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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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涼笙又看了尚恬一眼,完全不信。

尚恬溜到嘴邊的那句「真的,心理系的駱峻老師」卡在喉頭,及時剎了車。

也不知道吳涼笙是不是還跟小時候那麼衝動,自己拿駱峻應付,萬一他真跑去找駱峻的茬可就不好了。

吳涼笙見她失語的樣子,輕輕的微笑,彷彿在溜冰場堵她那次的神情,「喂,做我女朋友吧?」

尚恬垂著頭,腳尖踢地面上的小石頭,悶悶的出聲,「能別這樣麼,你根本就不是喜歡我,就算當時有點喜歡,現在也肯定不是了,你這些年肯定沒想過我吧,不然也不會完全聯繫不上。」

她談著這些情愛啊喜歡啊完全沒有羞澀的姿態,是真的有點反感的樣子。

吳涼笙把籃球踢到尚恬那邊去,蠻橫的樣子,「之前確實沒想過要去找你,可是現在遇到了不是說明我們有緣分麼?感情這東西,就是喜歡了就好唄,哪裡那麼多鋪墊。」

尚恬皺眉頭,她脾氣好,但也不是讓人隨意揉捏的,直接站起來要走,「反正我有男朋友了。」

她沒說「以後別來找我了」也沒說「我不可能喜歡你」,男人都有征服欲,她越表現的抵抗反倒會激起吳涼笙繼續征服她的戰鬥力,所以她口氣還算溫和,「跟你聊小時候那些回憶挺開心的,不過我現在真的過得很好,你就別來摻一腳了吧。」

吳涼笙抬頭仰望著她,曾經被沈軍揍一頓就妥協的「混混頭」這次依然很好脾氣的就妥協了,他笑著問,「要是我糾纏你,你是不是又會像小時候那樣哭?」

沒等尚恬回答,吳涼笙又說,「小丫頭,真好,你還跟小時候一樣,又強又漂亮。」

「……」尚恬忽然不知道怎麼說了,其實她也是知道吳涼笙不是什麼大惡人才會留下來跟他聊天的。

吳涼笙掏出手機來,想留一下尚恬的聯繫方式,猶豫了幾秒鐘又放回兜裡,「下次吧,要是下次再遇上了,咱們就留個電話。」

尚恬也覺得一個在電話簿裡有極大概率此生不見的名字似乎還不如就這麼淡淡的靠著兒時情誼去維繫更讓人舒服。

她點頭說好,利落的轉身回了主樓。

吳涼笙看了一會兒,拿著籃球又返身回籃筐下練習去了。

他喜歡的,可能不是這個尚恬,也不是小時候那個姑娘,只是那段讓人懵懂又萌動的情愫。

**

尚恬跟秦櫻去採訪的時候,出租車裡放著《歲月神偷》,那句句歌詞都直戳人心。

「歲月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好的壞的都是風景……」

尚恬聽到這句的時候竟然有些感傷,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年紀真的大了,竟然也會有聽歌聽的想哭這麼感性的時刻。

秦櫻看她情緒不太對頭,推推她胳膊,「恬姐,怎麼了?」

尚恬抽了下鼻子,對秦櫻淺笑,「這歌寫的真好,哎……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呢?一轉眼就奔三了。」

