男女,竟然感受到了一絲微妙的不協調。可這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偏偏無從追溯,這種感知與杜縝的處事方針相悖,令她倍加不適。她面色平靜地道:「多謝幾位協助。可見面不單單是為了交給我資料吧?」
此番才首次現身的青年聞言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頗有些讚賞:「的確。是還有些事要和杜小姐交代。」
「交代?」杜縝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這是一個很招惹目光的男人,容貌俊秀,談吐間流露出的是久居於人上的遊刃有餘,這種姿態在權貴中並不罕見。只是,這樣的人物又與楊彬有什麼瓜葛?
杜縝審慎的神態也自然落在了伏晏等人的眼中。猗蘇調轉目光,只見夜遊一臉昏昏沉沉,顯然尚未從睡沙發的不良效果中脫身。至於伏晏麼,自然還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氣。可想到他定下的方針,猗蘇不由有些惴惴:那樣……真的行得通嗎?
楊彬現今的願望,是讓杜縝不要被自己的事牽連。按伏晏的話說,那時他還不無嘲意地補了一句:「她應該會成功拿到足以擊潰章學秉的線索。可我寧可她好好利用這些,過得更好。畢竟生者為大嘛。」
要怎麼將這個信息傳達給杜縝,著實是個難題。
尊貴的君上的解決方案異乎尋常地簡單:
「杜小姐,其實我們不是人。」他面不改色地說出決定性的語句。
猗蘇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觀察杜縝的臉色。
「哈?」杜縝受的衝擊顯然也不小,發出了一個與幹練形象不符的象聲詞,表情好像一瞬回歸空白,完全沒能理會伏晏的意思。
「我們三人自冥府而來,是為了瞭解楊彬未了的心願,助他轉生。」
「……這不好笑。」
伏晏唇角勾了勾:「杜小姐覺得我在開玩笑?可惜,我不在開玩笑。」
杜縝報以沉默。
猗蘇見機溫言補充:「楊彬他……知道你在查他的事,希望你還是最大程度利用此事更好地活下去。」
杜縝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神色各異的三人,徹底地無言。
「杜小姐?」猗蘇輕聲詢問、
「沒什麼。」杜縝倒是很快調整了臉色,只是語氣仍然生硬,「我二十多年來的世界觀,在剛剛被推翻了而已。」
猗蘇有點不可置信:「您……相信了?」
「幾位的行為……的確一直讓我覺得古怪。況且,也就那個笨蛋才會死了之後還有這種願望。」
「我果然沒看錯人,杜小姐實在讓人欽佩。」然後好像是故意的,伏晏朝猗蘇這裡撩了一眼。
杜縝匆匆摸出煙盒,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才點著,長長吐出一口煙霧,語調也恢復了鎮靜:「我知道了,也正合我意。我原本查案也只是為了減少點心理負擔,和楊彬本身沒多大關係。麻煩轉告他,我會好好利用這事的,也請他……下輩子千萬別那麼傻逼了。」
「一定轉達到。」伏晏點點頭,「順便一提,倪慧芳當初仿造楊彬簽字促使手術被批覆,結果卻被章學秉拋棄,不但沒有得到好處,還被下放。也因此,她提供證據十分有力。至於她和李鍥怎麼處理,由您決定。」
杜縝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告辭了。」頓了頓,她沖夜遊和猗蘇一頷首:「祝三位安好。」
目送著杜縝遠去,猗蘇過了半晌,才發出一聲仰慕的嘆息:「好帥啊……」
「謝姑娘的形容癖好還真是獨特。」伏晏看也不看她就出口挑刺。
猗蘇白他一眼:「我覺得她比君上更符合這個字的定義。」
伏晏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眼,瀟瀟灑灑地起身:「回去了。」
不能見識到杜縝後續的手段,猗蘇貨真價實地感覺到有些可惜。可要留下來觀看仰慕對象大展身手的話實在說不出口,猗蘇只得撅著嘴不大樂意地跟在伏晏後頭,順手推了推夜遊。
「唔啊……我再在這睡會兒……你們先回去好了……」
不愧是白日睡神。猗蘇默默腹誹了句,匆匆加快腳步,跟著伏晏走過這家商務樓咖啡館的玻璃懸廊,然後對方就突然在電梯間邊的鏡子前停住了。猗蘇差點沒剎住步子,有些發愣:「就從這兒回去?」
「不然呢?」伏晏繼續用眼神鄙夷她,動作卻不停,直接將她的手拉住了往鏡子裡面邁步。
猗蘇下意識要掙脫,卻被他一句堵回去:「如果想和上次一樣摔得很慘,謝姑娘不妨放手試試。」
為了形象,為了舒適……拉手就拉手!有什麼了不起!
猗蘇懷著這般覺悟,邁入了鏡子,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裡又不是鏡世界,為何也要從鏡子出入?來的時候,不就平安無事一瞬抵達麼?
