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雙溪嘮嘮叨叨罵著,饒舌堪比老嫗,又不讓褚明錦幫忙了,怕她略一動,扯到傷口。
褚明錦幫不上忙,忤在一邊還佔地兒,又給鳳雙溪嘮嗑得膩味,估摸著鬧事之人不會來了,乾脆道:「鳳兄,小弟回去養傷,明日再來。」
鳳雙溪低頭想借口留人,待他想出借口抬頭時褚明錦已走遠了,留了一個利落瀟灑的背影。
拉麵方子與做法不轉出去,窺覷的人會越來越多,只怕鬧事的人不只一個而是很多個,留不得了。
不開麵館做什麼呢?褚明錦在街上轉了轉,有些發愁。手上沒有銀子,想幹什麼都困難。
這麼轉得幾圈,一雙腳有自己的意識般,又進了紫籐廬。
金掌櫃看到褚明錦,臉色很難看:你們要幽會,能不能換個隱蔽地兒,這麼明目張膽,不是在敗壞馮侍郎的名聲嗎?
金掌櫃心裡一萬個不情願,行動卻毫不含糊,讓夥計給褚明錦上好茶好點心,又喚過一人,悄聲吩咐,讓趕緊去給馮侍郎報信——俞大寶來了。
金掌櫃的煩惱是多餘的,馮丞斐比他更不想光天化日公共場所裡幽會,上一次雅間裡他的外袍褲襠部位讓茶水濕了,得使茶樓夥計給他回侍郎府拿袍服過來換,昨日是大炮不分場合發射,又一次要人幫他回去拿外袍,忒不方便了。
還有,他怕走紫籐廬走得太勤,被閨秀們知道,過來堵人,拆穿他的身份了。金掌櫃不趕人,他也不打算與褚明錦繼續在紫籐廬見面。
馮丞斐昨日回去後癡癡迷迷想了一宿,想跟褚明錦坦承身份,道明苦衷,兩人將約會地點改在侍郎府。又怕褚明錦一怒之下,扇他一耳光再不來往,亦且身世的秘密,元宗皇帝再三叮囑,不能告訴他人,此時讓褚明錦知道,有些早了。
馮丞斐顧慮了那麼多,不過是此時他對褚明錦喜歡得不夠深,往後,馮丞斐一時半刻不想與褚明錦分開時,他便後悔沒有早些時候表明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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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林竹枝掩映,入目是清幽綠意,透過竹枝的縫隙,隱約可見白牆灰瓦,別樣的雅致素淨。褚明錦大讚,笑道:「格非,你與馮丞斐是好友,你倆的喜好倒是差不多。」
本來就是同一個人,愛好自然一樣,這處房子是他當上侍郎前的居處,精簡別緻,他沒捨得賣掉,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場了。
「喜歡嗎?」
「喜歡。」
這樣一處綠翠隱隱的絕妙所在,讓人不自覺的週身舒展,褚明錦情不自禁地展袖迎風閉眼,深深地吸一口清爽的空氣。
袍裾飛揚,寬大的袖子迎風招展,臉部優美柔和,黑濃的長睫覆蓋住冰雪般清澈的眸子。竹葉婆挲,微風輕拂,眼前的人如同煙雨朦朦的水墨丹青意境中,迎風獨立的霧中仙子,馮丞斐看得癡了。
「格非,發什麼呆?」褚明錦轉眼間看到眼呆呆的馮丞斐,伸了手到他面前晃動。
「你的手怎麼啦?」這麼一抬袖,馮丞斐看到褚明錦的手腕紮著手絹了。
「沒事。」褚明錦下意識攏袖,不想聽到與鳳雙溪一樣的嘮叨。
馮丞斐哪容她縮手,袖子一拔拉,將鳳雙溪綁得歪歪扭扭的絲絹解開。
「什麼人傷的?」
冷冽的寒若冰刀的聲音,褚明錦一愣,抬眼望向馮丞斐,馮丞斐漆黑的眼瞳裡,翻捲著烏雲,褚明錦打了個寒噤,她從那雙勾魂奪魄的眼裡,看到了凌厲的殺意。
「是我自己劃傷的。」褚明錦一陣錯愕後,急急忙忙解釋,還怕不夠,又補充道:「不疼的,你看,只傷了皮肉。」
「怎麼不疼?這麼長。」馮丞斐輕輕撫摩著,殺意消退了,絕美的容顏閃過痛徹心扉之色。
幾次見面,他的神情都是脈脈含笑,這不同尋常的剎那波動,在褚明錦心中生出一種別樣的驚魂動魄的波瀾,褚明錦瞬間失了魂,忍不住心尖顫動……撲咚咚跳亂了節拍。
「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去拿金瘡藥給你敷上。」馮丞斐牽了褚明錦的手,小心翼翼扶她坐到竹枝下的石凳上,把她的手輕放到石桌面上。
