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呼延無賴

是夜,一燈如豆。

寧淵合上最後一本賬冊,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

從這些李栓呈上來的賬目上看,內容與記載和寧府帶出來的那本完全沒有區別,而且這幾本賬冊已經有些泛黃潮濕,明顯是許久未曾被碰過了,應當不是偽造的,何況他此番是突然前來,這樣短的時間裡,也沒人有本事準備好齊全的假賬來給他看。

因此只有一種解釋,這些賬本是真的,並且毫無貓膩,也就是說,香河鎮的田莊的確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產過糧食了。

寧淵低垂著眼睛,這很出乎他的預料,他會藉著這次機會向寧如海提出來香河鎮,可不是真的來勞動思過的,而是想來探查一番大夫人的底細。

此事別人不知道,寧沫卻悄悄同她說過,她這些年暗地裡留意發現,大夫人對外雖然一貫裝出簡樸賢惠的模樣,其實生活分外奢靡,光是每日所用補品都要吃掉數十乃至上百兩銀子,何況給嫡子寧湛養病也是一筆巨大的花銷,這樣多的錢,卻從沒算進過寧府開銷的流水裡,也就是說,大夫人有一筆來路不明的私錢。

寧淵沒想過那會是大夫人娘家的貼補,因為從出身門第來看,嚴氏甚至比起柳氏還有些不如,柳氏出身商賈,娘家富甲一方,在當地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嚴氏,不過是個江湖世家的女兒,不算富庶,也沒有名聲,只不過是在幾十年前大周與大夏的一次交戰中,幫助過大周軍隊立下功勞,才得朝廷體恤,家主有個了不痛不癢的貴族封號,嚴氏也正是因為在那次交戰中陰差陽錯救過寧如海的命,後來才被寧如海第一個娶入府中,坐了正房。

娘家不可能有貼補,府上的賬目又沒有流水,要能源源不斷弄到數目龐大,又不被人察覺的私錢,渠道其實並不多,最方便的自然是藉著管理之便中飽私囊,因此寧淵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放在了香河鎮上。

香河鎮的田莊曾經是寧府最能進賬的一處私產,可這幾年的功夫卻急轉直下,還查不出頭緒,便已經很讓人起疑了,而且田莊上的事務一直是嚴氏在打理,就算因為為了照顧寧湛,而被柳氏篡權的那段時日,她也沒有將這些東西全然交託給柳氏,何況柳氏素來依附於她,即便真知道什麼,也一定會睜隻眼閉隻眼只當看不見。寧淵懷疑,如果香河鎮不是因為無糧出產,而是這些年的出產被嚴氏私自扣下了,那麼這一切就能說通了。

只是,眼前的賬冊與今日入鎮以來的所見所聞,又將他的這番懷疑打得煙消雲散。各種各樣的事實告訴他,香河鎮是實打實沒有糧食出產,哪裡來的私扣。

寧淵搖頭苦笑了一下,也是,他之前的想法的確過於天真了,曾經的產糧大鎮忽然顆粒無收,寧如海不可能不聞不問,定然也會派人探查一番,中飽私囊這樣大的事,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不可能瞞得密不透風,既然什麼都沒查出來,那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壓根就沒有這回事。

但若不是通過這個方式,嚴氏平日裡奢靡的銀錢又是從哪裡來的,難不成她還會變出銀子來嗎?

寧淵正沉思著,白檀端著個托盤進來,「少爺,晚飯已經備好了。」

托盤上放著一碗顏色暗沉的米飯,還有一個小砂鍋,裡面悶著一隻乾瘦的仔雞。白檀一面將筷子遞給寧淵,一面抱怨道:「這都是什麼破地方,只有糙米就算了,問了那李栓半天才拿了這樣瘦的一隻雞出來,少爺湊合著吃一些吧,趕明我讓周石上外邊的小河抓魚去。」

「這裡不產糧食,都要拿府裡下撥的貼補度日,那裡還有餘糧喂家禽,恐怕這雞都是李管事留著想自己吃的呢。」寧淵倒不覺得奇怪,而且他向來很能吃苦,也不在乎伙食如何,只是現下他心情不佳,倒沒有什麼胃口。

