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臉頰上,帶來懶洋洋舒適的暖和感覺。
鳳鳴睜開眼,半夢半醒地體會著昨夜腰間仍殘留的一絲酥麻,用目光慢慢在房中搜尋。
只一會,西雷王的臉端端正正印入眼底。
「你在偷看我?」
「什麼偷看?本王是光明正大的看。」容恬伸出一指,點中他的鼻尖。
他和鳳鳴蓋著同一床錦被,翻身側躺,支起一臂托著頭,打量著鳳鳴。
鳳鳴把他點中自己鼻尖的手輕輕拍開,「你一晚沒睡?」
「誰說的?本王天天都比你這個小懶蟲起得早。」
「容恬。」
「嗯?」
「你的眼睛裡面都是血絲。」鳳鳴學他的樣子,伸出食指點在他形狀無可挑剔的鼻子上,佯裝得意道,「當面撒謊,被我拆穿了吧?」
堂堂西雷王的鼻子,恐怕也只有他敢這樣隨便說指就指。
就像小白兔伸爪子欺負森林裡的獅子王一樣。
容恬無可奈何地把他白皙的手抓在自己手裡,皺眉道,「你今天怎麼變聰明了?」
「還是捨不得我嗎?」鳳鳴就勢靠進他懷裡。
容恬的體溫,不論什麼時候都比他高。
暖烘烘的。
鳳鳴忽然低聲道,「我想起從前,我以太子身份出使繁佳,臨走之前你連臉都不露,害我傷心得不得了。到了現在,才知道分別的時候還是不要見面比較好,不然更傷心。」
「傻瓜。」容恬笑起來,寵溺地看著他,「我辦完事情就來找你,不用多久就可以相見,傷心什麼?」
鳳鳴輕輕「嗯」了一聲,趴在容恬懷裡,不再做聲。
兩人看著窗外陽光漸趨燦爛,天地緩緩蘇醒,外面隱隱傳來人聲腳步,都暗知相處的時間無多,恨不得一秒可以變成一天,一天又變一年,兩人在床上相擁,仿佛只要凝住不動,眼前這時光便不會被驚動,永遠停在此刻。
但心願只是心願,不一會,腳步聲已經停在門前。
幾名侍女熟悉的聲音柔柔傳來,「大王,鳴王,我們進來伺候了。」
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陽光從另一個方向傾洩進來,屋內大亮,一切似乎都被打破了,不再是凝定不變的。
容恬畢竟放得開,毅然放開鳳鳴,從床上下來,笑道,「子岩準備好了沒有?」
「子岩在!」子岩的身影出現在房門,一身遠行的裝扮,腿上長帶綁得扎扎實實,一絲不苟,腰間藏著一把短劍,背上一個簡單包袱,全身上下精神爽利,對容恬稟報道,「大王,諸事都已經準備妥當。可以上路了。」
鳳鳴心內驟震。
他到這個時代後雖然和容恬聚少離多,但大多數分別都是猝不及防,根本沒機會體驗彼此面對面分別的心情。
不管事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到了此刻,才知道原來這種感覺是如此難受。
秋藍遞上為容恬準備的衣飾,「大王,這是尋常買賣山貨的商人打扮。奴婢為大王穿上吧。」
容恬點頭,秋月也走了過來,和秋藍一道伺候容恬穿衣。
鳳鳴看著他站在那裡,淡淡然任兩名侍女伺候,身形高大俊偉,舉手投足都從容鎮定,流露出天下只屬容恬獨有的氣度膽魄,心越跳越沉。
此時此刻,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多麼需要容恬。
只要有容恬在身邊,他什麼都不用怕,不用擔心。
容恬如果不在身邊,就算再多人陪在左右,也是無用。
「看得眼睛都挪不開了?」容恬轉頭一瞥,剛好瞧到鳳鳴凝視自己,知道他心裡擔心,故意和他談笑。
鳳鳴怔了一會,才對著容恬笑了笑,暗吸一口長氣,振作起精神,跳下床伸個懶腰,精神地嚷道,「秋星來,選套夠漂亮夠好看的衣服給本鳴王換上。這次周遊列國,我可是要大模大樣擺足架子,顯出氣勢才行。」
「是,鳴王!」秋星趕緊也過來伺候。
兩人更衣完畢,各人都已經趕了過來。
容虎烈兒前腳進門,烈中流後腳就領著烈中石和烈鬥兩個愛吵嘴的大個子到了。
