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笙的名字自然好用,馬仔立刻閃身讓他進來,花楠站在門口,看小包間兒的茶几上擺著一溜兒洋酒,小公子自己坐著,慢悠悠地喝著威士忌,皮沙發後頭隱約露出一段兒白生生的腳脖子。
小公子端著酒杯瞅他一眼:「笙哥的小弟?還是笙哥小弟的小弟啊?」
花楠笑:「洋哥眼睛就是毒。這不笙哥手上剛接了一批場子麼,提了好多人上來幫忙,我這也算是火線入黨。」
小公子點點頭,沒說什麼。
花楠繼續笑:「內個,洋哥,不好意思,您剛剛帶進來的人……好像是咱們笙哥新看上的……這不最近事兒忙,也沒來得及給人安排個地兒,放出來亂跑衝撞了您,是咱們當小弟的疏忽。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貴手……」說著又瞄了一眼那段兒腳脖子。
小公子哦一聲,從沙發後頭扯出段尾巴來,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他:「我本以為就我好吃個重口兒的呢,原來笙哥也喜歡這個風格?——我看這貨色也挺普通的,這邊兒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別人,要不這個我先用著,回頭我再幫笙哥找幾個好的吧。」
阿和被他揪著尾巴拽出來,白生生的小身板子全都露在外頭,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毛茸茸的豹紋齊屌小短褲,屁股後頭還縫著條豹子尾巴。他臉上原本應該還畫著油彩眼線一類的東西,現在都花得跟畢加索的調色盤差不多。
花楠太陽穴抽了抽,心說向組織靠攏也不用犧牲這麼大吧?嘴上還一派鎮靜地胡扯:「笙哥的心思咱們哪敢亂猜,興許就是圖個新鮮呢。但老大沒放話,咱也不敢隨便做決定,洋哥就別為難我們做小弟的了……」
小公子哼哼哼冷笑幾聲,掏出電話撥了個號兒:「行啊,不為難你,我直接問笙哥要人,他應該能賣我這個面子吧?」
梁笙一聽夜店的名字就有點兒坐不住。
Gay吧也分好多種,有靜的有鬧的,有高端的有低檔的,有小清新的有重口味的,新開張的夜不寐基本上就是一重口味主題公園兒。
梁笙對著電話吼了半天你別去我來找人,可那邊油門兒聲轟得巨響,花楠吼完了自己要說的就掛了電話。梁笙對著電話狠狠罵了幾聲狗崽子,到底是放心不下,心說老子盡心盡力燉的紅燒肉要是被人戳了一指頭還不得噁心死,趕緊點了幾個有眼力見兒拳頭也硬的,帶著一起去夜店撈人。
這會兒已經是半夜了,仗著路上沒人,司機踩實了油門兒把轎車當飛機開,硬是用了平常的一半兒時間就到了地方。梁笙下車就看見門口亮堂地兒裡停著花楠的那輛寶貝摩托,旁邊還站著個泊車小弟苦逼兮兮地左顧右盼,他不由撲哧一聲樂了,心說我們家狗崽子也就能被老子壓著,逮著別人那是張嘴就咬絕不含糊,要的就是這爽快勁兒!
