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寶兒不過一歲光景,走路都還走不穩的時候,就已經跌跌撞撞的喜歡把擋在他前面的障礙物一腳腳踢飛。
當然,實在踢不動,或者有可能讓他的腳發痛的,他就用手先戳戳判斷一下。
再然後,奶聲奶氣的回頭,「哥,哥!」
朗兒應聲而來,擺出一個小哥哥無所不能的樣子,「弟弟,怎麼了?」
寶兒肉乎乎的手指指著某盆擋在他前面的花,「不要。」
朗兒眨著眼睛,不明所以。最後,拉著寶兒的手小心翼翼的繞過花盆,低下頭笑道,「好了,寶兒走過來了哦。」
誰想寶兒氣乎乎的又走回去,固執的瞪著他,「不要,哥哥」
朗兒也跟著走回去,拉著他,哄著,「哥哥拉你過去啊。」
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指著花盆扁嘴,「不要,不要。」
朗兒看看那比他還高的花盆,又看看寶兒,不明白弟弟的固執,很是困惑。
看著哥哥沒有如他所願,寶兒往地下一蹲,眼淚就在眼裡打轉,「哥,哥。」
一看那即將要大哭的前兆,朗兒連忙拍拍他的頭,「弟弟不哭哦,哥哥叫人把它搬走,搬走就不哭了哦。」
一旁想把頭低到土裡去隱身不見的侍衛,終於在朗兒的眼光裡,硬著頭皮上來搬花盆。一邊暗暗叫苦,估計王妃待會又要來讓他們搬回去了。
王妃一不高興,王爺還能給他們好臉色看?
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寶兒已經吸著鼻子,得意的含著手指,趾高氣揚的踩著花盆印子走過去了。
當發現家裡的擺飾又換了位置後,淇安的第一反應就是,「軒轅寶兒?」
寶兒從長蘭懷裡跳出來,看看娘不太好的臉色,一搖一擺的蹭過來,討好的笑著,「娘,娘!」
淇安故意板著臉不看他,他就小手抓著她的衣擺一直搖,小嘴開始扁,「娘,娘。」
一看娘不理她,小手就指向還在吃飯的朗兒,「哥哥。」
朗兒一口飯含在嘴裡差點噴出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弟弟每次都不直接喚侍衛,而是要找他了。
於是,小臉漲得通紅,很委屈,「弟弟,你又害我。」
寶兒也不管,徑直搖著淇安衣擺,「娘,抱寶兒。」
再不理他,眼淚都在眼裡轉,「娘。」
然後就很傷心的吸著鼻子,蹭到一直冷眼旁觀的軒轅杉那裡,把小臉埋到他腿上,「爹,娘不要。」
軒轅杉面無表情,反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幾下。
應該是有些力道,寶兒的哭聲聽進來比較真實了。
「嗚!」哭得那叫震耳欲聾。
覺得他哭得差不多了,淇安才把他抱起來,擦乾眼淚,「來,寶兒告訴娘,為什麼不好好走路,人家好好的花盆擺在那裡,你為什麼要把它搬走?」
小家兒紅著眼睛,把頭靠到她頸上,卻還要一抽一抽的說,「寶兒,要走。」
淇安苦著臉,瞪著軒轅杉,「你小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霸道?我覺得我還好,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傢伙來?」
朗兒瞅瞅弟弟,忍住點頭的慾望。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弟弟走路都跟別人不一樣。
軒轅杉看了寶兒一眼,小傢伙趕緊躲進娘懷裡,卻還要偷瞟父親的臉色。
軒轅杉喝一口湯,張了嘴,「總要把他打改過來。」
寶兒把臉埋進娘懷裡,直覺父親沒有說什麼對他有利的話。
軒轅寶兒的霸道之二,還表現在他的週歲禮上。
世子的抓周儀式,何等隆重,皇上都帶著太子來觀禮了。
代表著各種喻義的東西擺了一大桌子,就看世子爬來爬去的怎麼選擇。
選書,選劍,選金銀財寶,還是別的什麼?就連軒轅杉心裡都有些緊張,手心裡儘是汗。
於是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裡,寶兒扭扭身子上場了。
在桌子上爬了一圈,什麼也沒抓。
再爬一圈,瞅瞅那些個眼珠子瞪得鼓鼓的大人,小胳膊小腿一陣忙乎,將桌上的東西掃到一堆集中起來。
再一屁股坐在上面,呼呼,好累。
滿場寂然,最後,還是淇安捏捏他的臉,「寶兒乖,只能拿一樣,知道嗎?」
他抬起來,看看娘,乖巧的點頭。
很快,那些東西又分開,讓他挑。
小傢伙又是一陣忙活,把東西收攏到一堆,這次不用屁股坐了,小胳膊努力的張開,然後撲在上面牢牢抱住。
一邊咧開了嘴看向淇安,「娘親。」
如此週而復始,反正他是絕不肯只選其中一個的。
又一次一屁股坐在上面了之後,皇上擦擦額頭上的汗,大笑道,「天祐秋成,如此面面俱到,將來必成大器。」
淇安忍住笑,回頭看軒轅杉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說到這霸道之三,軒轅杉就更頭痛了。
寶兒喜歡跟著淇安睡,尤其是喜歡抱著她的胳膊睡。
要是跟著淇安睡的話,能一覺睡到一亮,要不然,就是睡著了抱走,半夜也得醒來折騰一下,非要淇安哄才肯再繼續睡。
這一來二去,就在他們房裡睡習慣了。
小傢伙經常是是光溜溜的一洗完澡,就縮在被窩裡,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淇安。
等到淇安收拾好一上床來,他就自動自發的鑽到她懷裡,甜滋滋的喚著,「娘,唱歌,寶兒聽。」
軒轅杉有時候處理完公務回來得早,一看見這場景,就直接把他拖出來,拿衣服一包就往外丟。
鳳定那每次都是接得心驚膽顫的,你說,要是他一個手抖,小世子被撞哪碰哪了,他擔當得起嗎?
