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完指甲,展懷春回屋躺著養傷去了,過了會兒聽外面有動靜,揚聲問道:「你想去哪兒?」
「要吃午飯了,我去給施主端過來。」阿榆一隻腳站在門外,一隻留在門內還沒抬出來,回頭解釋道。師祖說了,以後她跟女施主在屋裡單獨用飯。
「嗯,去吧,多端點,我胃口大。」展懷春輕飄飄地提醒道。
個頭那麼高,肯定能吃啊。
阿榆很理解,心情輕鬆地去廚房了。跟一個陌生人在一起感覺有些彆扭,雖然兩人各做各的,但那個女施主時不時走出來看她一眼,卻什麼都不說,太奇怪了。
尼姑庵裡靜慈一人單獨吃飯,四個小尼姑分別跟師父一起吃,其中靜慈的由明安送過去,其他的都是小尼姑去廚房領,每日三餐時間都是固定的。因客房在前面,離廚房有些遠,阿榆去的時候明容明華已經把她們師徒三人的領走了,明安正要端飯去找清詩。
「師姐,我來領飯了,在裡面放著嗎?」阿榆歡快地跟廚房門口端著案板的明安打招呼。
明安被她搶了差事,本不待理她,想了想又退回廚房,將案板放回桌子上,等阿榆進來後,她便站在門口,一邊留意外頭一邊小聲問她:「那位夫人如何?你知道她是什麼來歷了嗎?」
「什麼來歷啊?哦,她婆婆不喜歡她,她心情不好就來咱們庵裡靜養了。」阿榆簡單解釋道,眼睛一直朝裡面瞅,見桌子上給她留的案板裡只擺了兩碗米飯並青菜,不由苦了臉,扭頭對明安道:「師姐,施主個子高胃口大,一碗飯怕是不夠吃,以後你多做點吧?」
明安瞪她一眼:「這個又不是我說了算的,你去問師祖,師祖同意了我就多做。」以前她覺得靜慈和善,給庵裡準備的伙食都是白米白麵,後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明安頓時體會到了靜慈的真正意圖。吃的好才能長得好,長得好了,給她掙得錢就越多,她哪裡是和善,分明就是喪盡天良的惡婦!
「嗯,我有空就去跟師祖說。」阿榆隨口應道,走過去拿東西。
明安看一眼外面,緊緊跟著她,小聲囑咐道:「明心,下午你陪著她時,想辦法問問她是哪裡人,她丈夫是做什麼的,我知道了有用。對了,如果她問是誰讓你打聽的,你千萬別提我,就說是你自己想問的。」
阿榆剛要點頭,忽的記起展懷春裝啞一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低頭道:「師姐,施主是,是啞巴,她不會說話,我怎麼問啊?」這是她記事起第一次撒謊,阿榆有些心虛。
「她是啞巴?」明安不可置信地問。明容明華不肯告訴她,她去偏房見人時也只知道對方要選人伺候,其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榆點點頭,把自己知道的可以說的都告訴了她,說完見明安一副十分失望的樣子,阿榆又有些不忍心,撓撓頭補充道:「那個,施主會寫字,她吩咐我事情都是連比劃帶寫字的,如果她想跟我聊天,我就替師姐問問吧。師姐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先走了,施主脾氣很不好,我怕她等得不耐煩了。」
清詩教過兩人一些簡單的字,明安並未懷疑阿榆的話,不過也沒有抱太大希望,看看滿臉單純無憂的阿榆,轉身先走了。有時候她都羨慕阿榆,人傻,連煩惱都沒有。
阿榆端著飯菜去了客房,展懷春已經坐在外屋等她了。
「你們平日裡就吃這個?」展懷春盯著面前兩碟沒有任何油水的青菜,胃口全無。
「是啊。」阿榆擺好碗筷,坐在展懷春一旁,認真解釋道:「我們出家人都只吃素食,施主暫且忍耐半個月吧,不過我師姐做菜挺好吃的,施主嘗嘗看。」阿榆夾起一根青菜,遞向展懷春。
展懷春看看她的筷子,伸手擋住,嫌棄地道:「你自己吃吧,我沒胃口。」
阿榆持著筷子問他:「為什麼沒胃口?」肚子不餓嗎?
