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下樓去為克拉拉準備熱牛奶,恰在此時,被夏洛克稱讚過的那位「合格的家政工」回來了,夏洛克看了他一眼,接著往書房走去,克拉拉當然緊隨其後,倒是萊特曼博士對這位家政工有了興趣。
家政工抬頭,就看見那位全國知名的測謊專家帶著侵略的目光朝他走來,不由得心裡一慌。
他手裡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兒,感到爸爸一瞬的膽怯,她緊緊地抱住了家政工的大腿。
家政工伸出一隻手愛撫她,給予安慰:「貝蒂,乖。」
「你好,親愛的,」萊特曼蹲下身子,對怯懦的小女孩兒柔聲說,「你看上去可真可愛,你叫什麼名字呀?」
似乎感受到對方的善意,貝蒂放鬆了戒心,回答道:「貝蒂,貝蒂懷特。」
家政工——或者說懷特先生,他似乎對女兒的輕信他人很不悅,一把把她扯到了身後,硬著語氣對小姑娘說:「貝蒂,去帕森斯太太那兒。」
小姑娘委屈地扎眨巴眼睛,扭了扭裙襬,轉身進了廚房。
懷特先生對萊特曼微一點頭示意,意圖離開,他當然不會那麼輕鬆地如願。
「懷特先生,」萊特曼博士斜倚著沙發,「你好,我是卡爾萊特曼,來此調查有關帕森斯先生的事情,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
懷特先生頓了一頓:「花園的草坪還需要修繕……」
「我想,帕森斯太太不介意的,」萊特曼瞥了一眼他發抖的手,「你緊張了?你緊張什麼?幾個問題而已,放輕鬆。」
萊特曼在沙發上坐下,對懷特先生示意:「請坐,佔用你幾分鐘而已。」
該來的總是逃不過……
懷特先生嘆口氣,老實落座,竟給人一種英雄就義的悲愴感。
不過樓上書房的氣氛比這兒還要緊張一分——
「夏洛克,我勸你不要碰那兒,」克拉拉小聲說,「現在……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嗯?」夏洛克輕笑,「不要碰哪兒?這兒?」他還是毫不留情地下手了。
「啊——」
克拉拉哀嚎一聲,「我的眼鏡啊!你太過分了!」
夏洛克手裡提著眼鏡架子,晃了晃:「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你為什麼這麼在乎?」
「那是我祖傳的眼鏡!我的媽媽把它給我的,不行嗎?」克拉拉悲痛地從他手裡搶過眼鏡架,又從地上撿起鏡片。
眼鏡當然不是媽媽給的,她媽媽在哪克拉拉都不知道。
眼鏡來自於水管工小隊,說是眼鏡架上有設備可以用來錄像和傳遞消息,但是這必須要鏡片的幫助,沒了鏡片,這個回路就斷了。
很好,現在回路斷了。
「看得出來,確實是老古董了,」夏洛克開始勘察書房,「我輕輕一碰,鏡片就脫落了。」
「……」克拉拉怨念至極,他根本就不是隨便一碰,那個小突起就是專門用來拆卸鏡片的按鈕,按別的地方,鏡片是不會掉下來的,。
現在這東西怎麼裝回去?