「你們給呼延兄送過晚飯了嗎?」寧淵忽然問道。

「哎呀。」白檀半掩住嘴,露出驚訝的表情,「我忘了呼延公子也在了,我現在就去準備!」

「算了,你去忙別的吧。」寧淵站起來伸展了一番胳膊,將托盤端起來道:「我把我這份給他送去就成,正好我沒有什麼胃口,也想走動走動,柴房在哪?」

偏門邊的柴房,不過是一間靠著圍牆用磚石砌起來的,極為狹小的屋子,若是住人恐怕往裡邊擱上一張床都嫌擠。寧淵端著尚還散發著餘溫的飯菜,敲了敲門,喚道:「呼延兄?」

哪知回答他的聲音是從頭頂上傳來的,「這裡。」

寧淵抬頭去看,呼延元宸也正從屋頂邊緣探出半個身子來,對他招了招手,「我還正想去找你,你倒先來了,另一邊架了梯子,你先上來吧。」

寧淵弄不清楚呼延元宸為什麼沒事總愛往房頂上跑,當他順著呼延元宸所說的梯子爬上去時,發現呼延元宸居然用不知從哪裡撿來的石塊在房頂上搭了個簡易的圍爐,生了團火,好幾條魚插著木棍在火上烤得油光泛亮。

「你怎麼能在柴房上生火!」寧淵被眼前的架勢嚇了一跳,「這要燒起來怎麼辦!?」

「放心,我在下邊墊了水草,那水草最是耐熱,燒不起來。」呼延元宸看向寧淵手裡端的東西,笑道:「你是特意來給我送飯的麼。」

「原本是的,不過現在看來是我白費功夫了。」寧淵望著那幾條烤得火候正好的魚,「你從哪裡弄來的魚?」

「下午閒來無事,去不遠處的河裡抓的。」呼延元宸拍了拍身邊的地方,示意寧淵過去坐下,又拿起一串烤得正好地遞給他,「你嘗嘗。」

寧淵本來想推辭沒胃口,不過瞧著呼延元宸眼神裡帶著希冀,想到讓人晚上睡在柴房已是不妥,再拒絕便太拂他面子了,於是接了過來,先聞了聞,覺得香氣撲鼻,再咬一口,他有些驚異地眨了眨眼,「味道不錯。」

「我也發現了,這裡的河魚似乎連鹽也不用放,自然有一股香氣。」呼延元宸自己也拿起一串。

「你不是說你們夏國少河川嗎,結果你不光會造船,連魚也能烤得這般不老不嫩。」寧淵本來沒胃口,可呼延元宸的這烤魚實在是鮮美,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吃了一整條下去,又拿起另一條,倒把自己帶來的飯晾在了一邊。

「就是因為大夏沒有,所以到了你們大周之後,我倒有大半的時間是給不務正業地耗在這上邊了。」呼延元宸說到一半,忽然面色一邊,將頭轉向另一邊輕咳起來,寧淵瞧他的狀況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忙伸手在他背後拍了拍,急道:「怎麼了?有魚刺?」

呼延元宸咳了一陣,似乎才緩過氣來,擺手道:「不過是話說得太急,嗆了一下。」說完,呼延元宸又帶著笑意看向寧淵,「近來倒發現寧兄你對我的態度要關心了許多,當真讓我開心得很。」

不是我想關心你,而是你既然要賴在我這裡,我總要盡一盡地主之誼。寧淵心道一句,卻沒有說出口,而是環視了四週一圈,轉了個話題道:「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你,你的那個護衛閆非呢,將你這個少主一個人扔下自己快活去了嗎?」

「我讓閆非做別的事去了,何況他即便在這裡,不也是只有和我一同擠柴房的命。」呼延元宸對寧淵露出有些討好的眼神,「寧兄,昨夜之事我當真是無心的,你真的要讓我窩在這個連床都沒有柴房裡麼。」

被那一雙微微泛藍的星目望著,寧淵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寧淵實在是無法應付這樣專注的眼神,從前他與司空旭你儂我儂的時候,司空旭也會有這般專注的眼神望著他,像下藥一樣讓他什麼事都甘心聽他的,因此幾乎是本能的,在呼延元宸差異的目光中,寧淵霍地站了起來,也不說話,急匆匆便順著梯子又爬了下去。

「寧兄?」呼延元宸不明白寧淵為何會突然有這樣的反應,跟在後面起身,才剛喚了他一句,寧淵卻沒回頭,只抬手搖了搖,示意他不要跟過來,然後幾乎是小跑著從來時的方向回去了。

呼延元宸表情沉靜下來,他站得高,望見寧淵確實回了房間,關上門後,才重新盤腿坐下,左手按在膝蓋上,右手撐著下巴,開始沉思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直到確信自己並沒有說出什麼出格的言論時,呼延元宸的眼神變得更深邃了,他發現自己很享受和寧淵在一起的時光,覺得輕鬆又快意,可寧淵似乎並不這麼覺得,他對待人雖然有時溫和關切,可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不光是對自己,似乎對著他身邊的下人也一樣,寧淵身邊就像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你很想撥開看看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可壓根找不到地方下手。

但越是這樣,呼延元宸就越是好奇,想要瞭解寧淵的願望也就更加迫切,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對一個人抱有好奇心和接近欲,尤其這人還同自己一樣,是一名男子,是一名少年。

