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只是割讓一個州郡,可不是光動動嘴皮子就能達成協議的,還得要另外差人從華京送來一份周帝親筆御批的文書,雙方裝模作樣的各自簽字畫押之後,才能算是成事。
但既然司空玄說周帝已經答應了這事,夏太后也不怕對方搗鬼,心情舒暢之下,當即吩咐在宮中設宴,將司空玄的人都留在了皇宮中赴宴享樂,絲竹之聲一直響徹到半夜,才放一行人離開。
雖然協議還沒能正式簽訂,不過大周的軍隊卻十分識趣,宴會之後沒幾天,原本還在同夏軍對峙著的周軍,就如潮水一般全然退出了燕州境內,彷彿將整個燕州就這麼拱手相讓了一般。
夏太后得知後,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下令讓軍隊佔據燕州的同時,又暗地裡讓自己的表侄兒帶著一支慕容家的家族親兵,悄然開拔到燕州西北角一處無人居住的戈壁附近,對外名義上宣稱是駐紮,實際上當這一隊親兵紮下營後,立刻將大半個戈壁都圈禁了起來,嚴禁閒雜人等出入,同時化整為零在戈壁裡出沒,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回稟太后,慕容少將軍已經率軍抵達太后指定的地方了。」老太監躬身向夏太后稟報著剛剛從宮外傳來的消息,同時雙手捧著一封信箋,「這是少將軍傳回來請太后親啟的信件。」
立刻有宮女將那封信箋呈到了夏太后手裡,太后揮揮手道:「知道了,你們先出去伺候,沒有哀家的吩咐,不要進來。」
老太監和四周的宮女連聲稱是,快步退了出去,還順道帶上了殿門。
夏太后這才不緊不慢地將信箋拆開,只掃了一眼,便笑了一聲,轉頭朝著身側正執著一把香扇替他搧風的人道:「很好,你告訴哀家的消息果然是真的,我那表侄兒已經在那處戈壁發現了好幾塊鐵礦石。」
那人急忙放下扇子,跪地磕了個頭,「小人此身既然已經託付給太后,自然萬般不敢用謊言欺瞞太后。」說完,又抬起臉討好地笑了笑,果然是重新得到夏太后寵愛的司空旭。
夏太后點頭道:「你有些本事,也算是識趣,可哀家現在稱讚你,不表示哀家就真正相信了你,你要知道一點,你心裡那些小算盤打得再響,也算計不到哀家什麼,只會多行不義必自斃而已,你可明白?」
司空旭愣了愣,隨即諂笑道:「太后言重了,小人自從入宮,一向都是以太后馬首是瞻,又如何能有什麼小算盤……」
夏太后冷笑一聲,「將那些虛言收起來吧,少在哀家面前擺這套,不過你既然將精鐵礦這般重禮獻給哀家,哀家也不是不識趣的人,還是那句話,等哀家往後一統天下之時,自然會論功行賞,給你封王封爵,賜你一塊封地,讓你逍遙快活去。」
司空旭面露大喜之色,同時言之鑿鑿道:「既然少將軍已經在那處戈壁發現了礦石,那必定是那處精鐵礦無虞,有此等礦藏相助,慕容氏必定成為大夏第一大族,太后一統天下,建千秋功業的日子指日可待,小人便先給太后賀喜了。」說完,他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
「承你吉言,當年高祖皇帝未做到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在哀家手裡達成。」太后美豔的目光中光芒連閃,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建立不世功勛,八方朝拜,鳳臨天下的壯闊景象。
可惜就在夏太后自信滿滿,覺得那處精鐵礦已經唾手可得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還沒過幾天,又有一封信箋心急火燎地傳入了宮中,夏太后原本以為是精鐵礦哪裡又有了什麼驚人的發現,用一種十分愉悅的心情拆開了信箋,可等她看清信件的內容後,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信件的內容的確是精鐵礦處有了驚人的發現,但讓人失望的是,這「驚人」的發現卻並非是好事。
「什麼?竟然是最下等的糟鐵礦!」夏太后顫抖著捏著手裡的信紙,若非知曉這封信的來源沒有問題,她甚至都要覺得這會不會是別人故意戲耍她的奸計。
信箋裡寫得明明白白,那位領著這隊親兵的慕容少將軍,是夏太后身邊極少數知道精鐵礦秘密的親信之一,發現此地真的有鐵礦石後,一面差人將這個喜訊傳回宮裡,一面帶著一群可靠的人手,就地在發現礦石的地方挖掘起來,雖然不能像真正的採礦工一樣深入礦脈,可他們仗著人多,還是掘地三尺,將表層處的礦石足足挖出了數千斤,然後將其中一批,悄然運回了慕容家,準備先行提煉出一批精鐵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可當慕容家找來能工巧匠準備開爐煉鐵的時候,那些經驗豐富的煉鐵師傅一瞧見這些被送來的礦石,立刻斷言道,這些礦石根本不是什麼精鐵礦,而是一批糟鐵礦。
所謂糟鐵礦,雖然也掛上了鐵礦兩個字,可是跟精鐵礦的品級足足差了十萬八千里,裡面所含的不光是最平常不過的生鐵,而且還含量極少,一百斤糟鐵礦,都不見得能煉出一斤的生鐵。
知道這個消息後的慕容老爺大驚失色,在確認了煉鐵師傅說的沒錯,這批鐵礦全都是毫無價值的糟鐵礦之後,又派人去了一趟出礦的戈壁,探明那裡被親兵們挖出來的幾千斤礦石同樣全是糟鐵礦,才覺得此事實在是非同小可,立刻將這個消息送進了宮中。
也就是夏太后手裡的這封信。
「這怎麼可能……精鐵礦怎麼會變成糟鐵礦……」夏太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緊皺著眉頭,一雙眼睛裡陰晴不定,「來人!將司空旭給哀家押上來!」
事到如今,夏太后已然明白了,哪裡有什麼精鐵礦,分明就是司空旭這廝在誆他,當真好大膽!其實仔細想想也是,若燕州境內當真有精鐵礦,這麼多年來,大周也沒理由發現不了,哪能輪得到自己佔便宜,司空旭居然如此可惡,用這等壓根就不復存在的東西來騙取她的信任,讓她丟盡了臉面,她一定不能放過他!