克拉拉嘗試了一下,最終放棄,算了,反正水管工小隊也幫不了她什麼,只能靠自己了。
而下面的水管工小隊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一直到最後看見鏡片脫落,車裡監視器的畫面頓時消失。
「……現在怎麼辦,」文森特有些尷尬,「我們沒法和克拉拉取得聯繫了,這要怎麼去裡應外合?」
安娜沉重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詹姆斯都瘋了,眼巴巴地望著那棟漂亮的獨立別墅:「你說,克拉拉萬一被逮捕了怎麼辦?老大會不會罵我們,畢竟她可是被老大一直藏在身邊的,難得出國一次,竟然就……」
「不至於吧,」文森特乾巴巴地說,「她如果這麼容易被抓到,老大就不會那麼器重她了。」
安娜鄙夷道:「文森特,你是認真的嗎?就算再厲害的人,到萊特曼博士手裡,照樣跑不了的好嗎?何況你看那個福爾摩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詹姆斯捂著耳朵:「我不聽!」
別墅裡的克拉拉確實處於九死一生的環境,她雖然不瞭解萊特曼的名聲,但已經領教過他的厲害,更不用說旁邊還有個夏洛克。
但是作為一名專業的特工,她還是成功拿到了U盤,現在正離第二樣任務物品——書籤,離得越來越近。
夏洛克還在專注地翻著帕森斯先生的書桌。
萊特曼的審問也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懷特先生,描述一下案發當天的場景吧。」萊特曼靠在沙發上,銳利的眼神一直盯著面前顯然緊張無比的家政工身上。
「呃,我……」家政工道,「我那天接了女兒回來,貝蒂去廚房幫助帕森斯太太,我則在花園修剪花枝……」
他慢慢地說:「帕森斯先生在樓上,平常到了晚飯的時候,他就會下來用餐了,只是那天,他遲遲沒有下來……」
「等一等,」萊特曼博士打斷他,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我怎麼覺得,你和帕森斯太太以及貝蒂才是一家?」
「請你放尊重點!」懷特先生高聲道,「帕森斯先生才剛剛去世,你這樣說,是非常冒犯人的!」
他根本不在乎冒不冒犯人。
萊特曼博士道:「好,我道歉,你繼續吧。」
懷特先生皺著眉頭敘述:「因為他一直沒有下來吃晚飯,所以帕森斯太太去樓上找他了——」他頓了頓,「然後帕森斯太太尖叫起來,我就跑了上去,看到的是帕森斯先生倒在書房裡。這就是這一切發生的過程。」
「貝蒂呢?」萊特曼博士忽然問,「貝蒂有沒有上去?」
懷特先生不自在了一瞬,立馬又回答說:「貝蒂沒有上去,讓孩子看到這樣的場面不太好。」
萊特曼露出了個瞭然於胸的笑容。
樓上書房裡的夏洛克也有發現。
由於書房是命案現場,所以一切都還是案發當天的樣子,書桌上擺著一杯牛奶,所有的文件都打開著,電腦在休眠狀態,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但是有個地方看上去卻有些怪異——
夏洛克看到地上滾落了一枚戒指,這個戒指有些奇怪,不是普通的婚戒,戒指上雕刻著兩個愛心,大的包著小的,但是兩個愛心是用一根線條雕刻成的。
這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花紋,倒像是某個logo或者標誌。
只是他現在想不起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克拉拉,她正欲伸手拿書櫃上的一本書,動作輕微,似乎不想打擾他的思考。
克拉拉將書攤開,這個角度剛好讓他看到了書名。
他眼神一凜,頓時明白了這場案子的真相。
克拉拉將書櫥第一層的左數第二個格子的第三本書拿出來,動作自然,似乎只是想欣賞一下這本書,卻發現了裡面的一枚金色的書籤。
材質是鐵製的,厚薄約3-5毫米,形狀是葉子的樣子,甚至還雕刻上了樹葉的脈絡。她輕輕將書立起,書籤就趁機滑進了她的左手中。
腳步聲忽然在身後響起,她捧著書轉身,表情淡然,將書籤塞到口袋裡,看著夏洛克。
他手裡拿的是什麼?戒指?
幹嘛?求婚嗎!
夏洛克則直直地朝她走來,這麼目標性明顯的步伐讓克拉拉有些慌張,確實有些害怕他會突然把自己的手抽過去,然後說——「嫁給我吧。」
很好,想像力很豐富。
夏洛克繼續朝她走來,克拉拉不自然地轉過頭別開眼,但夏洛克還是走到了她面前。
他慢慢抬起手,克拉拉愈發緊張了起來。
他的手往下放了,克拉拉心想莫非他真的要給自己戒指了!
