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瑾昨日約了馮丞斐要上小倌館的,後來褚明錦來了,馮丞斐眼裡只有夫人,小倌館沒有去成,今日要找馮丞斐去小倌館,半路上遇到往馮府疾走的褚明錦。
「褚大小姐。」李懷瑾喊住步履匆匆的褚明錦,笑著問道:褚大小姐行色匆忙,這是要上哪?」
「王爺好。」褚明錦心中恨恨呢,只是人家是王爺,不宜凶神惡煞地喝問你引導我情郎走後門是何居心,牙根咬了好幾回,面上還是淡然從容,微笑著拱手問候,溫婉地回道:「有事要回府一趟。」
李懷瑾眼角一掃,褚明錦衣裙皺得不成樣,想也知道昨晚又跟馮丞斐在一起了,心中突然就酸溜溜的。
「褚大小姐是要回馮府還是回褚府?小王送褚大小姐一程。」
褚明錦心念轉動,夏家依仗著女兒嫁給國舅公子為妾,自己雖是嫁給侍郎,畢竟低了很多級,且之前又傳出被棄風波,靠山不夠硬,若是拉了這位小王爺前去亮相,想必多少有些影響。
不過自己不能跟他同時出現,那樣又傳出緋聞,更加麻煩。
讓兩個王爺同時出面,夏家多少得給面子吧?
「王爺怎麼沒跟格非在一起?在下有事想求王爺幫忙,接了格非一起到我家商號幫我爹解圍,可否?」
為什麼褚明錦認為他應該跟馮丞斐在一起?李懷瑾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什麼大事,還得我和格非同時出面?走,我跟你去一趟。」
「有勞王爺了。」褚明錦道了謝,道:「勞煩王爺先送明錦回馮府。」
馬車朝侍郎府駛去,李懷瑾偷眼看褚明錦,見她容姿妍麗,雙眸明澈如山泉,顧盼神輝,撩人心懷,不覺暗歎。這位褚大小姐以前常見的,為何就沒發現如廝動人呢?
褚明錦也在暗中打量李懷瑾,尋思著怎麼報他捉弄情郎,誘導情郎走後門之仇。
馮丞斐急匆匆回府見老泰山,進府門時,怕竹林小舍下人的話沒有引開褚明錦,留了馮翌在大門口放聲,若是見到褚明錦回來,馬上讓人通報。
信王府的馬車在大門口停下,馮翌只當是李懷瑾來了,忙迎上前來,及至車簾掀開,褚明錦步下馬車,只急得臉色也變了,欲要退回去使人報信,來不及了,想把人請到正廳,褚明錦已笑著打了手勢往裡迎李懷瑾:「王爺,請到花廳中用茶,稍等片刻。」
馮翌聽得這話,五雷轟頂,李懷瑾往裡抬步了,馮翌死馬權當活馬醫,說道:「王爺,奴才怎麼聽說王爺今早找格非小爺找得好生著急。」
此話何解?李懷瑾腳步頓住,想起剛才褚明錦以為他跟馮丞斐在一起,隱隱有所領會,馮丞斐此時,應是正在花廳會客。
若是要讓褚明錦發飆,惱了馮丞斐,這會兒裝糊塗便可,李懷瑾看了眼褚明錦,目光複雜而幽暗,稍停,在馮翌急出一頭汗時,唇角微揚,笑道:「褚大小姐,小王忽然想起,有一事請教馮侍郎,勞褚大小姐帶路,引我去南苑。」
褚明錦要回東苑換衣裳,正好從南苑附近經過,遂欣然道:「如此,王爺請。」
馮翌死裡逃生,跟在背後擦了一把眼,看著褚明錦帶著李懷瑾往南苑而去了,急忙往花廳奔去。
「老爺,奴才剛剛聽說,褚記商號有人鬧事。」
不是編的謊言要引開褚明錦的嗎?難道真有人鬧事?馮丞斐猶疑,瞟了馮翌一眼,馮翌一慣很淡定的,此時卻額頭微濕,馮丞斐心口一跳,忙站了起來,對褚瑋倫道:「爹,我陪爹過去看一下吧。」
馮丞斐陪了褚瑋倫走了,馮翌這回學乖了,站在府門口等著,褚明錦陪著李懷瑾出來時,他慇勤地上前揭車簾子,狀若無意地問道:「夫人和王爺要上哪裡?」
「我們要去褚記商號。」李懷瑾微笑道。
馮翌想哭,怎麼來來回回都要往一處湊,背著褚明錦急忙朝李懷瑾使眼色,李懷瑾愛莫能助聳肩。
褚明錦在褚記並沒有遇上馮丞斐,馮丞斐路上便怕竹林小舍中安排了人那樣說話,褚明錦還要去褚記的,一直尋思著脫身之法,陪著褚瑋倫來到褚記門口,見沒有鬧事之人,便尋了個借口走了,連進褚記都沒有。
褚明錦見沒有人鬧事,雖感奇怪,以為傳錯了,也不以為意,拱手謝過李懷瑾,送了李懷瑾走,自己進了商號。
「爹,沒人鬧事嗎?」
「沒有,爹也聽說有人鬧事,趕回來什麼事都沒有。錦兒,爹正好有事要問你……」
褚瑋倫把商號的難題說了出來,道:「若是不能從根本上斷了夏家女兒的寵愛,光靠謠傳與造勢,並不能起作用的。」
「女兒認識信王爺與宣王爺,或許可請他們常來行走,威懾一下夏家。根治之法,女兒再想想。」
褚瑋倫皺眉,道:「信王爺也罷了,聽說他與女婿過從甚密,宣王爺從沒聽說過與女婿有什麼交情,你怎麼與他認識的?」
是通過信王認識的,褚明錦不敢說,含含糊糊道:「信王爺與馮郎相熟,宣王爺與信王爺是兄弟,偶而遇上了,便認識了。」
褚瑋倫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掃了褚明錦一眼,淡聲道:「錦兒,爹知道你聰明,但是別忘了,夫君是你的天你的地,女婿現在把你接回去了,要跟你好好過了,你要安份守已,別再鬧出什麼不雅出來。」
