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完了藥酒,寧淵又讓白檀取來了一種曬乾的紅色花瓣,放在嘴裡嚼碎了些,又按在呼延元宸膝蓋上,再用紗布細細地包上一圈,才算處理完畢。
「你平日裡若是磕碰著了,也會打理得這般麻煩?」呼延元宸奇異地看著自己被抱得十分妥帖的膝蓋,「不過是一塊淤青而已,這也太過了些。」
「我只是想求個心安,到底是我踢出來的,自然是想讓它快些好了。」寧淵將藥酒與紗布收好,「我方才在你膝蓋上用了紅花,這東西破於除腫的效果最好,到明日那塊淤青差不多就該消了。」
「我卻是頭一次發現,寧兄對這些照顧人的事似乎很是熟稔,一點不現生疏,不像我,平日裡粗枝大葉慣了,難得理會這些小節。」呼延元宸眼角含笑,「那夜我突染風寒,也多虧了寧兄照顧,還未向你道謝。」
「你說這話,是想讓我心頭愧疚麼。」寧淵斜著看了他一眼,「你的內傷和風寒,到底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沾染上的,我若是不多花點心思亡羊補牢,豈不是顯得太沒人性了?」頓了頓,寧淵又掀開車窗的簾布,看了看騎著馬不緊不慢跟在馬車邊的閆非,繼續道:「不過你這樣的身份,常帶在身邊的隨從居然只有一個護衛,多少也該有一兩個照顧衣食起居的丫鬟之類的,那類講究細心的事情,許多男子可做不來。」
「我不喜歡拘束,整天騎著馬到處跑,若像寧兄這樣整日帶兩個丫鬟,豈不是十分累贅,而且你說那類細事男子做不來,可我瞧寧兄你不就做得很好,那我也大可不必帶丫鬟在身邊那般麻煩,若真需要,跟寧兄你學上一學不就行了?」
「呼延公子若是想學那些,那你可找對人了呢,我們少爺當真什麼都會,就連縫補的手藝都要強過我和我姐姐,咱們馨兒小姐的一些衣裳,除了唐姨娘,便是少爺縫補得最多了!」白梅聽到二人聊天,終於忍不住回頭插了一句嘴,可她剛說完,就被身邊的白檀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吐了吐舌頭,又乖乖把頭轉回去。
寧淵一時不知道該擺什麼臉色,一個男子擅長縫補的活計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臉上裝作沒聽見般滿不在乎,可還是斜眼悄悄打量呼延元宸的表情,果真見他嘴角越勾越開,笑得很是肆無忌憚。
「想笑便直接笑出聲來,這的確很可笑的不是麼。」寧淵扭頭道了一句。
呼延元宸卻搖著頭說:「不可笑啊,哪裡可笑了,若是寧兄真的連縫補手藝都擅長的話,我倒還真想學一學。」
他的話讓寧淵微微一愣。
「寧兄方才也沒說錯,身邊沒兩個照顧衣食的丫鬟的確不方便,尤其是一旦衣裳破了,我和閆非可都不會縫補,便只能扔掉,實在是浪費得很。」呼延元宸眼神認真,瞧上去也不像是開玩笑。「寧兄可願意教教我?」
「當真,當真無趣得很。」寧淵沒理他,而是直接背對著呼延元宸躺下身去,一面道:「白檀白梅,把燈滅掉,休息了!」
白檀應了一聲,同白梅將車內的東西整理好,熄掉了車內的油燈,然後抖了抖剛替寧淵縫好的外袍,想替他蓋上,可還未起身,卻見到呼延元宸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她手裡拿過那件外袍,然後輕輕蓋在了寧淵身上。
白檀見狀抿嘴一笑,對呼延元宸點了點頭算是道謝,然後才靠上角落坐著,同白梅一樣閉眼歇息了。
很快,周圍便只有車軲轆滾動聲和細密的馬蹄聲,呼延元宸坐在那裡卻睡不著,他將身側的車窗簾布撩開一條縫,外邊月光正好,給周圍一片廣闊的原野都鍍上了銀色。忽然間,呼延元宸想到了方才的那幾個刺客,眉頭皺了皺眉,輕喚一聲:「閆非。」
閆非立刻策著馬兒靠過來,「少主有何吩咐?」
「你去替我辦幾件事情,辦好之後再來香河鎮尋我。」說完,呼延元宸對他低聲吩咐了幾句,閆非立刻點點頭,拉著馬韁掉頭,朝來時的路去了。
到這時,呼延元宸才躺下身子,見寧淵依舊背對著他,腦袋就這麼側擱在車底板上,不禁輕聲道:「寧兄,你這麼睡著脖子可難受?」
等了一會,見寧淵沒反應,他悄悄探過身去看了看寧淵的臉,藉著月光,寧淵雖然閉著眼睛,努力裝出一副睡著的模樣,可依然被呼延元宸注意到了他不斷輕顫的睫毛。呼延元宸忍住笑,忽然起了玩心,又道:「寧兄若是不介意,我的胳膊可以借給你枕一枕。」
見寧淵還是沒反應,呼延元宸居然自己動起手來,拖著他的腦袋枕到自己的右胳膊上,同時左手環過寧淵胸口,整個擺出一副將人圈在懷裡的架勢,「夜裡天涼,車裡地方也不寬敞,寧兄不介意同我擠上一擠吧。」
「鬼才不介意。」寧淵面上雖然一直裝睡,可心裡早已罵開了,但瞧著呼延元宸說完那句過場子的話後便不再動,想來是已經睡著了,而且枕著他的胳膊確實比腦袋擱在硬邦邦的車底板上舒服得多,寧淵心裡彆扭了一下,卻也沒有掙扎,而是心虛地接受了這樣的睡姿。
並且,背靠著呼延元宸暖烘烘的胸口,寧淵甚至還有一剎那的錯覺,這感覺好像他什麼時候經歷過一樣。
是什麼時候呢?
