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靜靜燃燒著,每一道搖曳不定的陰影都透漏出極端不詳的氣息,尼克的困意霎時間煙消雲散。
「那死小子胡說的,我根本不認識他!」尼克吞著口水,試圖用解釋平息海雷丁的疑怒:「他絕對不是我曾經的『同事』。」
「我臉上長著眼睛呢!他身體結實,口風很緊,雙手都有長期練武留下的繭子,絕不會是什麼站街男妓的。」海雷丁冷冷地道:「我更感興趣的是,他對你和每一任老板關系的評價。」
一只暴著青筋的大手掐住了尼克的下頜:「誰是比利!?」
「是……是我以前的老板……」尼克一承認,脖子上的大手就馬上收緊了,她只能調動所有急智來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禍事:「船長,我發誓我早就跟他沒關系了!」
「所以那刺客說的不是假話,你還真的跟每一任老板都搞上了……」海雷丁吐息低沉暗啞,雙眼閃出殘忍暴烈的紅芒:「他給你什麼好處?高薪、美食、單人間?為了這些你可以跟任何人睡,我只是其中一個,對嗎?!」
脖子上的手更緊了,尼克從沒見過海雷丁這副模樣,暴怒中更有另一層讀不懂的含義。尼克直覺的認為這件事必須解釋清楚,否則再也沒有挽回余地。她尖著嗓子叫道:「不是的,船長你是不一樣的!比利是個空有皮囊的吝嗇鬼,一毛錢不給還強迫我給他干活!我是被迫的!當時真的沒辦法……」
海雷丁打斷了她:「你怎麼會沒辦法?除非被捆上手腳,天下有哪個男人是海妖的對手?!」
「可我當時還不是海妖!」尼克囁嚅道:「那時我只是個沒本事的小偷,沒有鐮刀……」
緩緩地,海雷丁把手松開了。仔細想來,四年前她也不過是個十歲露頭的孩子,剛才他因憤怒而失控,竟連這一層也沒有想到。
「告訴我,所有事。」
尼克垂下眼簾,回憶當年往事:「那時候我在威尼斯流浪,那兒有不少地下搏擊場,很多有錢商人都喜歡下注賭博。比利是其中一個搏擊場的老板,我不知道他姓什麼……」
「你為他在搏擊場打斗嗎?」
尼克搖了搖頭:「那時我還不夠格。比利玩得很大,他的搏擊場偶爾會搞熱身表演,讓選手當眾打死一兩個人,用死亡讓觀眾感到興奮。他派手下去街上隨機抓人,小偷、流浪漢、□、智障……反正都是死掉沒人管的那種。」
「你是被抓去當犧牲品的?!」
尼克點頭承認:「可我那一場出了意外,那個男人喝醉了,不小心跌倒,我搶了匕首把他捅死了。」
海雷丁了然,替她說了下去:「觀眾嘩然,比利留下了你。對手是成年人,而你是個看起來穩輸的小孩兒,時不時搞這麼一出‘意外’,下錯賭注的人會很多。」
尼克肯定了他的猜測:「沒錯,他在後台培訓我,灌醉我的對手,給我更好的武器,讓‘意外’更容易發生一些。我沒有辦法,每一場不想盡辦法拼命打,就會被對方殺掉。後來……後來我就是比利的搖錢樹了,他們叫我‘惡魔之眼’,每次打,都有很多很多人來觀看下注……」
「怪不得……」海雷丁歎了口氣,心中一個長久的謎團終於解開了:「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小小年紀,殺人的手段竟然這麼熟練,這可不是誰對著木頭空揮都能練成的。」
「是的,我是用活人練出來的。」尼克神色木然地說:「過了有一年,我實在不想干了,就干掉守衛逃跑了。」
海雷丁沉默片刻,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他折磨過你嗎?」
「偶爾吧……他也不敢太過分,不然第二天我就不能上場了。」
「但你走的時候並沒殺掉他。我們一起去過意大利那麼多次,你也從來沒去上門報復。」海雷丁直直看著她,那雙洞穿人心的藍眼睛,幾乎把她貫穿了。
尼克一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樣。
沒錯,那時明明有很多機會的,而那個叫比利的男人,對待她絕對稱不上溫和。
踟躕半天,她猶豫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放過他……我進去時只是個站街小偷,出來時已經沒什麼人能傷害我了……」
「因為比利培養了你,將你懵懂的天賦帶到這世上來,所以你沒法對他下手。原來海妖是這樣誕生的,一個地下搏擊場的混混頭子。」海雷丁移開眼神,望著燭火淡然一笑,笑容中滿是自嘲:「你在遇到我之前已經是你了,虧我一直認為,紅獅子才是你的培養人……」
「不是!我才不是他培養的!是你!是船長!」尼克撐起身體撲上去,用所有力氣死死抓住海雷丁的外袍,仿佛稍一放松,對方就會把她丟回到過往的黑暗中。她以熾熱的眼神望向海雷丁,急急分辨道:「這稱號是海上誕生的,海妖是屬於你的!我也是屬於你的!」
