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冰山

  沒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兩人被送去醫院處理傷口。因為花楠有急性腦震盪的症狀,需要留院觀察兩到三天,梁笙便索性把住院部當成快捷酒店,給倆人整了套豪華大床房。

  他倆劫後餘生,現在身上都有點兒發飄,所以只撐著簡單清洗一下兒就倒在床上,手拉著手並肩躺著。

  梁笙不滿地碰碰他:「哥哥雖然拔了頭籌了,但是你怎麼也得回應一下兒吧?」

  花楠閉著眼,隨口道:「嗯,我愛你。」

  梁笙氣得:「狗崽子仗著我現在不捨得打你是不是?給老子認真說一遍!」

  花楠扭頭看他:「笙哥,我覺得咱倆既然已經不論死活都拴在一塊兒了,再說愛不愛的就有點兒淺了。其實我特喜歡你說的那句,要把我拴褲腰帶上,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心裡特踏實。說實話,我一直的打算都是你在天上飛著,我就使勁兒跑著跟上你,你在水裡火裡,我也絕不在岸上待著。」

  梁笙沉默一會兒,伸手把他腦袋順到懷裡摟著。心說差點兒忘了小狗崽子從來都不走尋常路,普通的情話哪能對他胃口,必須得整那種特接地氣兒特實在的話,他才會滿足。

  他想,確實,老子也覺得,狗崽子說的這些,比老子那句我愛你好聽多了。

  梁笙揉揉花楠腦袋:「老子被你說嗨了,你得負責。看在你頭暈的份兒上,這頓先欠著,等你好了,老子按著三分利補回來。」

  幹將敲敲門:「我是不是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東西了?」

  梁笙看著他笑罵:「老子光明正大,你要是覺得不該聽就自己去洗耳朵!」罵完也知道他是找自己有事兒,於是又大大方方在花楠腦門兒上啾了一口,下床出了病房,和幹將一起踱到休息區,一人點了一杯咖啡邊喝邊聊。

  幹將舔乾淨嘴邊兒的奶泡:「內處長死了。——不是咱們的人弄死的,書記聽說你被綁了,就打電話過來要求我迴避一下,我再被叫回去的時候,內處長就死了,看著挺像心臟病發作。」

  梁笙愣一下,大聲罵了句操。心說你丫下手夠快的了,老子還在想著幫你攔事兒呢,你就提前判定老子投敵了!

  他心裡不痛快,隨手就把自己用的馬克杯砸到牆角,半杯咖啡潑了一地。

  剛要再砸點兒東西,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剛剛被遠程交流過的書記大人。

  梁笙黑著臉接起電話。

  書記的聲音十分疲憊,他簡單慰問了一下樑笙的傷勢便切入正題:「小梁,老張跑了。是我弄錯了方向,老李其實是老張拋出來的煙霧彈,劫你的人也是老張的死忠。今天動靜兒鬧得挺大,他就趁著這個亂子出省了。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和紀委接上了頭,那麼老李就沒必要留著了。我給你三天時間,把你輸不起的人暫時送到你二哥那去,咱爺倆輕裝上陣,最後拼上五個月。」

  梁笙沉默著聽書記說完,緩緩道:「書記,咱倆坐在同一條船上也有八年多了。承蒙您看得起,一路提拔著我過來,我在這條船上得了不少好處。如今這船遇上冰山了,我也有跟著一塊兒沉的準備。您放心,甭管我把不把人送走,我都只會幫著您補船,絕不會在船上再踹一腳。」

  說完就掛了電話,在休息室繞了幾趟圈子,回去病房把花楠搖醒,伸倆手指頭在他眼前晃:「這是幾?」

  花楠眨巴會兒眼睛:「笙哥你這是二。」

  梁笙樂:「還知道討便宜,看來是沒撞傻。起來,哥哥跟你商量個事兒。」說著把剛剛和書記的通話詳細匯報了一遍,又追加了點兒前情提要,再順便把自己家底兒坦白了一下,說明白了就算到了最後關頭,人家看在他家老爺子和幾個兄弟的份上,也不會對他下死手。最後問,「你是跟哥哥一起待著,還是先去我二哥那兒避一避,讓哥哥一心一意地收拾爛攤子?倆選項各有利弊,哥哥也決定不了,所以就看你怎麼想。」

  花楠理所當然地:「咱剛剛不都說了麼,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被你幹不代表我就是個需要人護著的娘們兒,以前我一直沖在別人前頭,以後我也不想躲你後頭。我也是混過的,知道事情輕重,我留在你身邊兒,就算不能幫你出主意,下次你被人威脅削耳朵剁指頭的時候,我還能像今天這樣兒抽個風。」

  梁笙笑著揉揉他腦袋,鼻子突然有點兒發堵:「成啊,咱倆就這麼買一贈一吧。——不過老子雖說要講義氣,也不能隨隨便便把咱倆的命給折進去。明天咱們去走個程序,弄倆簽證,最後要是實在兜不住了,咱就投奔自由女神去。」

  花楠樂:「咱人民內部的事兒,老麻煩內大姐多不好,人總舉著冰激凌也怪累的。聽說書記人脈也挺廣,這趟事兒,說不定最後就是雷聲大雨點兒小的完了呢?咱不能在氣勢上先認輸了。」

  梁笙揉著他腦袋說一聲好,心說老子幫著泰坦尼克補船是應當應份,最後補不了沉了,總得給自己留倆救生衣吧?我家狗崽子可沒肉絲兒那樣自帶游泳圈。

  如果說李處是支優盤,老張就是塊兒移動硬盤,攜帶的信息量大了不止一個數量級。書記雖說要拼一把,但他其實心裡未必不知道,這事兒算是壓不下來了。最好的結果是挨個處分,鬧大了雙龜開吉,說不定還要追究刑事責任。

  於是梁笙一邊兒幫著補船,一邊兒積極地疏散乘客。他考慮得很實在:你不給人安排好後路,人家就要拆你的後路來走。都已經這麼多事兒了,再因為窩裡鬥翻了船不合適。

  他跟書記打好招呼,讓幹將按照資歷功勞制定了遣散費標準,在海外開了戶頭,又讓一幫知道內情的兄弟趕緊辦了簽證,新馬泰還是歐米加都隨便,只要一出事兒就能趕緊跑路不留活口就成。梁笙和花楠也趁機辦了套簽證,倆人一個是地方企業家一個有一技之長,簽證官倒也沒怎麼卡人。

  張羅好自己的事兒之後又開始忙活書記那邊的事兒,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書記聯絡拉攏梁笙威逼要挾,實在談不攏就客客氣氣地把人軟禁起來。殺雞儆猴殺一隻就夠了,再多,猴兒就要被擠兌成悟空了。

  忙這些事兒的時候,花楠一直陪在梁笙身邊,倆人間的距離始終沒超出過一條褲腰帶的長度,可見笙哥言出必行。

  然而計畫得再好也總會有變數發生,這天倆人正往家走,梁笙突然接到了他二哥的電話。

  梁老二一向走神秘簡約風,接通後只說了八個字兒:「車隊右行,打開車窗。」

  梁笙叫阿鴻照做,過了一會兒,一溜車隊從左側超車趕上,中間主車向他緩慢靠攏直至並排。片刻後,車窗緩緩降下,梁老二戴著墨鏡的半張俊臉露出來,沖梁笙一抬下巴:「過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