嚴氏穿著睡袍從臥房裡出來,徐媽媽立刻迎上去,替她披上外袍,透過房門的縫隙,可以看見寧如海強健的身軀赤裸地躺在裡間的床上,渾身出著曾細密的汗,一動也不動,想來是累得睡著了,徐媽媽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嚴氏紅光滿面的臉,恭維道:「看見老爺與夫人恩愛如初,奴婢真是打心眼裡替夫人高興。」
「是嗎,我倒是覺得,老爺從未與我生分過,只不過有時候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罷了。」嚴氏輕笑一聲,「浴房裡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奴婢這就領著夫人前去沐浴。」
嚴氏躺在灑滿了花瓣的碩大澡桶裡,手裡執著一柄鏡子正細細打量著自己的臉,鏡中的女人皮膚如鵝蛋般光潔柔白,風韻不減當年,只是年歲到了,臉頰免不了有些下垂,但細細瞧來,嚴氏發現自己的面容,竟然比幾天前瞧著要年輕許多。
「徐媽媽,你瞧我是不是變年輕了?」她驚喜地對身後替她搓揉頭髮的徐媽媽道。
「夫人一直都很年輕貌美。」徐媽媽狗腿地拍了個馬屁。
「如此瞧來,這功法果然有效,四殿下誠不欺我。」嚴氏忍不住勾起嘴角,不斷欣賞鏡子裡的容顏,「自從我練了這功法以後,不但重獲了老爺的寵愛,竟還真有返老還童這等奇效。」
「只是,夫人。」聽到嚴氏這麼說,徐媽媽忽然露出一抹擔憂的表情,「咱們收了四殿下的東西,可四殿下交代的事情,夫人您看……」
嚴氏扭頭道:「他不就是想知道寧淵那小子背後都有些什麼後台嗎,當真是可笑,一個娼妓生下來的兒子,能有什麼後台,四殿下也不知是聽了什麼人的讒言,盡然連這種荒謬的事情都會相信。」
「既然這樣,那夫人為何不實誠地告訴四殿下,反而要推脫說得慢慢探查呢,說得好像……」
「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一樣?」嚴氏笑道:「徐媽媽,你釣過魚嗎?」
「釣魚?」
「但凡在魚上鉤之前,你可以往魚鉤上掛各式各樣的魚餌,可等魚上鉤之後,你難道還會繼續給它餵魚餌?」
「夫人的意思是……」
「咱們現在同四殿下的關係,說白了就是互相在釣著魚罷了,他手裡有我想要的魚餌,我手裡也有他想要的魚餌,可如果讓他發現我並不是他想要的那條魚,他還會給我吃魚餌嗎?」嚴氏輕哼一聲,「他既然懷疑寧淵那小子有後台,我不如裝作那小子真有什麼隱秘的後台,既然他想要我幫忙探查,自然會給我所有我想要的魚餌,而若今晚事成,寧淵那小子一命歸西,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回覆他說,實在是對不住了殿下,寧淵死了,您交代的事情,或許是查不出來了,我堂堂武安伯正妻,三品誥命夫人,他也不能將我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夫人英明,是奴婢蠢笨了。」徐媽媽心領神會地鞠了一躬。
「這個時辰,趙山那邊的功夫,應當已經了結了吧。」嚴氏放下手裡的鏡子,愜意地靠上澡桶,望向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事成之後,只要把罪名往那些攔路搶劫的雞鳴狗盜之輩身上一推,別人就算想查也沒有頭緒,荒郊野嶺地,殺人越貨,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此時,有個丫鬟走進浴房,手裡端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錦布盒,對嚴氏福身一禮道:「夫人,奴婢在您房間門口發現了一個錦盒,也不知是什麼人放在那裡的。」
「錦盒?」嚴氏一愣,徐媽媽聽後,立刻道:「夫人,你說會不會是老爺……?」
「老爺也真是的。」嚴氏也明白了徐媽媽的意思,本就被熱水泡得通紅的臉上飛上兩塊鮮豔的紅霞,「都老夫老妻了還弄這些,偏生也不害臊。」
「夫人怎麼能這麼說呢,這正是老爺心疼夫人啊。」徐媽媽立刻取來了布巾,扶嚴氏從澡桶裡起身,替她換上乾淨的睡袍,嚴氏走到那丫鬟面前,從她手裡接過錦盒,又揮揮手將人打發了出去。
錦盒頗有份量,外邊看上去也華麗異常,隨著動作,能感覺到裡邊有什麼東西在滾來滾去,嚴氏不禁猜測起來,能用這樣一個錦盒裝著的,會是什麼呢,是先朝的古董,還是名貴的玉器?