「是嗎?你是屬於我的?」海雷丁像塊冷酷的巖石般毫不動搖,讓她自己決定從屬。
「是的是的!我是你的!」
「哪怕我再也不會為你提供一切舒適的待遇,優渥的薪水?如果你曾試著把我給你的兩把匕首拿到識貨的人手中,你會發現自己已經有能力買艘小船單干了。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這樣對你……」海雷丁冷冷地道,「所有男人對你而言都是一樣的,而我,不過是座你不能放棄的金礦。」
「不是的!絕對不是!我、我……」尼克激動的不知道怎麼分辨,破天荒的,她紅了眼圈兒。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除了叔叔,從沒一個人像你對我那麼好……我喜歡跟你出海,喜歡看你練刀,聽你彈琴……你是唯一一個在床上不讓我惡心害怕的男人。船長是跟所有男人都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我不知道怎麼說……就算你一毛錢不給,我也會跟著你……」
尼克語無倫次的說著,緊緊摟住海雷丁的腰,把臉貼在他結實的胸口上。非常意外的,這個用冷酷口吻說話的男人,心率竟然比平常高出那麼多。沉穩緩慢的心跳聲變成了擂鼓般的節奏,而他的呼吸也深而急促。
兩個人纏在一起,在燭光中拉下一道難分彼此的長影。
「我覺得有點累。」
半晌,海雷丁輕輕歎口氣,袍子裡緊繃的肌肉放松了,表情也終於軟化下來。他抬起手臂把她抱在懷裡,將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按在自己胸口上。然後低下頭,把臉貼在她栗色的卷發上。
「從認識你那天起,我才漸漸意識到自己不年輕了。論年齡我是你兩倍,本來也不應該發展到這一步。」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這樣的……我以為只要不說,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尼克像只小鴕鳥般把臉埋在他胸前,悶聲道著歉。
「這不是你的錯,問題在我。」
‘那金毛跟你有什麼關系?’‘你跟有紋身的小子搞上了?’‘誰是比利?’這些話竟然是從他嘴裡接二連三冒出來的。海雷丁自嘲的笑了一下,想起自己前半生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誰,後半生大概也不會有誰讓他如此牽腸掛肚。
「那、那船長你還生氣嗎?」尼克敏捷的從聲音判斷出事態已有好轉,揚起臉來問詢。
海雷丁無奈一笑:「除了熄火,還能怎麼辦呢?咱們誰也不是白紙,我本來不想過問你以往的經歷,只不過你好歹有點品位,什麼混混頭子街頭流氓的老賬都有,這讓我覺得非常掉價。」
尼克謹慎地舔了舔嘴唇說:「我都改了,維克多教育過我,我現在品位很好。」
「這一夜真是太漫長了……」
「那我們睡覺吧?」暴風雨過後的寧靜中,尼克抬起臉,「你不是說累了?」
「嗯,我們去睡覺。」他摸摸她的小腦袋,抱起她向臥室走去。
維克多是在凌晨三點被召回元帥府邸的。
船醫將自己從不熬夜加班這一點跟傳令員、馬夫以及接人的侍衛反復申明了將近兩百遍,但依然被強迫性地拖出醫學院單人宿捨,放在馬上拉回府邸。管家傑拉爾德此時已有了管理龐大後宮的豐富經驗,對牢騷滿腹嘮嘮叨叨的維克多進行了技術性安撫。亦即面無表情、周而復始的重復下面三句話:
「醫生,我不清楚。」
「這是船長的命令。」
「船長正在休息,現在由我全權負責。」
百般無奈,維克多只能在馬棚極端簡陋的條件下,為抓住的幾個刺客療傷正骨。這段不愉快的加班經歷,直接導致他第二天工作態度非常惡劣,在會客廳見到海雷丁之後依然抱怨連連: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要是因為戰斗意外受傷也就罷了,可你總是故意把人打殘,然後再把一堆看不出原樣的破爛兒交給我復原!要麼你就別打,要麼打爛了就別找我修!」
海雷丁:「這要求好像過分了點。」
維克多:「哪裡過分了?!」
「比如他們計劃趁我沐浴混進來,再從背後割斷我的喉嚨。」海雷丁揉揉太陽穴,閉著眼睛說:「聲音別那麼高,我只睡了兩小時,現在有點頭疼。」
維克多冷哼一聲:「船長大人也有頭疼的時候。」
「那年輕的怎麼樣了?」
「他的傷最輕,斷了兩三根無所謂的骨頭,肩膀消腫就沒大礙了……話說,那孩子的相貌,還真有點像尼克。」維克多話音一頓,揚起眉毛:「你該不會有什麼計劃吧?」
