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覺得趙凌的態度有點奇怪:「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趙凌笑道,「只是想著王夫人回了福建,你就少了一個說話的人。」
傅庭筠對趙凌的回答有些懷疑,可趙凌已經轉移了話題:「你說,穎川侯家的蕭姨娘對你很是和善……」她也就沒有細想,「嗯」了一聲,道:「不過,我覺得王夫人之前提醒我的話很有道理,我不想和這位蕭姨娘過多的交往。」
趙凌很是贊同,道:「要不,你搬到碾伯所去住吧?反正我這幾年恐怕都要待在碾伯所了,你過去了,我身邊也有個照顧起居的人,你說,好不好?」話說到最後,目光中已是一片柔美,語氣裡也帶了些許的懇求之意。
傅庭筠心中一軟,想到在碾伯所每次在院子裡乘完了涼分手時他依依不捨的表情,低聲道:「你,你要在碾伯所待很長的時間嗎?」
趙凌一聽,知道傅庭筠對這個提議頗有些意動,心中大喜,道:「上次穎川侯已暗示我,因為怕其他的人打碾伯所千戶之職的主意,他雖然已託了關係給吏部和兵部打招呼,但也沒有阻止吳家進京活動。言下之意,是讓我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用兩、三年的時候盡快累積軍功,好把這位置坐實了。」
傅庭筠聽明白了。
穎川侯想讓趙凌做碾伯所的千戶,可趙凌現在缺的是足夠的軍功。正好原碾伯所千戶吳英的家人在京都走關係,想讓吳家的旁支過繼到吳英的名下襲職,穎川侯就利用吳家想襲職的事,一邊給吏部和兵部打招呼不讓吳家的人得逞,一邊又不阻止吳家的人進京去鬧騰,這樣一來,吳家的事一日不解決朝廷一日就不好重新任命碾伯所的千戶,趙凌正好趁此機會累積些軍功,再有穎川侯的推薦,這千戶之職也就是趙凌的了。只是朝廷不可能讓吳家總這樣鬧騰,也不可能讓碾伯所的千戶之職總這樣空著,最多兩、三年,這件事就會有個定論,也就是說,趙凌能不能名至實歸,就看這兩、三年了。
「等做到了千戶,調動起來就容易些。」趙凌道,「到時候我們想辦法回江南去!」說完,想到傅庭筠是陝西人,又道,「或者我們回陝西都司去。」
留在陝西,全是因為她吧?
可如果留在陝西都司,趙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江南為母親正名,而且還會繼續與十六爺糾纏不明。她寧願跟著趙凌去那陌生的江南。
傅庭筠心中暖暖的,低了頭輕聲道:「我們還是回江南吧……我總是要跟著你的。」
有點夫唱婦隨的味道,喜得趙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想了半天,突然轉身蹲在了傅庭筠的面前,拉著她的手誠聲道:「中秋節,我們一起去看燈吧?」
自己的決定能影響趙凌的情緒,這讓傅庭筠又是高興又是珍惜,她笑著點了點頭。
趙凌立刻眉眼飛揚。
傅庭筠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哎呀」一聲,眉頭緊鎖。
「什麼了?」趙凌立刻問道,神色間滿是緊張。
「我答應了王夫人中秋節到她家去用晚膳的。」傅庭筠忙道,眉宇間一片懊惱。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就是了。」原來是為此,趙凌鬆了口氣,笑道,「用了晚飯,我們再一起去看花燈也不遲。」又道,「我這次回來原本也有些公事要辦,正好趁著這機會去見見王大人。」
傅庭筠放下心來,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笑意,問趙凌吃過飯了沒有,能在家裡住幾天,還有些什麼公事要辦。
趙凌還是早上吃的飯,這次來張掖是和王副總兵商量給碾伯衛撥一批兵器的事,這件事要辦妥了才會回碾伯所,說不準能在家住幾天。
就這樣,笑容止不住地從傅庭筠的眼底溢出來,幫趙凌梳好了頭,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趙凌喜歡吃的菜,和趙凌一起用了頓午膳已晚,晚膳還早的飯,然後沏了茶,坐在傅庭筠的屋裡一邊喝著茶,一邊說著這些日子家中發生的事,阿森則和安心兩個在院子裡比較武藝,小小的臨春騎在父親的肩膀在一旁看著,不時拍著小手為阿森打氣。
院子裡的氣氛溫馨又熱鬧。
三福突然來拜訪。
他穿了件丁香色的短褐,背著包袱,滿身的塵土不說,還打著個赤腳,茶盅遞到他手裡他就咕嚕嚕地一飲而盡,向鄭三娘又討了一杯,看上去哪裡像個小旗,倒像個窮困潦倒的百姓。
傅庭筠很是奇怪,但見三福來得突然,趙凌又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知道他們有事要談,笑著問三福吃過飯了沒有,就藉口給三福去弄吃的退了下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趙凌和三福一起走了出來。
「我有事和三福出去一趟,」趙凌吩咐安心牽馬,然後對傅庭筠道,「可能要出去個兩、三天,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臨時有事去了臨澤——甘州衛的指揮使娶兒媳婦。」又道,「家裡有沒有現成的烙餅之類的,全給我們帶上。」
甘州衛的指揮使娶兒媳婦當然不會讓趙凌這麼緊張!
