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熙王出使

「是嗎,皇后這樣覺得?玄兒的確是出使的好人選了?」皇帝聽完這話,忽然面無表情地掃了皇后一眼,皇后心裡忽然咯登一下,心道,壞了。

皇帝可不是一個好敷衍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皇后的打算,皇后一心只想將司空玄推出去,卻不料太過心急,被皇帝察覺了企圖,當即訕笑了一下,改口道:「當然,玄兒或許真的年幼了些,臣妾也不過這麼一說,此次前往燕京商談關乎數萬將士的生死,事關重大,自然派遣經驗老道的臣下出去會比較好。」說完,皇后有些畏縮地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了。

直到確認皇帝將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那邊司空玄依舊跪著,大有一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好像當真自己非去不可一樣,舒氏怎麼勸都勸不動,只能站在一邊乾著急。

皇帝露出有些奇妙的表情,「玄兒,父皇知道你想替父皇分憂,可茲事體大,以你的閱歷,恐怕……」

「孩兒知道,父皇是擔憂孩兒未曾接觸過這類事務,一旦處理不好還會有性命之憂,但孩兒之前讀聖賢書時,書中曾名言,雛鳥若不離家展翅,那只會是一隻一輩子都飛不起來的雛鳥,孩兒雖得父皇擔心庇佑,感激非常,可也不願意真的當那一輩子都飛不起來的雛鳥,那樣與廢人想必又有何異,想必以父皇如今的雄才大略,也不是如兒臣這般在長輩庇佑下養出來的吧。」

司空玄這席話,不光十分中聽,還讓皇帝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駁。

「至於閱歷之事,更請父皇放心,父皇難道忘了,兒臣曾在民間生活過數年,對於民間百姓的事物再瞭解不過,也不缺同人應酬的經驗,若是父皇應允,兒臣有信心能此去探明大夏的虛實,就算兩朝不能因此停戰,兒臣也一定要弄清楚大夏這般突然動兵的原因何在,請父皇成全。」

四周鴉雀無聲,不光大臣們無一人說話,隨時在皇帝身邊的太監也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舒氏滿臉擔憂地看著皇帝,唯恐他答應了自己兒子荒謬的請求,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才緩緩開口,並說出了一句話。

一時之間,在場諸人表情各異,皇后滿臉的不可置信,舒惠妃則眼睛裡則滿是愕然,就連司空玄也呆在了那裡,唯有皇帝,嘴角扯出一絲極淡地笑容,沖司空玄好似讚許般地點了點頭。

兩天後,近百名裝備森然的禁衛軍浩浩蕩蕩地簇擁著兩輛華貴無匹的馬車,從華京以北出了城門。

馬車中最前方一輛通體被漆成了金色,木質的車壁上由雕工精巧的匠人雕刻著數條在祥雲中騰雲駕霧的蛟龍,車頂的位置更是鑲嵌了一顆拳頭大小的墨綠色琉璃珠,在陽光的照射下燦燦生輝,至於拉車的馬兒,不光每一匹都神駿無匹,還有八匹之多,若是有熟悉大周宮廷禮儀的人經過,看見這陣仗,十有八九會開始猜測車中的到底是哪位親貴王爺。

畢竟無論是八馬車駕,還是騰龍金輦,代表的事物只有一樣,那就是車中之人,必定是一位親王級的王爵人物,不然等閒的皇親國戚,哪怕是皇子,都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寬敞的馬車中,司空玄十分不自然地端坐在正中央的虎皮軟座上,雙目盯著面前的一尊香爐,竟然是一動也不敢動。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此刻身上穿的衣裳不光繁瑣華麗至極,還沉重得很,除了保持住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竟無論擺什麼姿勢都覺得彆扭。

耳邊除了車軲轆碾過官道的聲音,和外邊交錯的馬蹄聲,再也聽不見別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司空玄應當是無聊得煩了,才終於扭頭,對著坐在自己下首的一名青年道:「公子,聽聞此去燕京,要走上小半個月,可是真的?」

同司空玄這般正派的模樣相比,寧淵當真是要鬆散多了,雖然也是官服官帽打理得嚴謹,卻用一種十分愜意的姿勢微靠在另一處軟墊上,一面品茶,一面捧著本書看得出神。

見司空玄忽然對自己說話,寧淵抬起頭,瞧見他的模樣,彷彿理解了什麼一般,輕笑了一聲道:「現下已經出了城,那些送行之人也都回去了,沒必要再將這身衣裳穿在身上,殿下若是覺得麻煩,先脫了無妨。」

司空玄聞言如獲大赦,三兩下解下腰上鑲滿了各類寶石的腰帶,然後是用金線繡著龍紋的外袍,脫到只剩下一身白衫,就連腦袋頂上用來束髮的金冠也摘了去,十分自然地用一根髮帶綁了,才扭了扭脖子,道:「還是這般自在些,方才出城的時候穿成那樣,弄得我連路都不會走了。」