一邊想著,嚴氏一邊打開了錦盒的盒蓋。
浴房裡氤氳著迷濛的霧氣,可燭火明亮,還是讓嚴氏一下子便看清了盒子裡的東西,不是古董,也不是玉器,而是……她瞳孔猛然一縮,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幾乎是閃電般將盒子扔了出去。
那聲慘叫驚恐異常,將徐媽媽都嚇了一跳,徐媽媽心中疑惑,莫非盒子裡不是老爺送給夫人的禮物嗎,此時被嚴氏已經哆哆嗦嗦地退到了浴房的牆角,雙手用力抓著胸前衣襟,臉色一片煞白,嘴唇顫抖,看情形像是被嚇狠了,竟連話都說不出來。至於那個被他用力扔開的錦盒,則撞到了牆上,一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從裡邊掉了出來,在地上彈了兩下,然後滴溜溜滾到了徐媽媽腳邊。
徐媽媽好奇地落下眼,頓時也嚇得癱倒在了地上,一面同嚴氏一樣尖叫,一面雙腳用力揣著,想將那東西踹開,可那東西卻像是活的一樣,每次被徐媽媽踹開,都會撞到什麼東西再滾回來,直到徐媽媽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扶著嚴氏像逃難一樣出了臥房,那東西才真正停下,只是上邊一雙血淋淋的眼睛,依舊大睜著,遙遙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那是一顆滿臉血痕的人頭!
「少爺,我們到了。」
寧淵神清氣爽地跳下馬車,天色剛剛放亮,週遭的空氣裡還隱約瀰漫著一層霧氣,白檀從行禮裡找出一件披風出來為寧淵批在肩上,寧淵伸了個懶腰,才回頭對那個在他後面不斷揉著自己脖子的俊朗青年道:「你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呼延元宸不知道該怎麼答,昨夜他原本只想同寧淵開個小玩笑,還以為以寧淵的性格,看見自己同他擠在一起,立刻會不裝睡了將他推開,可誰能料到寧淵不但沒反應,反而好像窩在他懷裡很舒服一般,竟然三兩下就從裝睡變成了真睡,最後倒變成了呼延元宸騎虎難下,為了不將寧淵吵醒,他只好維持著那種僵硬地姿勢,「托」著寧淵躺了一整夜,就算他身板好,也沒有不會腰酸背痛的道理。
如今寧淵明知故問,顯然是要揶揄自己搬石頭砸腳,呼延元宸只能苦笑著搖搖頭,口是心非道:「不過是馬車太顛簸,沒睡好罷了。」
「所以說,皇子殿下到底是身嬌肉貴了些,我昨夜就睡得很好,如今渾身舒暢著呢。」寧淵彷彿意猶未盡般,又故意這麼說了一句,見呼延元宸彷彿認栽了一樣不答話,才帶著一種得逞的笑容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其實單以環境來說,一眼就能看出香河鎮的貧瘠,周圍但凡能望見的農田裡,土地不見龜裂,但卻儘是一些枯萎的作物,就連路邊所生長的草木樹植,即便沒有枯萎,也歪歪斜斜,遠沒有其他地方蔥鬱。
他們一行人走在入鎮的石板路上,天色即便還早,可換了其他地方,早該是一天晨起勞作的時候了,但路上看不到一個行人也罷,周圍許多房屋甚至是空置的,門口的蛛網掛了一層又一層,想來是長時間沒有人出入了。
「少爺,那便是咱們府的田莊。」繞過了一個路口,周石指向不遠處一處修建得頗為氣派的院落,正門牌匾上一個巨大的「寧」字,也表示他們沒來錯地方。
寧淵看了周石一眼,周石立刻會意,上去叩門,等了半晌,隨著吱呀一聲拉開的門,一個連腰都直不起來的老頭慢吞吞地從裡邊挪了出來,外凸的眼睛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圈,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咱們少爺是從江州寧府來的。」周石自報家門,「這莊子裡管事的呢,還不快出來迎接?」