想到這裡,呼延元宸抿了抿嘴角,像是做下了什麼決定,直接使出飛簷走壁的功夫,從這個房頂跳到那個房頂,跨到了院子的另一邊,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正抱著一捆稻草打算去餵馬的周石面前。

周石猝不及防,被嚇了好大一跳。

夜已經深了,寧淵洗漱完畢,換上睡袍,熄燈上床,強迫自己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可就是睡不著,好像一閉上眼睛,呼延元宸那對藍眼珠就會蹦出來,用那種讓他心亂如麻的眼神望著他,寧淵眉頭越皺越緊,情不自禁將大半個腦袋都蒙進被子裡。

此時房間的門被人推開,寧淵只當週石進來了,可進來那人沉穩的腳步聲一路走到了床邊,窸窸窣窣脫了衣服,竟然一言不發地就掀開了他的被子,然後一個暖烘烘的身體動作迅捷地擠了上來。

寧淵嚇了一跳,迅速坐起身,見著往他床上擠的人哪裡是周石,分明是本該睡在柴房的呼延元宸。

「你怎麼在這裡?」寧淵露出荒謬的表情,「周石呢?」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睡不慣那個柴房,於是同周兄弟打了個商量,我多傳授他幾招腿腳上的功夫,然後他去睡柴房,我搬來寧兄這裡。」呼延元宸大喇喇地平躺在寧淵身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與他對視,他顯然是剛洗過澡,頭髮帶著一股濕潤的氣息,身上也只有一件藏青色的中衣,衣帶還沒系好,露出大片小麥色的胸腹肌。

「就算你和周石交換了,也沒有要同我睡一張床的道理。」寧淵皺眉道。

「寧兄,我一沒被子二沒褥子,難道你要我打地鋪?」呼延元宸表情完全不為所動,「何況昨夜你我二人不是也睡在一處麼,我瞧寧兄你今早神清氣爽的模樣,想來是昨夜睡得很好,顯然你也不討厭同我擠不是麼。」

「昨夜是因為車裡沒地方。」寧淵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而且你我都為男子,同床而臥成何體統!」

「若寧兄你是女子那才叫做不成體統。」呼延元宸反而笑了,「正因為大家同是男子,才不需要那般多繁文縟節與窮酸講究,我身板雖不孱弱,可也絕不是虎背熊腰那一類,佔不了多大的地方,莫非寧兄你害怕被我佔了便宜去嗎?」

寧淵實在搞不懂呼延元宸這般做的用意何在,可這時,呼延元宸又看著他道:「說到佔便宜,上回我在寧府昏迷不醒的時候,連這般便宜都被寧兄佔過了,我壓根沒動過要同寧兄你計較的心思,你又何必如此小家子氣。」寧淵期初不明白呼延元宸說的佔便宜所為何事,可看到他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後,寧淵忽然反應過來,臉頰莫名開始發熱,一邊打著磕巴,一邊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你,你當時是醒著的!?」

「應當說,是你做到一半的時候醒來的。」呼延元宸臉上居然帶著一種不在乎的微笑,「這種事本來不該是男子對女子才能做麼,寧兄你卻對我做了,這算不算是佔便宜?」

「你在同我胡攪蠻纏不成,我是見你喝不進藥去,才用了這渡藥的方法!」即便看不見自己的臉,被人戳破了這種事,寧淵也覺得臉頰在迅速變得漲紅,「這同佔便宜有何關係!」

「沒辦法,誰叫寧兄你是第一個對我做這事的人。」月色下,呼延元宸臉上的笑落在寧淵眼裡居然變得有些故意起來,「就連我阿娘都沒有這般親過我,寧兄你趁我昏迷不醒時將我的第一次奪了去,如今卻連一個床都不讓我睡,當真絕情。」

「我……」寧淵還想辯駁兩句,哪知呼延元宸卻閉上眼睛,擺明不願再說了,可他嘴角的笑意卻一直留在那裡,明明是一張俊朗的臉孔,可看在寧淵眼裡卻怎麼看怎麼刺眼。

那一刻寧淵忽然領悟到,誰說出身越高之人修養越好來著,某些名門貴胄,一國皇子,人前人後瞧上去是個儀表堂堂剛正不阿的模樣,可私底下若是不要臉起來,當真比地痞流氓還要無賴!