褚明錦唔了一聲,明顯的語不從心,褚瑋倫輕歎,道:「錦兒,爹在你的親事上,是賭徒一般冒險一搏的,女婿雖不是出身仕族世家,然貴為三品官,本不是咱褚家一介商戶能高攀的,當日他備了禮上門求親,爹頗猶豫……」
褚瑋倫緩緩道來,褚明錦明白了,剛穿越過來時,聽得很多人談論起這具身體,為何同情的多貶斥的少,原來馮褚兩家結親,本就很多人不看好,馮丞斐上門求親,很多人都覺得是別有居心,後來,新婚翌日前身被送回娘家,人們八卦的同時,都是這結果本在意料之中的言語。
「爹應承這門親事,是在賭,女婿既然求親,必是有所考量的。我兒容顏品格人所不及,自當配萬里挑一之人。女婿絕色無雙,燕京年輕公子中無人能及,潔身自愛,風評極佳,這樣的夫婿,錯過了實在可惜……」
褚瑋倫拳拳慈父之心,褚明錦聽得眼眶發紅,可惜自己已行差踏錯,辜負了老爹一片愛女之心。
「錦兒,今日女婿陪著我說話,言詞親熱,神情恭敬,執著晚輩之禮,絲毫沒有官架子,與之前的見面大是不同,看來頗為愛重你,你要懂得珍惜。」
這兩日在侍郎府住著,雖然萬人迷避不見面,可從下人的言行看來,萬人迷對自己還真是不錯。褚明錦心口堵得慌,倘若老爹知道他的乖乖女爬牆了,不知會不會一口老血噴出,搶救不過來了。
褚明錦低垂下頭,心虛地不敢看老爹的眼睛。
褚瑋倫長歎了一聲,又道:「你三妹妹被爹慣壞了,還望你看在爹面上,別與她太計較,留意著,有合適的好人家,跟爹說,爹把她嫁了,也省得總不知天高地厚想嫁入侍郎府。」
褚明容今日做了什麼?才會讓老爹這出這番話,褚明錦不解地看褚瑋倫。
「你三妹妹今日帶著你二妹和四妹去了侍郎府,當著一府下人的面,竟然揭你昨晚沒回府的底,幸而你昨晚是和女婿在一起的,女婿回去後證實了,否則,這聲名……」
女兒回府了也會得知的,褚瑋倫乾脆先說了出來,四個女兒中,他最疼褚明錦沒錯,可夫人裡面,他最愛重的,卻是郭氏,郭氏雖不是幾位夫人中最美貌的,卻最會撒嬌使媚,身份也最矜貴,當年肯下嫁給身為小商人的他作妾,讓他大受鼓舞,幹勁十足,方拼出這份富可敵國的家業。
在他心中,其他四個女人加在一起,還不及郭氏的份量,愛屋及烏,對褚明容也便寵得有些過了。
褚瑋倫後面說的什麼,褚明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開始,她想的是完了,昨晚徹夜不歸被萬人迷發現了,後來想的是,萬人迷怎麼肯如此厚道地默不作聲地戴上綠帽子,再後來,她的腦子亂成一團麻。
褚記明明沒事,竹林小舍的下人卻說有人鬧事,老爹在侍郎府也聽到同樣的謠傳,為什麼?
迷迷糊糊中那團麻被她抓住一個線頭,亂麻居然在瞬間理清了,謎團其實很簡單,格非就是馮丞斐,她在紫籐廬中等著馮侍郎,來的也就是馮侍郎。信王府與侍郎府同時往褚府裡送東西,那東西全是侍郎府送的。那一晚歸家晚了,褚瑋倫要責罰蘭氏,侍郎府不遲不早送了東西過來,其實是馮丞斐送她回家後,擔心她受罰,有意送了東西過來解圍。
「信王爺也罷了,聽說他與女婿過從甚密,宣王爺從沒聽說過與女婿有什麼交情。」
那李鈞予,其實應該才是信王李懷瑾。
褚明錦胸口有點疼,剛開始只是小火焚燒,漸漸那火越燒越旺,那疼越烈,疼得難以忍耐,疼得她血管都要裂開了。
「錦兒,你……你原諒你三妹妹,不行嗎?」褚瑋倫滿眼憂色地問道。
褚明錦一顆心被那把火燒焦了,灼疼得她身體抖顫,手腳不受控制地抽搐。她強撐起身體,盡量鎮靜地問道:「爹,你剛從那府裡出來的,格非沒陪著你過來嗎?」
「女婿陪著我過來的,見沒人鬧事方走了。」
無需再套問了,褚明錦很想大哭,很想大罵,又很想大笑,原來自己一直糾結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問題。
前一晚兩人親熱時,格非的話從耳邊響起。
「寶寶,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郎。」
「寶寶,我都跟你說了,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婿。」
那個大傻瓜,其實曾試著向她坦白的,只是自己先入為主,不當一回事。
相府後園中那一襲白袍的人攬著方彤君的影像從褚明錦眼前飄過,褚明錦的身體不抖了,換成牙齒咯咯響。
明知那時馮丞斐情非得以,可此時,她的心中還是湧起強烈的惱怒。
特別是,他聯同李懷瑾一起騙她,想到李懷瑾在背後不知怎麼樣的嘲笑自己,褚明錦便覺得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