然後——
夏洛克把她手裡的書拿了過去,合上,看著書封,露出了一個笑容,對克拉拉笑著說:「你可真棒,克拉拉庫珀。」
難得收到表揚,克拉拉立馬一掃尷尬,鎮定自若地「嗯」了一聲,儘管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表揚。
然後她瞥了一眼那枚戒指,頓時臉色一變,再看了看那本書,瞬間明白了一切。
「不會吧……」克拉拉皺著眉頭,「帕森斯先生他竟然是——」
「事情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夏洛克笑著說,「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樓下的萊特曼臉上出現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這讓家政工渾身發毛。
「你剛才說,」萊特曼笑著,「貝蒂是個孩子,不適合看到那場面,是嗎?」
懷特先生的目光有所閃避:「我……我說了嗎……」
「你說了,你知道你說了,」萊特曼道,「為什麼你知道樓上的場面會是一個孩子不適合看到的?」
懷特先生在垂死掙扎:「帕森斯太太都尖叫了,我當然要謹慎一些……」
「謊話,」萊特曼揭穿他,「你知道當時的書房會有什麼樣的場面,因為帕森斯先生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至於手法……」
萊特曼想到了大使館的事情,問道:「你給他下毒了?」
懷特先生的手猛地一抖。
「看來我說對了,」萊特曼道,「動機是——」
「動機是他的女兒。」
聲音從樓上傳來,個子修長的捲髮男性表情淡漠,走下樓梯。夏洛克徑直走到沙發旁,將戒指丟在茶几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上面的標誌露了出來。
萊特曼定睛一看,了悟。
克拉拉站在旁邊,手裡拿著那本書,心裡有些複雜。
這是《洛麗塔》,俄國作家納博科夫的作品。
而那枚戒指上的標誌,是女童癖的標誌。
戀童癖,帕森斯先生對貝蒂懷特心懷不軌。
「那本書讓我想起了這個標誌的意義,」夏洛克示意了一下克拉拉手裡的書,「我這才知道誰是最有可能殺了帕森斯先生的人。」
「你沒有證據……」
萊特曼站起身,道:「那我們可以帶你去基地進行一次測謊,懷特先生。」
「誰說沒有證據?」夏洛克笑了笑,「你在他的牛奶裡下了毒,腹瀉等徵兆,看似是胃病復發,實則卻是砷中毒的表現之一,化驗一下杯子就可以得到結論。」
懷特先生忽然表情微妙地笑了:「呵,我沒下毒。」
「謊話,」萊特曼下了結論,然後道,「不過既然這麼自信,看來從杯子沒法得到確切證據,那……」
「牛奶。」夏洛克對萊特曼博士說。
萊特曼博士也看著夏洛克:「或許牛奶也查不出什麼,我們可以去他家看一看,如果有砷曾出現過,肯定會有反應的。」
「不用去他家,」夏洛克道,「他要把砷帶過來,車上就會檢查出反應。」
沙發上的懷特先生的臉色越來越絕望。
廚房裡傳來了一聲聲小女孩兒純潔而軟嚅的聲音。
「等一下,二位,」克拉拉對他們說,「你們不覺得帕森斯先生罪有應得嗎?」
克拉拉說:「帕森斯對一個孩子下了手,作為那個孩子的父親,他的舉動可以得到理解啊!」
懷特先生閉嘴不言,一直不肯說話。
爭吵的兩人停下來,萊特曼博士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夏洛克卻冷漠道:「與我何干?」
你——
克拉拉沉默了一瞬……好吧,夏洛克的性格她早該知道的。
忽然外面傳來了叮咚的門鈴聲,廚房裡的帕森斯太太出來開門,不想卻出現了一群警察。
為首的人衝進來:「萊特曼博士!我們來了,請問哪裡需要幫忙?」
「幫忙?」夏洛克冷淡地說,「來取證吧,案子破了。」
在場一片死寂。
萊特曼博士露出個笑容,瞧瞧,又是這個教科書式的炫耀。
為首的人看了眼手錶,再抬頭,表情有些複雜:
「博士,我們趕到這邊……才過了一刻鐘而已啊。」
你們就把案子破了?
破了???
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