秦櫻知道這種時候跟她說你還很年輕之類的屁話沒什麼用,試著從可能讓她感傷的源頭問,「中午碰見的那個建院帥哥是你同學?」

「嗯,初中的。」尚恬答,「跟他見完面以後突然想起來初中好多事了,感覺靠著窗戶聽數學老師講課昏昏欲睡的日子就跟昨天似的。」

「我記得駱老師以前講課的時候說過,能被歲月吹走的是輕浮,沉澱的才是厚重的品質,能被時光打磨的是脆弱,留存的才是堅強的心。」

「呵,你們駱老師還挺會燉雞湯。」尚恬開著駱峻的玩笑,臉色看起來好了一些。

「多聽聽這種勵志的自我暗示是會影響人未來的選擇的,駱老師給我們積極的心理暗示是為了指引我們積極的面對人生。」秦櫻一副對駱峻維護的樣子,看的尚恬心情更好了。

「原來駱峻的『教徒』還挺忠誠啊。」她想起那人穿著白襯衣站在講台上的模樣,確實很有為人師長的欺騙力。

只有她知道,他在她家吃到好吃的時表現出的享受表情有多浮誇。

**

她們約談的地點在一個裝修別緻的小酒吧,酒吧規格不大,總共只有七八張木桌子和一個吧檯。

因為是白天,酒吧還沒開始做生意,尚恬敲門進去時,門頂的風鈴聲在空曠的酒吧裡格外清亮。

受訪者是酒吧的老闆,正在吧檯前擺杯子,聽到聲音後轉身看門口,抬手請她們坐在吧檯上。

「我叫湯媛,女字旁那個媛,不是吃的那個圓滾滾的圓。」她自我打趣的開場。

「這家店是我去年才盤下來的,這裡是我和我男朋友相識的地方。我跟男友是三年前認識的,那天我跟我媽吵架跑了出來,心情不好就在離家不遠的這家酒吧來坐坐,喝了一點酒。這家店的治安不錯,來這兒的大部分都是朋友或者情侶小酌聊天,可是那天有一個男人好像喝高了,看我自己在那裡坐著就跑來騷擾我,手扣著我的肩膀問我叫什麼要不要一起玩什麼的。」湯媛指了指屋裡的一張桌子表示自己當時的位置,又指了指吧檯的一個座位,「我男友當時坐在這裡,和他哥們聊天,聽見那邊的聲音以後,比保安還先一步的過去替我解圍。」

「結果那個醉漢不講道理,我男友才問了句『小姐你沒事吧?』,他就一拳朝著我男友揮過去。不過他喝醉了出拳慢,我男友躲過去了,我正緊張這麼瘦弱一個小伙子能不能擋住那個醉漢的時候,吧檯呼啦啦的站起來一排男人走過來,拖著那個酒鬼就給扔出酒吧去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隊友,剛出完任務來這邊放鬆一下。我男友是消防員,他們隊有個傳統,每次執行完任務都要找個酒吧喝一杯來慶祝安全歸來。」

「那天一群替我解圍的人裡,就他最瘦,跟個竹竿似的,他看我受驚的樣子,問了問我家在哪裡,然後在隊友起哄聲裡把我送回了家。我們第二次遇見是在我工作的地方附近,哦我之前在一個朋友的咖啡廳幫著開店,那天附近有個民居失火了,他們來出任務,我隔著玻璃門看著收拾設備的那個人像他,打包了一杯冰咖啡出去給他解渴。他也認出我來了,看到我是從咖啡店走出來的,第二天居然去了我們那個咖啡廳,也不說話,就坐在卡座裡盯了我一下午。」

「他後來還來了幾次,之前都不說話,有一次突然問我,『你有對象沒?』這麼明白的話我怎麼可能聽不懂,其實當時也有點喜歡他,反正大概就是半推半就的,就答應跟他在一起了。剛在一起的時候,我還稍微有點介意的,因為我本身喜歡那種歐美款的肌肉很結實的那種男人,但是他就是精瘦精瘦的,不過可能因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挺有安全感的。」

「本來都挺順利的,我們去年已經開始準備結婚的事情了。」湯媛說到這裡眼圈紅了,停頓了挺久的時間才繼續說道,「然後發生了件挺大的事故,你們應該也聽說過,就是有個團伙在家裡私制煙花爆竹,結果沒保管好起了明火,上下兩層樓的房間裡囤積的大量易燃易爆物質引起了火災,因為是老樓,房屋質量也不好,結果整棟樓連同隔壁的房子都燒起來了。我男友那天本來是歇班的,可是因為有別的事故隊裡人手不夠就趕回去了。我記得那天他走得時候我正在抱怨他做的糖醋魚裡面那個薑片切的太大了,他親親我臉說晚上回來再給你做。」

「案板上那個薑片放了好久,可是他一直沒回來給我做完那道菜。」湯媛捂著眼睛,無聲的啜泣了一會兒,擦乾眼淚以後很驕傲的對尚恬說,「他那天背出來四個人呢。」

「我用了我們當時要結婚的錢,盤下這家酒吧以後,收入雖然不高,可是每次坐在他喜歡坐的那個位置上,每次看到他們隊友一身疲累又滿臉笑容的坐在這裡喝一杯的時候,我還是覺得高興。」

「他家裡還有個弟弟,現在上高中了,我時常會去他家裡陪他父母吃個飯。也許過兩年我會結婚、嫁人、生子,又也許我會一直走不出來,就替他照顧爸媽,或者收養個孩子。」

尚恬聽她講完以後,原本在出租車上就殘存的傷懷又冒了出來,出了酒吧跟秦櫻分開以後就心裡難受的不行。

第一個想到的能傾訴的人就是駱峻,都沒想會不會打擾他工作,就撥了他的電話過去。

可是居然關機了。

那毫無感情的機器的提示音讓她難以抑制的憋屈更甚。

愛情如同高火燒一鍋冷水,開始的時候冰冰涼涼、平平靜靜的看不出波瀾,可是越燒越熱,熱的越來越快,臨近沸點至沸騰狀態似乎只需要一瞬的時間。

無法通話的這一刻,尚恬忽然覺得,自己就如同一鍋被燒著的水,心底裡不安分的小泡泡咕嚕嚕的往上冒,只等她一個不留神就要翻滾沸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