寧淵不知道司空玄居然能一下子放得這麼松,不禁有些愕然,「你現下可不單是皇子了,而是皇上封的熙王,我朝的第一位親王,人前人後自然也得有親王該有的排場,那身朝服就算你再不願,該穿的時候還是要穿的。」

想到今天早晨朝臣盡出為自己送行的場面,司空玄便有些失語,搖頭道:「也罷,什麼親王不親王的,我本身也不甚看重自己的名為,只要能幫襯上娘親一把便行了。」

寧淵淡笑道:「此事你儘管放心,惠妃娘娘是你的生母,如今你又忽然之間成了親王,只會讓惠妃娘娘的地位節節高昇,難道那天你沒看見皇上下了冊封的旨意後,皇后的表情嗎?」

司空玄想到此事,也不由得會心一笑。

其實他會忽然向皇帝進言讓自己出使,並非當真要為皇帝排憂解難,因為自己顛沛流離的童年,導致他對自己那位父皇可沒什麼純粹的真感情,他要這麼做,多半還是為了舒惠妃。

舒惠妃回宮後,雖然也的確得到了皇帝的寵愛,可吃虧在舒氏一族早已凋零,沒有半個親人在世,在面對皇后的後宮博弈中難免處在下風。縱使舒惠妃因為從前吃過虧,因而變得心細如塵,司空玄也討皇帝喜歡,讓皇后就算想針對他們,一時也在舒惠妃滴水不漏的周旋下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可司空玄早已明白這樣下去不是個事,皇后在後宮經營多年,大皇子也與許多朝臣走得近,如果不想有一天當真被他們拉下馬,只靠著皇帝的一點憐惜和寵愛是不夠的。

於是司空玄才想到了借助這次機會,若自己當真能為皇帝立上一功,讓皇帝開始正兒八經地看重自己,那麼皇后投鼠忌器之下,有什麼壞心思也該收回去了,也不會再讓舒惠妃每日都過得如履薄冰。

沒想到,效果會這樣出乎他的預料。

皇帝同意了他的請求不說,甚至當場頒下一道聖旨,加封他為熙親王,讓他代表大周前往大夏和談。

司空玄記得,聖旨剛從皇帝嘴裡蹦出來,皇后的臉就綠了,畢竟按照皇子加封親王來說,也應當是長著為尊,本朝還從未有過親王,結果皇后所生的大皇子還半點爵位沒有,司空玄這最小的皇子卻後來居上,成了本朝第一位親王,如何能叫皇后不惱怒。

可這等大事,就算皇后在惱怒,也只有乾瞪眼的份無權插手,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兩天裡,華京中匆匆舉行了一場熙親王的加封大殿,然後又匆忙準備了一番,這一行前往談判的人便上路了。

對於司空玄忽然被封王一事,別人或許覺得是皇帝封賞太過,寧淵卻看出來了這不過是皇帝在給自己長臉,想當初大夏派來的使臣呼延元宸就有親王的頭銜在身,如果這一次大周派過去的是一般的臣子倒也罷了,可既然是皇子成行,自然不能太寒酸,有所加封是必然的,一來可以顯示出我方對對方的尊重,願意派出這等身份的人前往商談,二來也算是司空玄的一張保護符,他在外的身份越高,就算夏人打算要對他不利,也得掂量掂量,畢竟殺一個使臣和殺一個王爺可不是一回事。

至於寧淵為何會陪著司空玄一道上路,也是皇帝的意思。

在冊封典禮完畢之後,寧淵便被皇帝差人招進了宮,安排他陪在司空玄身邊隨行,寧淵著實沒料到皇帝居然還記得自己,也對自己上次幫忙擺平了東南三州蝗災一事印象深刻,覺得他應當能幫上司空玄的忙,於是便讓他陪著一起來了。

寧淵當然不會拒絕,就算皇帝不提,他也想走一趟大夏打聽呼延元宸的下落,他可不相信這人會「失蹤」,務必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才好。

當然除了寧淵外,皇帝還安排了幾名熟悉大夏風土人情的文書官員跟著,如今那些人都在後邊那輛馬車裡休息,也唯有司空玄與寧淵關係親密,才讓寧淵過來與他同乘。

「我雖然未曾去過燕京,也知道此行路途遙遠,就算加急趕路,半個月已然算快了,好在近來風調雨順,路上也不會太過勞頓。」寧淵道:「這段時日,殿下你也好好將那本大夏權貴的名冊看上一看,省得到了燕京出醜。」

司空玄摸了摸鼻子,忽然道:「我當真是不明白,對方既然提出了要和談,為何不直接在邊關找一座城池就好了,非得讓咱們去燕京,難不成這是在示威?」

「你要將這當成示威也沒錯。」寧淵道:「這世道本就弱肉強食,如果咱們跑上一趟,能讓百姓和軍士免於戰火,也不算吃虧。」

司空玄點點頭,捧起一本記錄有大夏眾權貴的名冊認真看了起來。

大半個月後,這一行出使隊伍終於抵達了大夏皇朝都城——燕京的城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