那老頭聽到「江州寧府」四個字,眼珠子又往外凸了一下,忙戰戰兢兢地拜了下去,「原來是少爺……,昨夜莊子裡已經接到主家飛鴿傳來的書信了,小的王羅鍋,拜見,拜見少爺……」
「行了好人家,我瞧你站都站不穩,便不用拘禮了。」寧淵給周石遞了個顏色,周石立刻將那老頭扶了起來。那叫王羅鍋的老頭咳了幾聲,才道:「少爺請先進來吧,小的,小的這就去通知管事的。」
寧淵點點頭,吩咐周石將馬車安頓好,帶著白氏姐妹直接進了莊子,呼延元宸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一樣跟在後邊,寧淵也沒搭理他。院子很廣闊,格局也正派,這樣的田莊,偶爾也會承擔家族中人外出踏青時的臨時住所,所以除了小了些,一應規格都是按照規矩來的。寧淵入了正廳,逕直在主位上坐下,白氏姐妹想去給寧淵泡些茶水,可在屋子裡晃了一圈,別說茶葉,連茶盞都沒尋到,便也只能在一邊呆著,等著那王老頭將管事的領來。
一炷香,兩柱香,一刻鐘,兩刻鐘,整整半個時辰過去了,可屋子裡還是安安靜靜,連半個來請安的人都沒有。
「這些傢伙,定然是在給少爺擺臉色瞧呢!」白梅最沉不住氣,「真是太放肆了!」
寧淵表情平靜地坐在那裡,似乎對這狀況一點不覺得意外,此時那王老頭終於步履蹣跚地走了回來,吞吞吐吐道:「少爺,管事的,管事的說身子不適,不能親自過來,不知可否,可否免了請安……」
「身子不適?」寧淵眉毛一揚,沒有王老頭預料的那樣發怒,反倒是笑了,「既然這田莊的管事身體不適,自己不能來沒關係,我差個人將他帶來卻也是可以的,無論如何,這禮數也不能廢,周石。」
周石明白寧淵的意思,立刻領命,拎著還沒明白過來的王羅鍋就出了屋子。
院子南面一處寬敞的廂房裡,一個肥頭大耳的中間人打了個響鼻,捧著肚子翻了個身,睡得正舒坦。
他叫李栓,是這寧家田莊的管事,因為為人勢利刁滑,又被人取了一個李勢利的綽號。
其實他昨天夜裡就接到了江州傳來的書信,說今日會有府上的少爺過來,可他壓根就沒有將這「少爺」當一回事。在他看來,寧淵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娃娃罷了,還是個犯了錯被安排到這來思過的娃娃,即便書信上說得清清楚楚,府裡的老爺給了這位少爺總覽田莊上下事務的權利,可李銓看了只當是笑談,他身為總管,這些年一直將田莊上上下下的事務牢牢握在手裡,跑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就想來裝大爺,只怕那小子的胳膊,還沒自個的手指粗吧。
方才王羅鍋還來說,少爺到了,讓他去請安,真是可笑,如今田莊無糧,大夥沒事做,睡到午時乃至更晚稀鬆平常,何況他本就存了要好好給這「少爺」一個下馬威,讓他見識見識這田莊裡究竟誰說了算,要是惹毛了他,別說是少爺,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在這香河鎮的地界,也得給他跪下!
李栓呼嚕打得響,也不知是不是正做著讓寧淵跪在他腳邊苦苦求饒的美夢,卻在這時,廂房的門被人一個大力踢開了,藉著一個矯健的身影大步走了進來。
李栓又打了個響鼻,迷迷糊糊還沒睜開眼睛,本能而來的習慣已經讓他張嘴喝道:「哪個混賬活得不耐煩了,不知道爺爺睡覺時不許來打攪嗎!」
可進來那人顯然不打算同他客氣,直接走到床邊,拽住他的領口就將他圓滾的身體拎了起來,然後高揚起手,「啪啪」就用力朝他臉上揮了兩巴掌。
那人力氣甚大,不光將李銓的瞌睡打醒了,他兩邊臉頰也迅速青紫起來,腫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