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茉香初現

「寧公子,咱們是不是可以下去了。」呼延元宸忽然說出的話打斷了寧淵的思緒,他點點頭,打算朝外諾諾身子,可剛一動腰,就感覺屁股碰上了一根硬邦邦的東西。

同為男子,又兩世為人,寧淵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碰到的是什麼,帶著詭異又有些好笑的目光回頭看了呼延元宸一眼,這一看,倒讓呼延元宸小麥色的臉上一陣淺淺發紅,鬆懈下了緊繃的神經,他也是剛剛才發現自己身體上某個地方起了不自然的變化,尤其是寧淵碰的那一下,更像有人用指甲在他脊背上抓了一把,險些讓他渾身一顫。

「看不出來,皇子殿下的精力居然如此之好。」即便隔著衣服,那高挺起的尺寸也讓寧淵略微驚心,不禁開了個小玩笑。

哪只呼延元宸卻誤會了寧淵的意思,只當他在嘲笑自己慾求不滿,立刻帶著窘迫的眼神低聲辯解道:「身為男子,又未曾有過房中事的經驗,第一次碰上這樣的場面,會有反應難道不正常?」

「你……」寧淵卻料不到自己問出了一個大猛料,「你說你未曾做過房中事?」

呼延元宸滿臉狐疑,似不明白寧淵由什麼好驚訝的,「沒錯,那又如何。」

「你別怪我多嘴。」寧淵道:「我只是覺得,你既然身為一國皇子,身邊服侍的人應當是不缺的,在我們周朝,別說皇子,就算一般人家的少爺,到了你這個年紀,通房丫頭也該有好幾個了。」

寧淵說的是實話,先不談別人,單說寧湘,別看寧湘今年才十六歲,好幾年前就開始同身邊的丫頭們胡天亂搞,至於同為皇子的司空旭,陪寢的人選更是男女不禁,以呼延元宸的身份,到了現在居然還是個雛,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哪只呼延元宸聽了寧淵的話後,不怒反笑,道:「我們夏人和你們周人不一樣,夏人信奉神鳥隼,神鳥忠貞,因此我們夏人大多奉行一夫一妻制,無論男女婚前皆不破身,雖然這幾年受你們周朝文化的影響,王公貴族也開始奢靡起來變得妻妾成群,不過我卻不願意那樣。」

「那你碰上精力旺盛的時候又是如何解決的,一直靠自瀆嗎。」寧淵是真的很好奇,呼延元宸這個年紀正是需要發洩的時候,卻不近女色,憋得太久總得有個釋放的方法,哪只他剛問出來,呼延元宸卻看著他,拋回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自瀆是什麼?」

寧淵發現自己滿肚子的口才此刻好像都沒了用武之地,他總不能像個老先生一樣惇惇教導絲毫不懂人事的晚輩何為自瀆,如何自瀆,那樣著實太不文雅。但瞧著呼延元宸的表情又不像是在作弄他,寧淵喉嚨裡梗了梗,才說:「你在大周這麼久,應當也認識不少貴公子吧,難道你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不會討論一些……」話還沒說完,寧淵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實在是蠢,以呼延元宸的身份,所來往的大多便是景逸那樣名門望族出來的少爺,這些人沒事便愛把禮儀教養掛在嘴邊,來去都是白衣飄飄,揮手不帶雲彩的派頭,即便私下湊在一起能聊聊各自的房中秘事,可對著呼延元宸這位異族皇子,冠冕堂皇的話都說不過來,又如何會有契機討論到「自瀆」。

看寧淵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表情變來變去的模樣,呼延元宸也不覺有他,繼續解釋道:「發洩精力的方式有很多,沖個冷水澡,或者找下屬練一場劍,很快便能讓興頭過去,你說的那個『自瀆』若是一種好方法,不妨告訴我,日後我也能試試。」

「沒什麼,你當我什麼都沒說便是了。」寧淵發覺方才下邊那通豔戲沒有將自己怎麼樣,反而和呼延元宸才說了三兩句話,就讓自己臉頰開始發燙,這可不是好兆頭,忙催促道:「快帶我下去,我不會輕功。」

呼延元宸站起來,說了這麼些話,他身上的反應也消去了些,二人之間不再像方才那樣尷尬,呼延元宸摟住寧淵的腰,帶著他下了房梁。

腳踏實地的那一瞬間,寧淵才覺得心裡微微踏實了些,朝呼延元宸拱了拱手,便欲開門出去,哪只呼延元宸卻在背後叫住他,「寧公子,且等一下。」

寧淵回頭,「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呼延元宸一雙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方才,你為何要阻我救人。」

原來是想問這個。寧淵不動聲色地拂了拂袖袍的下拜,反問道:「你為何想救人。」

「若是寧公子在外邊,碰見一個弱女子被人強迫,身不由己時,難道不會出手救人?」呼延元宸道:「我知曉你們周人一貫看重女子名節,一名女子若婚前破身,等於生名盡毀,若見而不救,豈非與那施暴的暴徒成了一類人。」