夏太后坐在那裡,越想越怒,指甲都恨不得抓進鳳椅的扶手裡,沒過多久,司空旭就一臉莫名其妙地被兩個太監給押進了殿中,他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他跪在鳳椅前,看見夏太后怒氣衝天的臉色之後,心裡不禁咯登一下,試探著問道:「太后招小人來,可是……」
「啪!」他話還沒說完,夏太后就狠狠一個耳光抽在了他臉上,將他臉頰打得一偏。
「太后娘娘息怒,小人惶恐!」司空旭嚇了一跳,已然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顧不得臉頰疼痛,立刻俯下身去求起饒來。
「息怒?哀家現在恨不得立刻斬了你!你這廝當真以為,哀家如此好誆騙不成!」夏太后說完這句,好像還不解氣,又是一個耳光抽了下去。
司空旭縱使想躲,也不敢躲,只能任由這一巴掌繼續抽在臉上,痛得嘴角一麻,心裡也不禁暗暗叫苦,暗道這女人到底在發什麼瘋,自己又有什麼事情惹到了她不成?
「小人實在惶恐,不明白太后言下之意,小人若是有錯,可否請太后明示……」司空旭提心吊膽地將頭磕得梆梆響,夏太后的氣勢實在是嚇人,司空旭甚至能感覺到,對方也許會一聲令下立刻斬了自己,他本就寄人籬下,夏太后若是下此命令,他必定九死五生。
「你自己看!」夏太后好像也不願意同他廢話,直接就將手裡的信箋甩到了他臉上。
司空旭急忙撿起來,匆匆掃了一眼,當即臉色大變,尖叫一聲:「這不可能!」
「不可能?這封信是哀家父親親筆所書,有何不可能!」夏太后冷笑一聲,「你莫要說是哀家找錯了鐵礦的位置?那位置可是你信誓旦旦告訴哀家知道的!眼下挖出來的卻全都是一文不值的糟鐵礦,你這傢伙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這……」司空旭冷汗大滴大滴地從額頭上浸出來,完全慌了神,他自己也雲裡霧裡,自己分明沒有說錯,那地方也的確是一處儲量豐富的精鐵礦,自己甚至還曾經帶著經驗豐富的礦工實地探查過一番,怎麼會出這種妖蛾子,難道那精鐵礦,還會自己變為糟鐵礦不成!
「太后,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誤會,小人對太后一片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會有誆騙之言。」司空旭明白,自己如果不想辦法弄清楚這件蹊蹺事,今日是絕對沒辦法善了了,「請太后相信小的,讓小的親自調查此事,小的必定會給太后一個滿意的答覆!」
「相信你?」夏太后卻忽然露出一記清冷無比的笑容。
司空旭心裡立刻咯登一下。
「你當哀家是什麼人?哀家算是明白了,這所謂精鐵礦從頭到尾就是你為求活命用來誆騙於哀家的天大謊言,你或許是料定了哀家只要一日拿不下燕州,這謊言就永不會有戳破的一天,才一直高枕無憂,殊不知大週會主動將燕州讓出來,才讓你這拙劣的謊言敗露,你以為哀家還會相信你?來人!」
司空旭渾身冰涼,夏太后的話就像將他從頭到腳潑了一盆涼水,同時他心裡困惑無比,他分明說的都是真的,分明沒有說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夏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出言發落的時候,忽然又有一個老太監快步闖進了殿內,還因為走得太快,險些被大殿的門檻絆了一跤。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看見夏太后在殿中,老太監也顧不得腳痛,跌跌撞撞地撲到她身前,「駐紮在燕州邊境的李將軍傳了戰報回來,他們全軍都被敵軍給圍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