那股扭曲時空的暈眩感再次襲來,讓她無暇思考那麼多。
等猗蘇再次睜眼,她傻眼了--眼前的不是冥府,是一個從未到過的世界。
簷牙高啄,朱色屋簷,長長的富麗廊屋,來往的宮人侍者,顯然是此地的皇宮。
她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轉頭去瞧伏晏,聲音有些發顫:「這是怎麼回事?」
「新的案子,」伏晏回答得很簡略,說話間不動聲色地鬆開手,「這次時間比較緊,就讓如意另外開了個通道,直接到了鏡子裡。」
「原來如此……」猗蘇漸漸鎮定下來,打量四周,猛地發覺有些不對勁:他們立在氣派宮室前平地正中,而來來往往的宮人夜日竟然絲毫沒有異常,彷彿根本看不見他們似的。念及此,她不由又抬眼徵詢伏晏,對方看透了她的疑問,面色平淡地篤定道:
「施了個障眼法。」
聞言,猗蘇竟然安心了些許:公侯府就不提了,要她套上什麼身份、獨自面對偌大的皇城,還是會發楚。她打量著來往眾人的服飾和儀態,不大確定地問:「這次……是什麼樣的人?那麼著急?」
伏晏這次卻沒正面回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一會兒就見得到。此番的內情,還是不要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去旁觀好。」語畢,他就一身從容地往面前巍峨的宮殿信步而去,猗蘇開始仍舊有些不安,走了幾步,發覺連那兩個手握長矛的守衛都對自己視而不見,不由定下心來。
走過漢白玉長階,繞過盤龍的紅柱,便進了金碧輝煌的正殿,只見周圍烏壓壓正坐了一排排的戴烏紗帽的絳衣官吏,三三兩兩小聲議論著什麼;只聽一聲磬響,眾人頓時肅穆,緊接著是銅鈴悅耳的輕響,兩名手執長柄畫扇的小童自兩側繞出來,脆聲道:「聖人駕到--」
猗蘇回首,只見自正殿中地位較高的前排幾人始,眾人盡皆伏地行禮。這麼一來,閒閒倚在柱子邊看戲似的伏晏就無比顯眼。他一臉最慣常的神情,超脫事外的姿態裡頭還有幾分刻薄與嘲弄,微微斜了眼看向上首的位置。
一個發戴帕頭、身著明黃圓領袍、足蹬烏皮靴的青年緩步走出,在上首端坐,沉聲道:「平身。」
原本猗蘇只是見著這青年君王身形修長,眉目頗秀美,一聽這聲音,頓時驚覺:這分明是個女子!
伏晏顯然早已知曉,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這女帝王:「趙柔止,宗族的第四代,亦是這世界有史以來首個女君,父親手腕了得,將舊貴戚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結果自家幾個兒子病死的病死、被刺殺的被刺殺,皇室血脈只剩下她和一個?妹,若不是王黨忠心耿耿,加之國事剛剛平復下來,不然又是一場好戲。」
伏晏這廂和猗蘇交代情況,那頭趙柔止正接受百官朝賀。她手握玉圭,不驕不躁,談吐沉穩有度,竟頗有治世明君之態。
怎麼最近總遇見些厲害到極致的女子……猗蘇又一次自慚形穢起來。她偷眼看向伏晏,怎麼瞧都覺著對方的神色中隱約有幾分讚賞--眼高於頂的君上顯然更中意這種強大而美貌的類型,回想起來,他對杜縝的態度也一向不錯。這認知配上伏晏作孽的這張臉,便讓猗蘇心裡有些說不出口的苦澀。
「走了。」
被伏晏淡淡的兩個字點醒,猗蘇匆忙垂眼遮掩方才的失態,跟著他往後殿方向而去。後一進的宮室裡瀰漫著淡淡的龍涎香氣,裝飾要簡樸古雅許多,顯然是供君王與謀臣相談之所。
猗蘇本想開口詢問伏晏此舉的意圖,話語卻卡在了喉頭--問出口的話,定然又會被嘲弄上兩句,對方還未必會老實給出答案。伏晏秉性如此,猗蘇自覺已然習慣,可不知為何,今日她該死的自尊久違地作怪起來,容不得她自尋鄙薄。
不明白的話,就自己去揣度。
下了這樣的決心,猗蘇便潛心將四周打量了一遍。這時候,衣裾曳地的細微聲響和腳步聲漸近,外頭響起整齊的「萬歲」唸誦,趙柔止背著手轉出分隔前後兩間的屏風,在後殿上首隨意地坐下了,目光往兩旁轉了轉,伸手快速地揉捏了幾下自己的脖頸。
瞧她的模樣,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不多時,通傳聲起:「尚書左僕射言箐求見。」
趙柔止坐正了揚聲道:「傳。」
進來的是方才排在最前頭的一個白鬚老者,他眉眼帶笑,瞧著慈和,說話卻不見圓滑之意,反而行了禮之後便開門見山:「此番,臣是將定國公齊家的兒郎向主上引見。」
趙柔止挑了挑眉毛,這動作裡頭帶了十足的英氣。她默然地看了言箐片刻,最終硬聲道:「傳。」
然後,自門外緩步走進一人,身形清,一身竹綠雙巨紋官袍,行禮的儀態真似行雲流水,自如而優美。他在門邊行拜禮,平擺於額前的十指似玉。
「臣齊北山,拜見主上。」
「平身。」
齊北山聞言便謙恭有度地微微直起上身,他的面容被殿中微暗的天光點亮,趙柔止的臉色便是微微一凝。
猗蘇與伏晏離他立得更近,看得愈加明晰。猗蘇一見之下,差點要抽氣驚嘆: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美男子。
「他便是此番的委託人。」伏晏的語聲這時候淡淡的傳來。
【小劇場】
[隊伍]謝猗蘇:有必要兩個副本連開嗎,很累的。
[隊伍]【隊長】伏晏:不然浪費時間。
[隊伍]謝猗蘇:啊,這個副本劇情的NPC好帥!是目前看到過的最帥的NPC了吧。
[隊伍]【隊長】伏晏:……
[隊伍]夜遊:對哦,君上你也是NPC來著。
[系統]您的好友夜遊已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