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鄭叮叮問過寧教授一個問題:你以前幻想過和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共度一生?
寧教授對此的回答是:看得順眼。
看得順眼四個字,言簡意賅,一切盡在掌握中……但又似乎是個空洞的答案。
當然,這不是他的敷衍,也不是撒謊,而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他的社交關系不大,除了家人和少數幾個朋友之外,沒有親近的人,對於那些不怎麼親近的人,譬如同事,同學和病人,他將他們劃分為三類:看得順眼,看得不怎麼順眼,但勉強可以看和根本入不了眼。
看,在寧教授的社交世界裡,一個人能被他列入「看得順眼」的行列,實屬很難得。
從0歲到28歲,沒有談過一次戀愛,28歲開始緊密相親後,遇到的各類美女,都沒能引起他的強烈……不,一點感覺。
而鄭叮叮讓他明白何為「賞心悅目」,這非常難得,因為剛才說了,在他的社交世界裡,最高就是「看得順眼」,壓根沒有出現過「賞心悅目」這四個字。
一米六八的鄭叮叮,鵝蛋臉,五官柔和,皮膚白,睫毛長,一雙長腿,說話語速時快時慢,和人對談的時候喜歡執著地看著對方的眼睛,除非害羞和窘迫的時候會低頭,喜歡買很多廉價,色彩豐富的衣服,擅長做手工活,小屋子局促擁擠,會烘焙餅乾,做巧克力……這一切都讓他覺得賞心悅目。
其實這一切都不算特別,他也遇到過不少她更美,更有女人味,更年輕,更有才華的女人,偏偏她們都激不起他的感覺,唯獨她,眨眼睛的時候可以讓他表面不動聲色地禮貌對視,其實身體的去甲腎上腺素,腎上腺素,多巴胺瞬間飆到一個高度。
這就是愛情,沒有道理,不可理喻的無知又可恥的愛情。
他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愛情。他向來成熟,穩重,有才華,有能力將所有事情輕鬆掌握在手心,讓競爭者花三倍以上的時間才能追趕上……竟然在愛情這件事上受挫和碰壁。
十一個月的進修時間,他不止一次幻想將她抓到身邊,用什麼東西捆綁好,使她無法挪動腳步離開一步,似乎只有那樣,他才覺得安心和愉悅。
當然,這些幼稚的想法他不會在鄭叮叮面前承認。
就在前段時間,鄭叮叮的筆記本又一次崩潰,求助於他,他輕鬆幫她搞定的同時順便偷看她的日志,確認還有沒有那個討厭的名字(陳珣),就算只出現一次,他都會身體力行地重罰她。意外的是,從頭到尾沒有那個討厭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滿屏都是他的名字。
甚至有一天是這樣寫的:
「昨晚夢到寧為謹了,地點還是我們上次KISS的地方,做的也是同樣的事情……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都分手四個多月了,竟然還做這樣無恥的夢,真是太沒有出息了!」
他對著屏幕微微挑眉,心想:原來分開的十一個月,不僅是他過得不怎麼樣,她對他已經相思成狂,難以自拔了。
很好,很好,這個可以有,完全可以有,他利落地點了右上角的叉。
既然這樣,那就不必重罰她,輕輕地罰一下就可以了。
就是那晚,鄭叮叮被他「收拾」得很徹底,連連求饒……
事後,她憤怒:「寧為謹,你是不是瞞著我吃了什麼滋補的東西?狀態如此可怕?」
他風輕雲淡地回答:「你不喜歡我這樣的狀態?」
「當然不喜歡。」有點口是心非,不過她的確越來越難應付他了。
「我這樣做也是圓了你夢裡所幻想的事情。」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越來越清亮。
鄭叮叮「呃」了一聲,心虛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他他怎麼知道她做過那樣的夢?雖然只有一次,事後也覺得很羞恥,但是夢不是她能控制的……重點是他怎麼會知道……她瞬間有點凌亂。
她試圖否認卻遮掩不住真實情緒,又羞惱又尷尬的模樣落在他眼裡,他覺得她可愛極了,很想再來一次,不過鑒於她已經累得不輕了,他及時克制住,只是伸手環住她的腰,溫柔地確認:「你做過關於我的夢?」
「……」鄭叮叮閉上眼睛,「是又怎麼樣!你如果不喜歡,下次做夢我可以換其他人!」
話音一落,危險逼近,他已經翻身,雙手扣住了她的身體,微笑地問,俊臉卻帶著和笑容違和的凜冽:「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
就是那個邪惡的夜晚,導致一個嚴重的結果。
沒錯,她好像……懷孕了。
拿到最終檢驗結果的那一刻,她本能地脫口而出:「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這個孩子?」
寧為謹蹙眉,口吻很嚴肅:「什麼怎麼辦,懷了就生下來,我養。」
「我不是這個意思。」鄭叮叮感覺自己一緊張說錯話,立刻糾正,「因為你一直沒說想要孩子,我以為你有別的計劃,所以確認一下。」
「我不否認想和你過一兩年二人世界,但既然有了,怎麼能拒絕?叮叮,安心將他生下來是唯一的選擇。」
甜蜜後知後覺地升騰,鄭叮叮溫柔地點了點頭,伸手環住他的腰:「那個,恭喜你,你要當爸爸了。」
「謝謝,你也一樣。」
「……不過,你真的確定自己准備好當爸爸了?」畢竟是意外懷孕,有點疑惑。
「難道你在質疑我是否能勝任父親這個平常而偉大的角色?」
「……」
顯然,傲嬌的寧為謹覺得自己無論是她的主治醫生,男朋友,老公和肚子裡孩子的爸爸,都游刃有余,難度系數是0.
