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花開年齡的女兒突然死去,兄長失了蹤跡,娘家突然遭了強盜,財產一夜被搶空,原來享盡富貴寵愛,猛一下又被貶,幾樣打擊一起壓下,郭氏捱不下去,真的生病了,褚瑋倫到來時,她如萎黃的快凋謝的枯花。
「你怎麼就這樣子了?」看著郭氏的憔悴不已的容顏,褚瑋倫心痛無比。
內疚加上分別多時,郭氏纏上來時,他也沒有推開,兩人摟做一團。
郭氏盼來了褚瑋倫,恰是久旱的沙漠逢甘雨,使了渾身解數,身體如籐蔓纏繞,情狀無限妖嬈,褚瑋倫本來怕她病著禁不起歡-愛,當不得郭氏熱情如火,衣衫很快就褪盡,兩下裡熊熊燃燒起來。
事畢褚瑋倫要給郭氏延醫熬藥,郭氏流淚道:「也不知活不活得了,妾想趁著尚有一口氣,回京城到明容墳前看一看。」
真活不下就來不得事兒了,褚瑋倫心中明白她只是找借口想回京,沉吟許久道:「回京也好,只是你自己獨居一處宅院,好生修心養性罷。」
這是表示不把她往褚府裡迎,也不再當她是妾室,失望像毒蛇呼嘯而至,郭氏心裡暗恨,轉念一想,回了京城,離得近,要使手段容易,只需得如此這般夫妻之事行上幾次,不怕褚瑋倫不把她迎回褚府。
「但憑老爺作主。」郭氏萬分溫柔和順。
褚瑋倫方才說完話後,一直暗中注意著郭氏,郭氏眼裡一閃而過的怨毒看在眼裡,忽感後悔,只是話已說出口,不好反悔。
回京路上,郭氏使了渾身解數,或癡或嬌,無限風情,褚瑋倫既是心生嫌隙,再細察郭氏,越看越憎,五分舊情,在悔恨中消磨剩一兩分。
進了京城後褚瑋倫真個如自己所言,把郭氏送到褚家名下的一處房產內安置,也不作逗留,逕自回褚府而去。
褚府裡有萬千之喜等著褚瑋倫,褚陳氏自他走後,飲食無味身體懈怠,家事也理不了,蘭氏幫襯著料理了兩日,有些不放心,使人請了大夫來診治,診了喜脈出來,褚陳氏害喜三個月了。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下人輪番上來賀喜,褚瑋倫樂得合不攏嘴,膝下沒有一個兒子,不是不遺憾的,老妻若能產下一子,褚家產業便後繼有人了。
褚府裡每個下人賞銀一兩,褚陳氏三十五歲高齡害喜,疏忽不得,褚瑋倫怕褚陳氏累著,家事是不讓她管了,本想讓蘭氏理家,怕她壓不住人,想起大女兒被休現閒著無事,忙命下人去相府找女兒,一是報喜,一為喚女兒回來接替褚陳氏打理家事。
褚瑋倫吩咐下人去向褚明錦報訊時說的清楚明白,去相府跟大小姐報訊,請大小姐回家,那領命的婆子聽的也明白,可出了褚府後,卻糊塗了,自家大小姐明明嫁的是侍郎府,老爺怎麼讓去相府請人?
許是剛才聽錯了,那婆子一徑往馮府而去。
馮丞斐休妻沒想要隱瞞,府裡上下人等都知道,翠竹和翠屏兩個自然知曉,開始褚明錦把她們留下照顧馮丞斐,兩人還覺得事有轉機,可誰知自下休書那日起,馮丞斐就沒回過馮府,翠竹兩個一打聽,馮丞斐這幾日是住到相府去了,她們不知褚明錦也在相府,以為馮丞斐要娶方彤君了,因褚明錦有交待,只得留在馮府,攢了一肚子委屈焦躁,見了褚府來的那婆子,說得一聲小姐被休了,便哭個不停。
「大小姐被休了……」婆子大吃一驚,連滾帶爬奔回褚府。
褚陳氏此番不覺不知有了身孕,開始有丈夫寵愛還好些,不覺哪裡不適,自褚瑋倫去接郭氏後,心下惶恐,病疼跟著來,腰背時時痛得要命,頭暈目眩飲食倦怠,此時聽婆子說女兒被休了,眼睛翻白,當場昏了過去。
「快,快去請老爺回來。」蘭氏著慌,急命人去請褚瑋倫請大夫。
褚記商號那邊,此時也亂成一團。
郭氏要勾得褚瑋倫離不開她,褚瑋倫不讓她去褚府,在居處打扮梳洗一番後,裊裊娜娜往褚家商號而來。
「老爺正忙著,四姨太太請回。」褚瑋倫與管事們在裡面議事,外面夥計不讓郭氏進去。
褚明錦在商號裡露過幾次臉後,上上下下便將她當成商號未來繼承人,褚瑋倫的其他姨娘,在他們想來,不肖說是褚明錦不待見的,剛剛又得到賞銀,知道褚陳氏有喜了,對郭氏很沒好臉色。根本不把郭氏放在眼裡。
「你們……你們竟敢攔著不給我見老爺?」郭氏怒不可遏,纖指戳上其中一個夥計額頭,狗奴才不長眼尖銳刻薄地罵了起來。
「我們是奴才,四姨太太難道就是主子……」夥計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頂撞回去,當下吵嚷成一團。
「你怎麼來了?」吵罵聲終於把褚瑋倫引了出來。
