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笙往後挪了一個身位,舒舒服服地倚著牆角盤腿坐著,瞅著那壯漢直樂:「哥們兒,人我兩個月前就給圈起來了,你現在才來找我麻煩,反應得挺快啊?」
他一邊說,一邊勾著指頭把嵌在金屬錶帶裡的手術刀片兒摳出來,夾在指尖,一點兒一點兒的割包裝帶。
好歹也是個混黑道兒的,要是隨身沒有幾樣兒秘密武器,走路上哪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壯漢當沒聽見,晃著手槍逼他打電話放人。梁笙氣定神閒地跟他扯嘴皮子,從道義扯到利益,再扯到你要我放人我就放人傳出去我豈不是很沒面子,最後還昇華了一下主題,說老子的隊伍紀律鮮明,弄死我一個還有後來人,你們有這功夫還不如試試直接衝進家裡撈人。
壯漢被他說得頭疼,拍著桌子喊了聲兒閉嘴,頓了頓,突然一笑:「聽說你對你這個小情兒不錯,我要是弄死他呢?」
梁笙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你挺喜歡一大價錢買來的青花瓷,要是哪天那花瓶兒掉了個角兒,或者直接碎了,你還能上趕子寶貝著麼?老子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還有心思管別的?」
肚子裡卻道,祖宗你可躺好了,千萬別在這時候犯二。
壯漢被憋得,舉著槍踹了他好幾腳,梁笙被踹倒在地,過一會兒又自己晃晃悠悠地坐起來,呸一口血沫兒,笑問:「哥們兒以前學過韓式鬆骨吧?手法挺地道。」
這時候另一人說話了:「這是還不夠疼,先給他削片兒耳朵下來,耳朵削完了剁手指頭,手指頭都剁完了就捅眼睛,總有老實的時候。」
壯漢笑著誇一句好主意,把槍交到左手,伸手去拔刀。
梁笙抬眼,含笑看著他,手上刀片兒也加緊了動作。可惜包裝帶質量太好,他反手又使不上勁兒,割了半天也沒見鬆動。
花楠突然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瘋狂地抽搐起來。
梁笙一愣,繼而歇斯底里地大叫:「快!快救他!你們救他我就放人!——他死了我就讓你們李處陪葬!」
倆壯漢嚇了一跳,又跟他討價還價:「你先打電話。」
梁笙咬著牙:「先救他,我再打電話,只要他在你們手上我就不敢亂來!」又喊,「快去!他有癲癇!快把他翻成側臥位按住!」
倆人對了個眼色,花楠抽著抽著又呻吟一聲,嗆咳著噴出少量嘔吐物。梁笙胸口當即一涼,心說難道我判斷錯誤,狗崽子真的出事兒了?又尋思這死孩子可能是剛才出車禍的時候只顧著幫他擋了一下頭,自己撞出腦震盪來了,不由真的開始著急,心頭岩漿翻湧,張嘴就衝著兩人噴火:「還不快去!」
倆壯漢一愣,又對視一眼。看著梁笙那人點點頭,向梁笙走近一步,槍口穩穩地指著他腦袋,另一人把槍管貼在褲線上,走過去用腳尖兒勾著花楠的後腰幫他翻身,翻了兩下後發現使不上勁兒,便跨在花楠身上,支撐腿頂著他腰,伸腳去勾他肩膀。
花楠抽搐著轉成側位,身子蜷成個球兒,繼續一下一下地抽。那人抬腳踩著他肩膀,轉頭問梁笙:「不是還得給他嘴裡叼個東西吧?」
就在他轉頭的當口兒,花楠突然一蜷腿,把綁著的雙手順著腳下換到前頭,又藉著這一換的衝勁兒,雙手擺出排球墊球的姿勢,以那人自帶的倆球兒發了個好球,再一鼓作氣把他撲倒,整個身子壓在他身上,手肘使勁按著那人脖子。