展懷春瞪眼睛:「沒胃口就是沒胃口,哪來的那麼多問題?你自己吃,別管我。」她以為她是他大哥嗎?囉囉嗦嗦的。
被瞪了,阿榆訕訕地低頭,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過了會兒,偷眼看看對面靠著椅背一手撫額的人,阿榆撇撇嘴,自己吃了起來。
細細碎碎的動靜,展懷春睜開眼,就見小尼姑端坐在身邊,只夾盤子裡挨著她那一面的青菜,然後小口小口吃飯,不是大家閨秀那種刻意練過的規矩,卻也乖巧懂事。
看她喉頭滾動,展懷春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早上肖仁早早過來要為他梳妝打扮,他根本沒心情吃飯,然後兩人坐了二十多里的馬車,到這邊又爬了兩刻鍾的山,他是真的餓了。
他拿起筷子,在碗裡戳了兩下。
阿榆扭頭看他,吞下口中米飯後笑著道:「施主快吃吧,餓肚子很難受的。」
展懷春不置可否,夾了根青菜送到嘴裡,清湯清水寡淡無滋味兒。他越嚼眉頭皺的越深,最後也懶著吃菜了,專門吃米飯,眼睛盯著吃得開開心心的小尼姑,這樣他吃得稍微香一些。
不知不覺一碗米飯見了底。
展懷春在家時每日練武,白日裡也出去跟肖仁到各種地方廝混,一般都吃兩碗米飯並大量菜餚的。今日雖胃口不大,依然覺得一碗米飯不夠吃,便冷聲問小尼姑:「不是讓你多端點嗎?怎麼就拿了一碗米飯?」
阿榆一直怕他問呢,聞言放下筷子,低頭道:「我們都是一人一碗就夠吃的,師祖不知施主飯量大,沒有特意囑咐,師姐就按老規矩做你的那份了。不過施主放心,回頭我會去跟師祖提的。」
展懷春哼了聲。
阿榆看看自己的碗,小聲問道:「施主不嫌棄的話,我撥你些米飯吧?」
展懷春怎麼可能吃別人碗裡的東西,瞪小尼姑一眼,起身去了裡屋。
阿榆目送他進去,鬆了口氣,自己開心地吃了起來。該做的她都做了,對方不領情,她也沒辦法。
吃完把東西送回去,明安正在刷鍋,阿榆習慣地將自己端過來的碗筷都刷了。期間明安問她有沒有問對方來歷,阿榆搖頭,明安也就不說話了。
回到客房,阿榆正要繼續縫襪子,裡面的人喊她進去。
展懷春仰躺在榻上,見小尼姑進來了,頤指氣使:「過來給我捶腿。」其實他是嫌一個人待著太悶想找人說說話,就想了這麼個理由把小尼姑叫到身邊。
阿榆心裡不大願意,可師祖有命,她就得聽話,便搬把椅子到榻前,給人捶腿。
她的力道太輕,好在展懷春並不是真的找人捶腿,瞇眼待了會兒,開口問道:「剛剛怎麼去了那麼久?去找你師祖提加飯的事了?」
阿榆耷拉著腦袋,並不知道人家閉著眼睛呢,搖搖頭道:「沒有,我去廚房放東西,順便把咱們用的碗筷刷了。」
「你們都是自己刷碗?」展懷春隨口問道。
「不是,廚房裡的事都歸明安師姐管,但我看她一人刷那麼多碗筷太累了,就自己刷自己的。」
展懷春頓了頓,睜開眼睛問她尼姑庵裡都有什麼人,平時又都做什麼,當他聽小尼姑說她負責早晚挑水時,心中冷笑,果然最笨的人幹最重的活。看在她現在也算是他的人的份上,他就提點她兩句吧。
「既然你負責挑水,為何早上來時我看你在掃院子?還有收拾房間的活,不是你那個明,明什麼師姐應該做的嗎?你該喊她過來幫忙才是。」
阿榆動作沒有半點停頓,很自然地道:「是明容師姐,早飯時她說肚子不太舒服,讓我幫她掃院子。後來是我送你們去客房的,那我順便把房間打掃一下好了,何必去勞煩師姐呢?她肯定是肚子還沒好才收拾地晚了。」
展懷春看著她的小拳頭在自己腿上起起落落,「肚子不舒服?讓我猜猜,她是不是每天肚子都不舒服?還有你另外兩個師姐,是不是也常常用各種理由請你幫忙做活?」
這回阿榆吃驚地停了下來,滿臉佩服地盯著展懷春:「你怎麼知道?」
展懷春嗤笑,換他是她們,身邊有這麼個傻子,也會使勁兒欺負。笑完了,他給她出主意:「下次她們再說哪裡不舒服,你當她們的面應承下來,回頭就去告訴你師祖,讓她請郎中過來看病。你看啊,她們常常不舒服,肯定是身體有問題,還是請郎中好好看看才行,徹底治好,否則這樣拖延下去,病情越來越重,最後就算請了郎中過來也治不好了。」
她這麼傻,讓她直接拒絕估計她還要問為什麼,展懷春懶得解釋,乾脆教她個最管用的法子。她那師祖平時肯定也知道幾個小尼姑之間的事,大概是覺得活兒都有人幹便沒管。現在小尼姑變相地去告狀,老尼姑肯定會去管教那幾個聰明弟子的。
阿榆一直認真地聽著,聽完了著急了,站起來道:「那我現在就去告訴師祖,讓她快點派人去請郎中。施主你真是菩薩心腸,回頭我再來服侍你。」說完轉身要走。
展懷春氣得差點吐血,迅速起身將人往回拽,未料小尼姑比他想像中的要輕許多,他力氣用得太大,竟直接把人拽了個趔趄,朝榻上撲了過來。此時想躲已經來不及,展懷春眼疾手快地攥住對方肩膀,免得她全部壓下來。
阿榆經他這一扯一推,腦袋徹底迷糊了,只慌亂地想穩住身形,所以瞧見面前有堵胸膛,她忙伸手扶了過去,想撐住自己。未料這一碰小手正好落在兩團渾圓上,那形狀太適合握住,阿榆本能地收手抓住,正好此時展懷春也扶穩了她。
兩人你撐著我肩膀,我抓著你胸口,全都因為阿榆的動作愣住了,目光雙雙落在那雙小手上,再同時往上移,直到目光相碰,望進彼此的眼睛。
「還不拿開!」展懷春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道,大概是那東西代表的部位太私密,他竟然真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
阿榆渾身一抖,趕緊鬆開手,紅著臉縮到床尾那頭。
展懷春歪過身子正了正險些掉落的饅頭,回頭瞧見小尼姑臉紅紅的,不禁問了出來:「你想什麼呢?」
阿榆忙搖頭:「沒,沒……」
「快說,不說我打你!」她越掩飾,展懷春就越想知道。
阿榆嚇了一跳,抬頭見對方果然目光凶狠,實話不由自主脫口而出:「我,我,我在想施主你雖然很多地方都不像女人,乳兒卻很像很像,比清畫師叔的還要大……」
乳兒……
展懷春莫名臉熱,她一個小尼姑,誰教她如此口無遮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