「老爺,這幫奴才竟然攔著不給我見你……」郭氏扯著褚瑋倫袖子,一雙嫵媚的眼睛裡滾動著要墜又不敢墜的淚水,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不是讓你在院子裡修心養性嗎?怎麼還過來了。」褚瑋倫皺眉,眼裡閃過不耐焦躁。
往日這麼個樣子,褚瑋倫早就軟了聲氣來安慰自己了,郭氏著忙,柔弱地吸氣抽噎,啞著嗓子道:「老爺,妾想請老爺帶妾去看看明容……」
祭出死去的女兒,郭氏的抽噎換了大哭,那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滾出眼眶,晶瑩地掛在粉紅的臉頰上。
「順子,套馬車送……送郭氏去四小姐墳前看看。」褚瑋倫指著一個夥計吩咐,抽回被郭氏拉著的袖子,轉身往裡面走。
「老爺。」郭氏慌忙地拉他手臂,小聲哀求:「老爺陪妾一起去看明容,可好?」
「我沒時間,看完明容就回去好好呆著,要是呆不住,就回老宅那邊去。」褚瑋倫盯著郭氏拉著自己手臂的手,暗咬了咬牙,掙開手轉身往裡間走去,髮妻懷著他的孩子,郭氏心如蛇蠍,不能再容情了。
郭氏呆呆地看著褚瑋倫高大的背影從眼前漸漸離去,眼淚如滂澇大雨流了下來,這回是真的傷心了。
蘭氏派來報訊的人恰在此時到來,口中哭喊著:「「老爺,大事不好了,太太暈過去了。」
「我走時不是好好的嗎?」郭氏怔怔地看到往裡疾行的褚瑋倫身影一閃,幾步閃過自己,一把抓住那個報信的下人一迭聲訊問:「請大夫了沒有,太太肚裡的胎兒怎麼樣?沒事吧?大小姐回去了嗎?」
「奴才來時聽得蘭姨娘派人去請大夫了,順媽已經從馮府回來,沒有請回來大小姐。」
「混帳,大小姐在相府又沒在馮府,去馮府請什麼人……」
褚瑋倫出門上了馬車,馬車疾馳離去,自始至終,他看也沒看一眼郭氏。
「太太肚裡的胎兒怎麼樣?」郭氏的身體劇烈震顫著,褚陳氏懷上孩子了!難怪褚瑋倫待自己如此狠絕。
「大小姐在相府又沒在馮府。」褚明錦不止是侍郎夫人,還攀上相府了,她竟能在搶了方彤君的夫婿後,還成了相府的座上客!
郭氏遊魂一般出了褚記商號,長街上滾滾的人流在她身側走過,末路絕境的擔心和焦慮使她感到瘋狂,在改嫁和重求回到褚瑋倫身邊兩個抉擇來回比較後,郭氏往相府走去。
眼下褚陳氏有喜,褚瑋倫整顆心都放在褚陳氏身上,要求得他重新容納自己不易,只能厚著臉皮去求褚明錦了,求褚明錦肯幫她在褚瑋倫和褚陳氏面前說情。
相府張燈結綵,富麗堂皇,熱鬧喜慶。
方廷宣這日和鳳書寧成親。當朝首輔五十高齡成親,依常理,賀喜的賓客應該踏破了相府的門檻才對,意外的,這日的相府,賓客並不多。
而且,方廷宣成親,當今天子竟然賀禮與祝賀的聖旨都沒有。
有朝臣說,皇帝是兩下為難,所以乾脆兩府都不下旨不祝賀也不安慰。
相府這日辦喜事,皇后娘家太尉府卻在辦白事,鄭易理在這一日出殯。
方廷宣沒有兒子沒有親長,馮丞斐代著主人招待客人,他像燦爛的陽光,耀眼而明亮。他帶著溫和的微笑朝客人拱手致意,不少客人在回禮後,背著他竊竊私語起來。
若論與相府的淵源,誰都知道,非楊潤青莫屬,可現在,男客人是馮丞斐以主人身份招待而非楊潤青,女賓客則是由方彤君在接待。
「這算怎麼回事?」
「你沒聽說嗎?馮大人休妻了。」
「這麼說,馮大人是要做相府乘龍快婿了?」
「這話有失偏頗,應該是,相爺要有國丈之尊了。」
「此話何解?」
「你們沒聽說嗎?馮大人與柳妃相貌如出一轍。」
「啊!你的意思是?馮大人是皇子……」
「……」
竊竊私語在婚宴的每一個角落響著,即使壓低了聲音,也一字不差地落進馮丞斐耳中,馮丞斐恍若不聞,唇邊帶著完美的淺笑,從容自若地周旋著。誰也看不出,此刻,他的內心緊張到了極點。
這是婚宴,同時也是鴻門宴,因為宮裡那一晚的設局失敗,方廷宣制定了這一出鴻門宴,用自己的婚禮,誘鄭建業出手。
鄭家選在同一日出殯,固而,今日差不多也是朝臣明確站隊的一場考驗。後族一黨都到太尉府去了,到相府來賀喜的,是方廷宣一脈的官員或是向著皇帝的,皇子們不能倖免地也進行了選擇,李懷琳自然是去了太尉府,光宗皇帝有名份的另三個皇子,李懷玦、李懷瑜、李懷瑾,還有他自己這個沒有名份的,此時都在相府。
這是鄭建業一舉將反對鄭家的朝臣和皇子一網打盡的好機會,沒了這些重臣的支持,沒了其他皇子,皇帝將不足懼,朝堂便由鄭家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