寧府。

寧沫從壽安堂裡出來,面紗下的臉色晦暗無比,丫鬟水秀在旁邊出聲道:「小姐,不如我們再進去勸勸老夫人。」

「不可,已經勸了兩回了,事不過三,再多嘴下去必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候事情反而更不好辦。」寧沫沉下眼睛,一時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三天了,嚴氏將寧馨兒帶入瑞寧院已經三天了,寧淵離開之前將娘和妹妹託付給他寧沫照料,結果寧淵才剛走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寧沫知道後都有些措手不及,難道大夫人就這般迫不及待地要對這家裡明面上最後的庶子下手了嗎?

他在寧馨兒被帶走的當天,就來見了沈氏,讓沈氏插手干預此事,可對於寧沫的請求,在沈氏看來十分莫名其妙,嫡母管教庶女,將人帶去自己的院子住幾日是十分稀鬆平常的事情,到底有什麼不可以的,就算寧馨兒年紀小,愛哭鬧,也正是因為年紀小,愛哭鬧,才要多加管教,以後才能養出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家閨秀,是以沈氏很不理解寧沫這般心急火燎是為了什麼。

尤其是當沈氏悄悄去看過一次,確認了寧馨兒的確是在瑞寧院裡跟著繡娘孫氏在學習女紅後,她更覺得是寧沫在瞎操心了,甚至在沈氏眼裡還覺得,寧家的女眷就要在嚴氏這裡調教才好,不然跟著個娼妓出身的娘,難保不會學到什麼不知廉恥的事情。

沈氏這邊不搭理,寧沫也想過要去找寧如海,不過還未前往就改了主意,寧如海與唐氏一脈的關係一直很微妙,且總是懷疑寧馨兒不是他的女兒,在寧淵沒有露出鋒芒之前,他連這個兒子都能不管不顧,何況他近來同嚴氏打得火熱,又怎麼會因為寧馨兒而和自己的夫人鬧不痛快。

思慮了許久之後,寧沫才搖搖頭,「咱們去看看唐姨娘。」

湘蓮院裡還保持著寧馨兒被帶走那日的模樣,唐氏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對寧沫遞過來的蓮子羹視而不見,只沉默著垂淚。

寧沫嘆了一口氣,將瓷碗放到一邊,出聲寬慰道:「姨娘你放心,我差人打聽過,馨兒現下一切都好,想來母親怕落人口實,只是將人安置在自己院子裡而已,卻不會苛待她。」

「可好端端的,大夫人為什麼要將馨兒抓了去……」唐氏有氣無力地說著,「我早已失寵,也一直安守本分,只求自己的一雙兒女能平安成長,為何,為何大夫人要這麼做,為何……嗚嗚……」

十有八九是為了扣個人質在手上好讓寧淵投鼠忌器。寧沫暗道一句,卻沒說出來,大夫人的動機根本不難猜,寧馨兒一個連血脈出身都被懷疑的庶女,怎麼可能礙到大夫人的事,她這麼做,除了以寧馨兒來挾制寧淵,沒別的理由。

「我去找過祖母,可祖母不想管這事,我也有心讓我娘出面,但我娘避世多年,如果突然出面向大夫人要人,大夫人勢必會產生猜忌。」寧沫安慰唐氏道:「我已經差人給寧淵送信了,想必他會有辦法的,姨娘還是吃些東西吧,不然若是馨兒回來,見到姨娘身子垮了,她該有多難過。」

「不,不能告訴淵兒。」唐氏抬起頭,「淵兒最疼自己的妹妹,如果他知道馨兒出事,還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子!」唐氏表情倉皇,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是我沒用……是我這個做娘沒用……不能照顧自己的兒女,還要讓未成年的兒子反過來照顧自己,天底下實在是沒有像我這般沒用的娘了……」

「姨娘你別這麼說。」

「我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所以自從進到這個家來,一直小心翼翼,規行矩步地活著,無論老爺喜歡我,不喜歡我,我都沒有蓄意要去爭什麼,也從沒有得罪什麼人,還以為只要這樣下去,就能安慰太平地過日子……如今想來,竟是我錯了嗎?」唐氏眼神迷離,似在對寧沫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淵兒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總想著要保護我和他妹妹,可他一不在府裡,我這個做娘的,卻連一個女兒都守不住……」

說到這裡,唐氏忽然抿緊了蒼白色的嘴唇,眼神也逐漸變了,她握住寧沫的手,道:「茉兒小姐,請你,請你幫我去臥房後的地窖裡取兩樣東西。」

兩個丫鬟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湘蓮院的地窖裡搬了個足有半人高的東西出來,那東西下邊寬大,上面卻尖尖的,大概是為了怕受潮,用好幾層油布包得嚴絲合縫,外形根本看不出是何物,除了這個,丫鬟們還從地窖裡搬上來一個紅木箱,箱子沒有上鎖,寧沫順手一撥便打開了,看見那箱子裡東西的瞬間,不止是寧沫,就連他身邊的幾個丫鬟也愣了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