鳳鳴奇怪地問烈中流,「怎麼不見烈夫人?」
烈中流笑眯眯道,「她早就盼望有一個聰明的徒弟,昨天好不容易得到了,當然要立即開始諄諄教導。」
「不錯,千林今天天還未亮就被烈夫人從被窩裡抓走了呢。」容虎道。
烈兒嘿嘿笑起來,「是被揪著耳朵走的,他師傅一邊走還一邊數落他,身為衛氏兵法傳人怎麼可以睡懶覺。千林膽敢睡懶覺,他這次慘了。」
「你少冤枉千林,當時明明天還沒有亮,他一向都是按照規矩起床的。」
「可是在他師傅眼裡,天亮之前一個時辰就必須起床。哈哈,從此以後千林就可憐了。」
鳳鳴吐吐舌頭。
天亮之前一個時辰必須起床?幸虧他天資沒有千林好,沒被選做衛氏兵法傳人,不然以後就沒有懶覺可睡了。
這種殘忍的把人從被窩裡拽起來的酷刑,倒讓人想起東凡的十三軍佐軍亭。
「大王準備好了嗎?」烈中流看向容恬。
容恬伸開手,瀟灑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向烈中流展示他身上穿好的衣服,「丞相覺得怎樣?」
烈中流仔細掃了一眼,點頭道,「嗯,輕裝簡行,買賣山貨的商人正好經常在這一帶出沒,購買山貨後又進入昭北賣山貨,這副行頭應該沒有破綻。」
容恬笑道,「既然丞相都看不出破綻,那就沒問題了。」
鳳鳴撓頭。
他們兩個昨天才大眼瞪小眼,今天怎麼就變哥倆好了?
烈中流視線轉到子岩身上,欣賞地道,「看子岩穿這一身,比起他穿甲胄來又是另一副模樣。」
「丞相,其實我們子岩也長得不錯吧?個頭大,肩膀寬,胸膛肉也夠厚,你想不想也摸兩把?」烈兒湊過來搭著子岩肩膀,用賣豬肉的口氣笑著說。
子岩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客氣地甩開,笑駡道,「去你的!」
「嗯,是不錯。」烈中流看著烈兒道,「不過本丞相最喜歡的,還是烈兒你。」
他分明調戲的口氣讓眾人大嘩。
秋月秋星頓時一起叫起來,「我們要去告狀!我們去告訴烈夫人!一定要告訴烈夫人!」
鳳鳴見他們鬧得高興,在一旁呵呵直笑,暗忖,他們都怕我和容恬分別會傷心,故意說笑來哄我快活。
又感慨又感動。
他到這古老世界時間已經不短,每過一天,便每成熟一點。從前看了眾人行為,都有不解,到了現在,已經漸漸明白過來,更是覺得眼前這群人和自己親密無間,仿佛親人一般。
就算只為了他們,也要讓天下太平安逸。
眾人笑罷,子岩看看天色,對容恬道,「大王,我們是不是應該……」話未說完,停了下來,斜眼去看鳳鳴的臉色。
鳳鳴猛一咬牙,露出笑容,「當然應該走了,這個時候出發還可以趕一段路,難道你們還打算晚上出門嗎?」
屋裡安靜下來。
半晌,烈中流問,「大王要不要再和鳳鳴私下談一會?」
眾人便紛紛挪動腳步,打算退出去,讓鳳鳴再和容恬單獨相處一會。
「不用了。」鳳鳴搖頭,見眾人都愣住看他,跺腳道,「又不是生離死別,這麼拖拖拉拉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走就走,幹嘛還要私下談一會?」
話音未落,容恬大掌一伸,拽著他的衣襟把他橫扯過來,低頭狠狠親了一口,笑道,「不錯,還沒有出門,就拿出蕭家少主的氣勢來了。先說好,男子漢大丈夫,我走了你可不許哭哭啼啼。好好保重自己,我走了。」
昂起頭來,往四周環掃,目中電光神射,沉聲道,「本王走了!」
眾人被他威嚴震懾,拱手齊道,「大王保重!」
容虎道,「讓我們送大王出門……」
「哪來這麼多虛禮?你們給本王好好看顧鳳鳴就行了。丞相也請保重。」容恬對烈中流一拱手,得到烈中流含笑回禮。容恬放下手來,低喝一聲,「子岩,出發!」
容恬傲然長笑,大步跨出房門。
子岩精神抖擻跟在他身後,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