她只是小小地傷了手,又不是受重傷,用得著這麼小心嗎?褚明錦想笑,可是,被如此捧著寵著,感覺是那樣快活,褚明錦很乖地點頭。
馮丞斐轉過身,溫暖如和風的淺笑消失了。
「馮剛,派個人回府,馬上把最好的金瘡藥拿來,再派人查一查,是誰傷了夫人。」
涼沁沁的藥液徐徐抹開,辣辣的刺疼消失了。褚明錦讚道:「這藥見效這麼快,是皇宮大內才有的吧?」
「嗯。」馮丞斐低唔了一聲,藥抹完了,他的手卻沒有鬆開,一手托著,一手在褚明錦雪白的一截藕臂上輕輕摩挲,秀致的眉頭輕蹙。
「都說了不疼的,你還皺什麼眉頭。」褚明錦伸了手抹開馮丞斐眉頭,笑著道。
眼前那雙眼睛明亮開朗,微翹的紅唇帶著無言的誘惑,身上散發著一絲清幽動人的香氣,若有還無,撩人心魄,馮丞斐一陣恍惚,霎時間情難自禁起來。
「哎,疼……」褚明錦叫起來。
「啊!我弄疼你了?」馮丞斐回神,心疼地看向褚明錦的小手臂。
「哄你的呢。」褚明錦大笑,問道:「想什麼入神?」
想把你摟進懷裡。這話馮丞斐不敢說,左右環顧,道:「中午要吃什麼?我讓廚子準備。」
「灶房裡有什麼?我來做吧,請你嘗嘗我的手藝。」褚明錦興致勃勃道,在褚府裡,為免眾人大驚小怪,她不敢進灶房,此時有些手癢了。
「不行,你的手傷著了,不能動。」馮丞斐一口拒絕,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麼小一點傷算什麼,小時候上山割山草,棘刺在手臂上拉出縱橫交錯的血口子,比這深得多長得多。褚明錦不以為然,不過在人家地盤上,胳膊扭不過大腿,褚明錦眼珠子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笑著扯馮丞斐袖子。
「格非,我說,你來做吧。」
君子遠皰廚!馮丞斐想拒絕,看著褚明錦亮閃閃的雙眸,卻不自覺地點頭應好。
把廚子趕出灶房,褚明錦看了看,水盆裡擱著一尾黃花魚,大喜,嚷道:「格非,咱們做清蒸黃花魚吃,來,先殺魚,剖腹去內臟去魚鱗……」
馮丞斐領命,伸了手要抓魚,寬大柔軟的織錦袖子挽了又挽,一直往下滑,褚明錦不耐煩,叫道:「把外袍脫了。」邊叫邊剝馮丞斐外袍,纖纖春指在馮丞斐脖頸滑過,她自己不察,馮丞斐卻微微一抖,下面又有抬頭的跡象。
馮丞斐從水盆裡捉魚倒是快狠準,只是擱到案板上後,那魚滑不溜手,很快從他手裡跳走,撲騰了幾下,跳到地上了,馮丞斐急忙去捉,雙手併攏,捉小蝌蚪般一扣一扣,褚明錦笑得直不起腰來。好半晌方叫道:「平拿菜刀,衝著魚頭砸下去……」
風華絕代的馮侍郎這日中午在褚明錦的命令聲中,殺魚裝盤燒火……一個時辰後成品出爐,馮侍郎也成了一個大花貓。
「來,格非,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這樣子比平時還好看。」褚明錦一中午不停地笑,見馮丞斐要洗臉洗手,她偏不讓,拖了馮丞斐往屋裡走。「哪裡有鏡子?」
臥房裡就有鏡子,馮丞斐看著自己的左一撇鍋灰,右一道魚血跡,黑黑紅紅的臉,哭笑不得。
「好可愛哦。」褚明錦笑得身子抽搐,手指在馮丞斐臉上滑動,「這兩撇,像個八字,加上這兩撇,像什麼字呢?」
「像個寶字。」馮丞斐張開十隻爪子,冷不防往褚明錦臉上按去,褚明錦急忙閃躲,腳下一歪,仰面倒到地上。
「看你往哪裡躲?」馮丞斐撲上去,灰撲撲黑乎乎的爪子按到褚明錦臉上。「哈哈,你跟我一樣是大花臉了……」馮丞斐大笑。
「你偷襲,不要臉。」褚明錦嘟嘴。
「兵法雲,兵不厭詐也……」馮丞斐笑得更加歡暢。
「壓得我痛了,起來了。」褚明錦扭了扭,伸手推馮丞斐。馮丞斐此時,方覺察自己整個壓在褚明錦身上,一挨發現了,突然間便覺得身底下的身體綿軟如棉,教人如躺雲端,飄飄然神魂出竅了。
阻隔的衣料似乎不存在,相貼的是柔軟的細膩的溫潤的肌膚,輾轉著無聲地廝磨著,醞釀著醉人的溫軟與纏綿。
褚明錦推了幾下,抬眼看到馮丞斐情欲氤氳的眸子,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