「既然如此,殿下想救,方才便可以直接將我推開跳下去救人,殿下武藝高強,寧淵我自問攔不住你。」寧淵笑了笑,「不妨告訴殿下,即便你真的下去救了那女子,沒讓暴徒做到最後一步,但那二人有了肌膚之親已是事實,傳揚出去照樣生名盡毀,既然名聲橫豎都要毀了,為何不能讓他們索性做到底,我們也看戲看個全呢。」

寧淵說這句話時,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逐漸散去,顯露出幾分譏諷的神色。呼延元宸臉色也逐漸冷峻起來,看向寧淵的目光裡透著滿滿的不信,「寧公子,我想聽實話。」

寧淵眉毛一揚,「哦?為何殿下你覺得我在說謊?」

呼延元宸沉聲道:「因為我覺得寧公子你不似這般冷酷無情的人。」

「你錯了。」寧淵打斷他,「我同殿下總共不過只見了兩三次面,殿下如果自認為瞭解了我的脾氣未免可笑,我便告訴殿下,我寧淵從頭到腳,一直就是這麼冷酷無情的人。」

大概是因為大夫人沒有按計畫被帶過來,寧淵心裡掛心白檀,又因為呼延元宸居然幫寧萍兒說話讓,他心裡竄起了一股火氣,當下便硬邦邦地道:「不妨再告訴殿下,剛才那女子其實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是我把她騙到這裡;至於那個施暴狂徒,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你所見的整場暴行,完全由我一手促成,我就是要讓我的妹妹名節盡毀,殿下覺得,這算不算冷酷無情呢?」

說完這麼一大串話,寧淵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覺得心裡舒坦了些,他不怕將這些告訴呼延元宸知道,即便呼延元宸傳揚出去又如何,他沒有證據,而魯平又的的確確覬覦寧萍兒,郎有情妾有意,寧淵自問不必擔什麼關係。

呼延元宸沒有說話,但本來蹙著的眉毛卻舒展開了,漆黑深邃的眸子帶著奇異的目光看著寧淵,完全沒有如寧淵預料一般的憤怒與鄙夷,反而用一種輕緩的語氣說:「為什麼?」

「不為什麼。」寧淵轉過身,呼延元宸那種平和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他覺得奇怪,尋常人聽到他出手陷害自己的妹妹,難道不該痛斥他衣冠禽獸,狼心狗肺嗎。

寧淵匆匆朝外走,這一次呼延元宸沒有再叫住他,出了水榭閣樓,又順著小徑往前走了一段,寧淵不禁回過頭,看見遠處的閣樓已經有大半淹沒在重重樹影裡了,一陣悠遠渾厚的簫聲在這時從那個方向傳過來,吹的是一首低沉婉轉的曲子,不過很快又被半空中一朵綻放開的煙火壓了過去,遠處,五顏六色的煙火相繼升起綻開,將簫聲攪得支離破碎,同時也告訴寧淵,火舞大會已經開始了。

沿著河邊擺了許多火藥筒,左右各站著一名宮人,一人負責填充煙花彈,一人用火摺子點火。自從火舞這種東西被發明出來後,已經成為了達官貴人們逢年過節添喜加慶的必備物事,不過由於價格昂貴,也只有華京中的豪貴才用得起,江州很少見,因此春宴後舉辦的火舞大會,倒給了不少本地官員看新鮮的機會,大家看得專注,絲毫不會去注意周圍有哪些人來了,哪些人沒來。

寧淵本以為白檀沒有把大夫人帶來是出了什麼事,可走到辦火舞的地方,在成排的桌椅板凳中,他發現白檀正好端端站在寧家的那一堆下人中間,並且焦急地左顧右盼著,看見寧淵出現,她立刻迎上來,福了一禮,臉上滿是愧疚,喚了聲:「少爺。」

寧淵也不急,他緩步走到一處不顯眼的地方坐下,輕聲道:「出了什麼事。」

白檀小聲說:「我方才按著少爺的吩咐,找了個由頭,本來已經請動大夫人了,可走到半道上,卻被茉兒小姐攔了下來。」

寧茉兒?寧淵不禁抬起眼朝前方望去,嚴氏正坐在那裡,輕眯著眼睛欣賞天上的煙火,寧茉兒就坐在她身邊,臉色有些發白,還不斷清咳著。

「茉兒小姐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讓大夫人陪著她看火舞,奴婢一時又找不到好理由讓大夫人跟著我走,所以就……」白檀一邊說話,腦袋越發地低了下去,似乎對自己沒有辦成事很是懊惱,而寧淵,則一直看著寧茉兒那披著如墨般長發的後腦勺,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偏偏又是這時候,寧茉兒卻回過頭,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對寧淵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