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座的諸位同僚都知道,那永逸王爺因為妄圖謀害太后,謀逆犯上,事情敗露後又倉惶出逃,已被陛下下旨緝拿,而這等本該被通緝的要犯,居然拿著陛下的貼身金牌堂而皇之的潛入兵部向羅大人索要物資,最後又將要來之物送到驛館內周人的手中,這是不是可以證明,永逸這等逆賊早就與周人有所勾結了?」李德武大聲道。
沒有人出聲反駁他,因為有不少官員都知道,永逸王爺,也就是呼延元宸,因為不得高祖皇后的喜愛,年少時期就被以質子的名義送去了大周,並且在那邊帶了許多年,直到高祖皇后去世,先帝即位,才回朝封了王,可是先帝也是個命薄的,剛登基沒多久便也離世了,於是夏太后又找了個理由重新派呼延元宸出使大周,免得以他的身份留在朝中亂政。
這般算下來,永逸王爺在大周呆的時間如此之多,又被夏太后所排擠,那他會與周人較為親密,甚至合謀也不是沒可能,別說現在永逸王爺被通緝的願意,還是謀害太后未遂呢。
「李將軍,難道你不覺得羅大人的這番說辭太可笑了麼。」夏太后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眾所周知,永逸王爺因為謀逆之罪,而被皇上下旨緝拿,其人恐怕早已待罪出逃,不知身在何處了,又如何能身在京中,肆意出入兵部,還拿著陛下的金牌?難道你們的意思是陛下會冒著大逆不道的名聲將自己的金牌賜給一個逆賊?看來誠如陛下所言,此事完全子虛烏有,皆是這羅成一派胡言,來人吶,給哀家將這羅成拉出宮去,杖斃!」
「不要!太后娘娘,下官說的都是實情啊!下官有實證!有實證!」聽見太后一聲令下要處死自己,那羅成下得臉色一片青白,大喊出一句,「其實永逸王爺根本沒有離京,甚至沒有離宮,他現在就在這皇宮之內!」
滿殿嘩然。
寧淵原本還抱著一種看戲的態度在打量著眼前這些人的一唱一和,可聽見那羅成這麼一句話,他不禁擺正了臉色,迅速朝夏帝的方向看去。
夏帝也輕微皺著眉頭,眼神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寧淵目光又落到直挺挺站在夏帝身後的鐵甲武士上,那便是一直以近衛身份喬裝在夏帝身邊的呼延元宸。
只是對方的臉全然隱藏在了面甲背後,根本看不出表情。
李德武嘴角勾起一絲隱晦地笑,他之前說了那麼多廢話做鋪墊,為的就是這一刻抖出這個足以讓眾臣驚訝的消息。
同時他也十分佩服夏太后那股淡定的性子,分明知道這個夏帝藏在身邊的秘密,卻能一直隱忍不發。
其實關於呼延元宸偽裝成侍衛隱藏在夏帝身邊一事,夏太后不光知道,並且還已經知道許久了,但是她一直沒將此事抖出來,一是她還未和夏帝撕破臉,二來她留著這個機會,在讓夏帝和呼延元宸放鬆警惕的同時,也等於是手裡多了一張掣肘對方的底牌,等到時機恰當的時候,再一舉揭發,或許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而眼下大殿中的情形,對於夏太后來說,便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之前那兵部侍郎羅成所說之事,完全子虛烏有,不過是被李德武和夏太后買通了之後,在利益的驅使下,所胡編亂造的而已。夏太后並不知道周軍身上的夏軍裝備是否真的同夏帝有關,但這並不妨礙她的計畫,反正這世上無論什麼東西都可以偽造,無論周人手裡的夏軍裝備是怎麼來的,反正一股腦往夏帝身上推就是了。
至於證據,則更為簡單,甚至都不需要什麼實證,只要將呼延元宸扯出來,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他所喬裝的侍衛拆穿,到那個時候,夏帝身為一國之君,卻將謀害太后,已被定罪為罪人的傢伙藏在身邊,不也正是佐證了羅成口中「永逸王爺拿著皇上的金牌上兵部調用物資」一事大有可能嗎。
而夏太后,自然也可以藉著這個機會,聯絡朝中支持她的大臣,以君王昏庸失德為名義,扯夏帝落馬,再扶持一個呼延氏旁支的沒落子弟登基,並藉著這段時間開始清洗夏帝在朝中的力量,當朝中再也沒有可以反對她的聲音之後,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再廢掉傀儡,然後自己登基,從母儀天下變為君臨天下,成為一代女帝。
「那賊子還留在宮裡?」聽見羅成之言,夏太后故意露出大驚的表情,沖夏帝道:「陛下,如果此事是真的,必須立刻封鎖宮禁,然後讓內禁衛徹底在宮中清查,永逸那廝曾經謀害哀家,若其還留在宮裡,不光哀家有危險,甚至還會危害到陛下!」