擦著汗,和懷裡的小世子大眼瞪小眼,寶兒眨著眼,立刻擠出兩滴眼淚,張著嘴,「娘!哇哇!」
聲音太響,軒轅杉抱著淇安不讓她起身,一邊皺眉,「這孩子太慣了。」
有時候是朗兒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過來,熟門熟路的拍拍,「弟弟不哭,娘累了,哥哥帶你睡。」
寶兒嗚嗚繼續哭,朗兒拉著鳳定一邊走一邊哄著,「弟弟不哭了哦,娘明天給你抱。再哭,爹要生氣了。」
結果就是,寶兒只能委屈的抱著哥哥的小胳膊睡。
所以再下一次,寶兒只要看見爹進來,就直往淇安懷裡鑽,「娘抱,娘抱。」
反正只要娘肯抱住他,爹就沒有辦法了。
爹再厲害,只要娘笑笑,爹就臉紅不敢再瞪他啦。
這是軒轅寶兒認識爹跟娘一年多來總結出的經驗,屢試不爽。
不過,有時候娘也不肯抱他,只拍拍他的頭就讓爹把他丟出去了。
他暗自下定決心,下次見到皇帝伯伯的時候,要告訴他爹太閒了,再給他點事做沒關係。
當然,後來軒轅寶兒一天一天長大,走路不再跌跌撞撞,也懂得不一定擋在路上的東西全都要搬走了。雖然明白這個道理,是以無數次屁股被打得紅腫換來的。
相比之下,他比較喜歡娘溫柔一點的說教。爹不會說話實在是太恐怖啦,直接上升至動手階段。
有一次,他忍無可忍向爹嚴重抗議,「爹,娘都說了不能隨意體罰孩子,你不可以再打寶兒哦,要不然,嗯,寶兒要離家出走。」
軒轅杉冷冷的斜他一眼,口形清楚明瞭,「好。」
然後再補充,「叫輕五多給你拿些銀子。」
軒轅寶兒於是深深明白,要戰勝王爺爹爹的道路還很長很長。
他在外面已經是走得四平八穩的王府世子軒轅秋成;
可是在家裡,他還是娘眼中風風火火沒有定性的軒轅寶兒。
爹的話要聽,娘的話要聽,哥哥的話要聽,總之,寶兒還是家裡說話最沒份量的那一個。
在家裡,娘總說,寶兒,嬉笑怒駡,全部由心。
可是,在軒轅寶兒的成長歲月裡,已經不可避免的扮演了軒轅秋成的角色。
嬉笑怒駡,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已經被深深隱藏。
就像王爺爹爹一樣,出了王府,威風八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在家裡,他只是爹爹,是娘的軒轅。
會被娘一笑就臉紅,也會因為寶兒一調皮就生氣。
軒轅寶兒已經是受了封的世子,也是眾人交口稱讚,有著絕世才華的無雙少年。
他的處世作風與其父相比,同樣雷厲風行,冷厲無情,甚至,有時候,更懂得謀略算計。儘管,他有一副清朗若月的外表
可是,他仍然貪戀著府裡那小小一隅的溫暖,娘的一聲寶兒,可以融盡他心中所有的黑暗和血腥。
所以,他是家人的寶兒,卻也是皇室的秋成。
寶兒擁有那麼多的溫暖和愛,連笑容都帶了陽光的燦爛;
而秋成,卻是守護著這些溫暖和愛的人,要和王爺爹爹一起,守護著皇室裡他們何其有幸才擁有溫暖。
所以,娘可以不用受傷,不用害怕,可以自由自在的逛街,可以在心血來潮時去任何地方,嗯,娘說的旅遊。
而哥哥,可以永遠像現在這樣風光霽月,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戰場之上,指揮若定,大將之風。
「寶兒,哥哥明天要回來了,你還不快點把你丟在哥哥房間的東西收拾好?」娘又在叫他了。
軒轅寶兒應了一聲,快速的將手中文書一丟就施展輕功循著聲音而去。
忘了說了,其實娘有的時候耐心不是很好,多喊幾聲就要生氣的。
「娘,」他難得臉色扭捏,「我都十六了,你能不能不要大聲的喚我寶兒?」
有一次,他正端著世子的架子,訓斥一幫辦事不力的官員時,娘站在門外輕喚一聲,「寶兒,吃飯的時間到了,散會。」
他親眼看見連一向跟在他身邊面無表情的鳳二都笑意一閃,雖然很快就閃過了,但還是沒逃過他的眼睛。
「好!」娘痛快的答應。
他心中一喜,快走了兩步,想要跟娘再說點什麼。
娘已經轉過頭來,「寶兒,你還不快點?」
他無語,悶悶的應了一聲,「哦!」
其實他想說,娘私下喚他寶兒的時候,他很開心的。
他從小就知道,他的娘跟皇宮裡所有身份比他高貴和不比他高貴的皇子的娘,是不一樣的。
所以,算了,娘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