梁笙嘴角兒稍微勾起點兒,步伐穩健地由小弟簇擁著邁進夜店,剛要拉個人來問問,手機就響了。
他看看來電顯示,接起來問:「怎麼?」
「要誰?」
「夜不寐的哪個房間?」
小公子稀里糊塗地回答了三個問題就被掛了電話,他瞅著電話尋思,這是笙哥那邊信號不好,還是他臨時有事先掛斷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他現在也不敢動地上那隻小豹子了。正琢磨著要不要再打一個,包廂門兒就被人推開,梁笙以背後齊刷刷的小弟作為人肉布板,西裝革履地閃亮登場:「我覺得要人這個問題,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小公子趕緊彈起來問好,看著梁笙目不斜視地走進來坐到沙發上,又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動動身子,擋住了阿和那張現代派的臉。
梁笙沒理他,他看一眼花楠又瞄一眼地上的腳脖子,再想想小公子剛剛的那個電話,花楠撒了什麼謊自然心知肚明。梁笙整了整袖子,慢條斯理地開口:「阿洋啊,我雖然不是什麼傳統的人,但人我還罩著的時候,被別人動了,不是讓道兒上兄弟笑話我頭上泛綠光麼?你給我個面子,我把人帶走,今天兄弟你的消費算我的,怎麼樣?」
小公子連聲說不敢,趕緊蹲地上把人扶起來,從懷裡掏出裝逼用的名牌手帕,手忙腳亂地幫阿和擦臉:「哪敢讓笙哥破費!今天的事兒是我不對,我就覺得他腰軟扭得好,想把人叫進來聊聊天的,沒想到是笙哥罩著的人……」又叫喚自己小弟,「快快,把我在這兒存的那瓶兒沒開封的拉菲給笙哥送來!」
梁笙低頭瞥了一眼阿和,心說操,這事兒關乎老子高質量後宮的名譽問題,老子不能認。
梁笙從小長得好,家底又豐厚,追求者從來都是按車皮計算,自然養得他眼光高過阿爾卑斯。開葷之後,他的那些床伴兒不論男女,一概體態纖柔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璀璨得好似能看出八心八箭。就算是花楠這個異類也是眉目深刻鼻樑挺直,配上古銅色的腱子肉,那就跟歐洲的內衣模特差不離。
本來麼,大魚大肉吃過了,他還能對小流氓唸唸不忘,人家的皮相自然沒得說。而經歷了歲月的沉澱之後,梁笙印象中的小流氓是又鍍了一層金邊兒的,照著這個標準找的高仿,比原版還要好看幾個百分點不足為奇。
而阿和生得細眉細眼,唯一佔的好處就是白淨,這點兒好處在笙哥眼裡連及格線都沒達標。梁笙皺著眉頭,心說老子要是把他認下了,被人笑話生冷不忌是一轍,要是以後什麼貨色都敢對老子投懷送抱,老子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正鬱悶著,小公子的馬仔已經把拉菲送了進來,小公子連忙慇勤地拔出瓶塞,為兩人倒上酒,誠惶誠恐地舉杯:「笙哥,今天是我沒帶眼睛,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梁笙沒說話,晃晃酒杯,向花楠招了招手。
花楠趕緊屁顛屁顛轉到梁笙身側,低頭做小答應狀:「笙哥。」
梁笙拉他坐在自己身邊兒,伸手攬住他腰,向小公子道:「哥哥實話說了吧,我最近就只收了這麼個臭小子。這小子老實,從來沒跟我要過什麼,今天第一次開口,就是求我把他師兄給帶出來。——我也不用你給我太大面子,今天你放他一馬,下次你再在夜店看著他,該拉人拉人該灌藥灌藥,我絕不攔著。」
他特地把「夜店」兩個字咬得重了點兒,又配合著在花楠腰上捏了一把,算是再強調一回。小公子不是個笨蛋,立馬連連點頭表示笙哥言重了,花楠也沒說什麼,事情圓滿解決。
梁笙和小公子碰了杯,臨走時小公子又再三請他把紅酒帶走,梁笙接過紅酒,轉手遞給門口小弟,指著阿和吩咐:「帶去醫院洗個胃,醫藥費付了,再把我今天說過的話跟他重複一遍。」
小弟應一聲是,進屋扛起阿和跟在後面,梁笙拉著花楠走出夜店,順手給了守車小弟幾張老人頭,向個有本兒的小弟道:「騎著摩托跟在我們車後頭。」
花楠微微掙扎一下,梁笙轉頭,眯著眼睛緩緩開口:「我一向奉行在外辦外事,在內辦內事,你想破例?」
花楠立即低頭,表示一切服從組織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