「太后稍安勿躁,難道不覺得此事太荒謬了嗎。」對著夏太后有些慌張的臉,夏帝反而慢條斯理道:「永逸王爺早已被朕下旨緝拿,怎可能還留在宮內,羅成這廝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在胡言亂語,太后難道也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羅成也應聲喝道:「我不光知道永逸王爺現在就躲在宮裡,還知道,他一直喬裝成皇上的貼身侍衛,就一直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殿中官員之前還是嘩然,現在又聽見羅成這話,立刻議論紛紛起來,有些聰明的,已然不自覺將目光掃向了站在夏帝身後的鐵甲武士,隱約覺得那名侍衛從身形上來看的確能與永逸王爺對上號。
「那日永逸王爺來找下官調用軍備,一開始並未以真面目,而是自稱是皇上的貼身近衛,加上他又拿著皇上的金牌,所以下官也不疑有他,只不過是後來他面甲似乎出了問題,不知何故裂了開來,才被我看清了容貌……」一面說,羅成一面哆嗦地抬起臉,忽然間,像才發現什麼一樣,指著夏帝身後的武士高喝道:「就,就是他!就是那個侍衛,那個侍衛是永逸王爺喬裝的!」
羅成話音一落,夏太后立刻像是被嚇著了一樣驚呼一聲,額李德武也忽然間不知從哪裡抽出了一把短劍,上前一大步將夏太后護在身後,然後虎視眈眈地望著夏帝與他背後的武士。
「皇上,你身為一國之君,難道當真做出了包庇罪臣之事不成!」李德武臉色陰沉地對夏帝道:「永逸王爺乃是謀害太后的逆黨,你將此逆黨帶在身邊,至太后娘娘於何地,你的孝道哪裡去了!?」
與此同時,不光李德武,還有好幾名武將也商量好了似地同時站了起來,紛紛出言,大多是「陛下居然做出如此失德之事,當真失望」「永逸王爺既然在此,那羅大人所說的便都是真的了吧」「陛下不光包庇逆臣,還勾結周人坑害我朝軍隊,簡直匪夷所思」。
至於那些文臣,對於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場面也有些發蒙,全都疑惑地朝那名被指為「永逸王爺」的武士看了過去,片刻之後,終於見到一名年老的官員對李武德道:「李將軍,你連那侍衛的模樣都沒看到,怎的就這般斷定那人是永逸王爺了?還有,依照律例,刀劍是一律不允許帶入殿中的,李將軍持劍而來,現在又如此一驚一乍,莫非是有什麼不軌之心?」
面對這樣的指責,李武德完全不為所動,似乎對那名侍衛一定是逆賊永逸王爺心中篤定得很,也明白,自己這劍一出鞘,就表示今日沒辦法善了了,反正夏太后準備得周全,他只要按照太后安排的那樣好好表現,一旦等太后握有權勢,自然有大把陞官發財的機會等著他。
「說朕包庇罪臣?」聽見李德武一行人這樣指責自己,夏帝不光沒有露出惱怒的表情,反而笑了出來。
夏帝的反應讓本該胸有成竹的李德武臉上一愣,就連一直坐著沒動的夏太后,也略微皺起了眉,心道:難不成……
「之白,既然有人說你是永逸王爺,你便將面甲取下來吧。」夏帝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同時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而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他身後那名武士居然真的抬起手,開始解起了頭上的面甲,面甲的構造並不複雜,那人只兩三下,便取下了整個頭盔。
方臉挺鼻,面甲下是一張惇厚肅穆的面孔,雖然也稱得上端正,卻和呼延元宸俊朗的臉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不可能!」看見侍衛的臉,羅成第一個尖叫了出來,同時倉惶地望向李德武,李德武也滿臉訝然,好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分明不應該有差錯的,情報分明不應該有差錯的,那人明明就是呼延元宸啊……難道是對方也提前察覺了他們的目的,來了一出移花接木?
現在可好,原本他們想要拿著永逸王爺這事來唱大戲的,現在這人都沒了,下邊的台詞該要如何唱下去?
一滴冷汗順著李德武的額頭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