傅庭筠心中有很多的疑問,直覺地感覺到這件事可能不簡單。但趙凌走得這樣急,此時不是問這些話的時候,忙道:「家裡只有幾個饅頭,要不你等兩刻鐘,我給你們現做些饅頭、烙餅……」
「那就算了!」趙凌立刻道,「我們在路上買好了。」說著,想到中秋節未必就能趕回來,露出些許遲疑之色,「中秋節……」
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
「正事要緊。」傅庭筠立刻道,「中秋節的月餅放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壞。」說到這裡,她的聲音驟然間變得如春水般溫柔起來,「你要平安回來才好。你可答應過我了,明年開春陪我回京都的。」
「嗯!」趙凌重重地點了點頭,脈脈地凝望了她片刻,和三福、安心縱身上馬。
……
趙凌走後,果然有人來問他。
傅庭筠照著兩人之前約定的說了,戚太太感嘆道:「還是你們家趙大人厲害,來張掖不到一年的工夫,哪裡的人都認識了。不像我們家老爺,來來去去交往的總是那幾個人。」
「戚大人是專管內務的嘛!」傅庭筠笑著安撫戚太太,「九爺進了總兵府,有些事還不是戚大人說了算!」
「那是!」戚太太總算挽回了些面子,說了會閒話就告辭了。
阿森一個人在院子裡舞著木劍,臨春喊他他也不理,顯得有些落寞。
傅庭筠走了過去:「怎麼了?」她攬著阿森的肩膀問。
「九爺帶了安心……」阿森悶悶地道,「從前這樣的事,都是帶著我的!」
傅庭筠不由失笑:「因為九爺現在是碾伯所的百戶啊!軍務上的事,自然只能用軍中的人了!」
「肯定不是軍中的事。」阿森嘟呶著,「三福哥長得樣子惇厚,又沉得住氣,跑得也快,從前專負責盯梢的,要是軍中的事,九爺讓他去盯誰的梢啊?」
傅庭筠聽著一愣。
是啊,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到了八月十五,看著眼前滿天的晚霞,趙凌還不見影子,傅庭筠不能再等,提了禮盒,帶著阿森去了王夫人家。
王家兩位小姐正和黎娘在掛燈籠,看見他們,都跑了過來,「傅姐姐,傅姐姐」地喊,又拉了阿森去掛燈籠。
聽到動靜的王夫人穿了件寶藍色遍地金的通袖襖走了出來。
她紅光滿面,看上去喜氣洋洋的。
「快到屋裡來坐。」一面說,一面朝她身後張望,「怎麼?趙大人難道是在怪我沒有給他下帖子,所以沒有來!」王夫人打趣道,「我們家王大人還等著他來喝酒呢!」
「他去了臨澤。」傅庭筠也只能這樣對王夫人道。
王夫人有些意外,但很快釋然,還安慰她:「如今趙大人也算是張掖新貴了,有很多人想認識他,他要想仕途順利,也少不了這樣的應酬,你要體諒他才是。」
「我知道。」傅庭筠真心道,「以後這種事恐怕會越來越多。」
可問題是,他這次根本就不是去應酬什麼甘州衛的指揮使啊!
傅庭筠在心裡嘀咕著,和王夫人進了屋。
兩人剛剛坐下,黎娘領了個聰明外露的小廝走了進來:「夫人,墨香奉了穎川侯之命,請老爺過去賞月。」
王夫人聽著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傅庭筠:「你看,這不就來了!」
傅庭筠抿了嘴笑。
那小廝上前恭敬地給王夫人和傅庭筠行禮。
王夫人笑著朝他揮了揮手:「王大人在書房,你自去找吧!」又道,「要是大人喝醉了,你可要記得把大人攙回來!」
「夫人放心,小的定會好好服侍王大人。」然後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王夫人就笑道:「這下好了,我們也可以清靜清靜了。」領了傅庭筠往後花園去,「後花園有株桂花樹,我們就在桂花樹下用晚膳。」
傅庭筠笑著應了。
等走進後花園的時候,發現王家的兩位小姐和阿森早就到了。
王家二小姐由丫鬟扶著在往桂花樹上掛兔子燈。
大小姐則站在桂花樹下問阿森:「你會去福建看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