「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環住她的腰,低頭親了親她的髮頂。
當天回家後安置好鄭叮叮睡下,優越感十足的寧為謹走進書房,秒速落鎖,淡定地打開筆記本,搜索一串大眾的問題:「老婆懷孕的時候老公應該做什麼」「准爸爸必備的條件?」「什麼才是成功的奶爸?」
……
做了很多筆記,寧為謹輕鬆地走出書房,回到書房,正好鄭叮叮醒來,找不到他的人有點不適。
寧為謹快步走過去,坐下床沿,摸了摸她的臉:「醒了?」
「嗯,不過不想起床,就想賴在床上。」
「可以,想躺就躺著,我會把晚餐送進來。」
鄭叮叮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揶揄:「剛懷孕就能享受這個待遇了?」
「還想要什麼服務,盡管說。」
「先躺下,陪我睡一會。」鄭叮叮收回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寧為謹躺下後,她翻了個身,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不知為何,她特別想撒嬌。
「懷孕會不會很辛苦?」
「因人而異,有些人感覺輕鬆,有些人會覺得辛苦。」
「如果我不幸是後者呢?」
「我會幫忙承擔。」
「真的?」
「叮叮,我會陪著你和孩子,你不需要感到害怕。」
鄭叮叮垂眸,所有的忐忑、不安、誠惶誠恐因為他這句話而煙消雲散,是啊,有他在,她有什麼可怕的。
「你喜歡孩子嗎?」她又問。
「如果是我們的孩子,我一定喜歡。」
「你會不會對他很凶?」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不會,以平和的教育為主。」
她滿意地笑了,閉上眼睛:「我再睡一會。」
看來肚子裡有一顆小豆芽,人就是容易犯困。
等到晚飯時間,寧為謹親自將做好的三菜一湯端進來,放在床櫃上,俯身輕輕搖醒她:「吃飯時間到了。」
鄭叮叮睜開眼睛,懶懶地起身,靠在床背上,轉頭看了看床櫃上乾淨可口的飯菜,來了胃口。
寧為謹親自拿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口飯,送向她的嘴巴。
她張開,很自然地接受他的喂食。他細心地喂她,偶爾拿紙巾擦一擦她的嘴角,完全像是對待一個孩子。
真沒想到懷孕可以享受這等福利,她想。
晚飯後,他陪她看了一會電視,親自幫她洗了澡,再伺候她休息,自己也暫時將沒處理好的論文放下,好好地陪著她。
「我的腳有點酸。」
寧為謹抬起她的腳踝,幫她按摩,不輕不重,手法適當。
鄭叮叮把手輕按在肚子上,感受那顆即將茁壯成長的小豆芽,目光流露出母親的溫柔:「他真的在我肚子裡嗎,太奇妙了,雖然完全摸不出來,但感覺很不一樣。」
「因為他才一個月。」
「你也來摸一下。」
寧為謹的掌心按在鄭叮叮平坦柔軟的腹部,非常認真,專業地撫摸。
鄭叮叮覺得他對著自己的肚子,目光和平常完全不一樣,除了成熟,篤定,睿智,研究之外還有一點……慈祥?她第一次看見寧為謹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太不可思議了。
好似他看的不是她的肚子,而是一件稀世珍寶。
她覺得這樣的他太迷人,忍不住湊過去狠狠親他的臉頰一口。
不過,懷孕還是不要想那些事情了,要清心寡欲。
他研究了她的肚子很久,說了一句:「剛才我和他打了招呼,他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以後每晚我都會好好地和他交流一番。」
「……」鄭叮叮想原來當了爸爸的人會變得幼稚,英明偉岸的寧為謹也不例外,這才多大的一顆東西,知覺都還沒有呢。
寧為謹抬眸看了一眼鄭叮叮:「這個屬於能量交流,是父子之間的,你不會明白。」
「……」好吧,就當是有這回事情吧。
寧為謹溫暖的大掌依舊貼在她的腹部,暖暖的,讓她感覺很舒服。
「之後的十個月一定會很辛苦。」她說。
「我會幫你承擔辛苦。」
她笑了:「對了,孩子對你而言代表什麼?」
「他是我們一起制造的小生命,很珍貴。」
「那我呢?」她繼續給他出難題,料想他一時半會回答不出,他最不擅長的就是甜言蜜語了。
「你?」 寧為謹眉頭都沒蹙一下,口吻沒有半點掩飾和偽裝,仿佛答案再簡單不過,「你是我的另一半。」
有一瞬,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湧入鄭叮叮的心間,溫暖帶著悸動,但隨後又覺得再自然不過。
你是我的另一半,如此簡單,不必多言。
謝謝遇見你,謝謝你讓我的人生變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