看著梁笙那人聽見動靜轉頭去看,看著這情況,槍口立即往花楠頭上指,梁笙趁機咬牙掙開包裝帶,撲過去一拳放倒,搶了槍又在他後腦補上一槍托,然後趕緊跑去幫花楠。
那可憐的人兒被花楠壓得滿臉通紅,咬牙拼著最後一口氣兒用槍托狠狠砸了一下花楠的腦袋。花楠本就發暈,這下子被他臨門一腳,胃裡剩下的那點兒存貨當即糊了他滿臉。
那人愈發喘不上氣兒,掙扎幾下之後,就癱著不動彈了。
梁笙趕緊把他的槍也奪過來,用刀片兒幫花楠切開包裝帶,衷心讚美:「行啊小子,柔韌性不錯啊!」
花楠切一聲:「天天晚上被你對折,柔韌性能不好麼!」話沒說完就又扭頭,嘩啦啦吐個不停。
花楠剛才已經在那人臉上全部清倉,這會兒彎著腰嘔了半天也只倒出點酸水兒。梁笙把槍交給花楠,自己把倆人拖到牆角堆起來,好讓進門的人不會馬上發現,一旦倆人清醒過來,他們也能有充足的時間補個刀。
梁笙幫花楠擦了擦臉:「怎麼樣?」
花楠靠在門邊兒,蹲著馬步嗯一聲:「有點兒暈,還能撐得住。」
梁笙點頭,問他要過手機,看到信號那格是空的,不由皺了皺眉。
剛才他把阿鴻叫成素素,不是非要找韓素來插一腳,而是要提醒阿鴻,韓素給倆人綁定的挨拍得還在車上。只要打開程序搜索花楠的手機,就能夠迅速找到兩人的位置,趕來救他們出去。
可是現在沒有信號,他的人上哪兒找他們去?
他沖花楠笑了一下,低聲問:「會用槍嗎?」
花楠搖頭。梁笙接過槍,支著兩根紫皮兒芋頭似的大拇指,抖抖索索地給他示範了一遍,道:「咱倆現在戰鬥力不行,出去太被動,不如就在這門口守著,進來一個放倒一個。儘量不要開槍,省得聽見動靜,六個一窩蜂全來了。」
又問他:「殺過人嗎?」
花楠白著臉:「我要是有那經驗,也不能被你收了啊。」
梁笙揉揉他腦袋:「我也沒親手殺過,要是咱倆誰先破例了,要寫進小本兒裡麼?」
花楠不樂意:「那哪兒成,咱本兒裡不能寫別人!」又看著梁笙,認真道,「你別著急,他們肯定能找著咱們,就算找不著,也不過是提前跟你壘一塊兒去了,不算太賠。」
梁笙氣笑著瞪他一眼:「小狗崽子少說喪氣話!咱倆命長著呢,要壘一塊兒也得是七十年後。」
花楠咧嘴一樂,又控制不住乾嘔幾下兒:「那你都成個老妖精了。——不過就算到那時候,你也肯定是老妖精裡的大帥哥。」
梁笙看他一眼,突然想說點兒什麼,又覺得這台詞兒現在說出來有點兒不太吉利,於是只是笑笑,跟他一左一右地貼著門邊兒,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
十分鐘,二十分鐘。
梁笙每隔一會兒就看看手機,巴望著它突然雄起一下。但不管他怎麼用意念加持,代表信號的那摞小三角始終是空的。
再過了二十分鐘,門外突然傳來了嘩啦嘩啦的開鎖聲。
梁笙沖花楠比了個手勢,調轉槍托舉手戒備。
門板被向外拉開,外頭的人卻不進來,只站在門口叫人:「笙哥?花楠?別揍我啊,我可沒阿鴻那麼耐磨耐操。」
梁笙收起槍:「韓素?」阿鴻被撞傻了吧,他還真把韓素給招來了?
韓素扒在門上,探了個腦袋進來:「可不就是我奉旨救駕來了麼!這兒裝了個信號屏蔽器,咱們從程序記錄的最終位置附近一點點兒找過來的,還好沒耽誤事兒。」又瞥見牆角壘的兩塊兒肉,繃不住撲哧一樂,揮手叫小弟進來拖走,「我就知道你倆得自個兒解決點兒。救護車馬上就到,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梁笙說一聲好,便伸手拉過花楠緊緊抱住,在他耳邊道:「我想到一樣可以記到小本兒裡的事,這三個字兒由我先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