海雷丁道:「我睡了一會兒才想到,這家伙長成這樣,死了也是浪費,不如物盡其用。所以趕緊派人去叫你,廢了胳膊就不好了。」
維克多皺眉:「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先跟尼克商量一下。」
「這就是我頭疼的原因。」海雷丁瞅了維克多一眼:「尼克現在的情況,這對她或許是個不小的打擊,而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所以就叫我來補漏洞了?!」維克多的聲線又一次飆高了:「我是船醫!不是心理醫生,更不是小混蛋的閨蜜聊天對象!」
「‘仰賴醫神阿波羅‧埃斯克雷波斯及天地諾神為證,吾願盡余之能力與判斷力所及,遵守為病家謀利益之信條。’我猜希波克拉底誓言裡面沒有提到過醫生只負責解除病人身體上的痛苦,你入行的時候沒有背過這個嗎?」海雷丁微笑著問道。
「我是背過!每一個入行的醫生都會這麼宣誓……」維克多自知無法拒絕,只能惡狠狠的瞪了海雷丁一眼:「可我沒聽說過海盜頭子也會對希波克拉底誓言這麼熟稔!」
海雷丁爽朗一笑:「謝謝維克多醫生,您是我船上價值最高的船員,沒有之一。」
這麼一頂「價值最高船員」的大帽子,可不是平白無故就能戴上的。維克多知道這事不好辦,過了兩天人搞定、事辦妥,消息也差不多放出去的時候,他才以五天一次日常診斷的名義來到柏園。
尼克雖然身體癱瘓了,精力卻一直很充沛,白天不是在園子裡甩飛鏢,就是在起居室下棋玩牌,但今天維克多一路走去,卻沒看見她的蹤影。一個高個黑女奴領著兩個小女孩從內室走出來,托盤裡幾樣飯點一動沒動。
瓦比娜一張黑臉拉得老長,厚嘴唇高高撅起,顯然非常生氣,看見維克多後馬上抱怨起來:
「大夫!您瞧瞧這叫什麼事兒,主人吃住都同妮可夫人在一起的,從沒一天冷落過她。不就是聽說一個小毛孩子新近得了點趣,夫人這就受不了啦,趴在榻上一天沒吃飯呢!好不容易調養的白嫩水靈,說不吃就不吃……」
維克多汗了一下,心想小混蛋竟然氣得放棄食物,這打擊後果未免大的不可思議。他也不繼續聽瓦比娜的抱怨,拎著工具包走進內室。
厚厚的天鵝絨窗簾把室內遮得昏天暗地,一個小小人形蜷縮在巨大的軟榻深處,蒙頭蓋毯動也不動。
維克多脫掉鞋子爬上軟榻,伸手去掀毛毯,尼克卻在裡面死死抓著不放手,兩個人爭了片刻,尼克一掀毯子,把維克多摔了個趔趄:「滾!再不走我咬人……」見是船醫,才閉嘴再次躺下。維克多看見一張皺成團的小臉,和一頭鳥窩也似的頭發。
「你這樣子可真難看呀,知道女人什麼時候最丑陋麼?就是嫉妒的時候。」
「老子才不嫉妒他!!」
尼克直著嗓子吼了一聲,表情卻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停了幾秒,憤恨地叫道:「你知道嗎?那個冒牌貨搶了我的位子,我的外號,我的薪水,還有我的單人間!現在,所有人都叫他海妖隊長!我卻只能躺在這兒,躺在這兒……船長把一切全都給他了……」說到這裡,尼克把臉埋進羽毛枕頭,維克多聽出這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哽咽。
「你幾個月前不就知道會這樣了嗎?總有一天會有人接替隊長職位的,就算那個叫安東尼的年輕刺客不出現,土狼早晚也會頂替你的。」維克多平靜地道。
「那不一樣,不一樣……隊長誰都可以當,但海妖本來就是稱呼我的,是我的東西,我一個人的!」尼克眼圈通紅,拳頭攥得死緊,維克多完全相信,如果不是癱臥在床,她肯定會找安東尼‧托利亞拼個高低死活。
一定程度上,維克多非常理解尼克的感受。試想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用個人天賦和努力從最底層爬上去,獲得人們的敬畏和尊重。比起虛無縹緲的西班牙公主身份,‘海妖’的名號才是世界對尼克整個人生的肯定,她寧肯海妖死在海底,也絕不肯拱手讓出這份來之不易的榮譽。
維克多歎了口氣道:「我覺得,海妖不能算是你一個人的東西。這外號是和船隊綁定的,沒有紅獅子,沒有你那群沖鋒隊的弟兄,也不會有海妖。」
尼克一聲不吭。
「知道嗎?你剛上船時大家不知道怎麼稱呼,是船長從好多個外號裡面敲定了一個最響亮最合適的。你是很強很牛,但為什麼海妖的故事那麼快就傳遍地中海?因為每打一次仗,船長都秘密派人混進酒館市井,在各個港口為你宣傳,甚至把很多別人的功勞也算在你頭上。漸漸的海妖變成傳奇,而那些死掉的人,只能留在我的醫務室裡等著裝袋喂魚蝦。」
尼克默默聽著,沒有反駁。
維克多頓了頓:「之所以你退出這麼久船長也不肯承認海妖已死,不許外人打探你的傷勢,因為他不想苦心經營的金字招牌就這麼毀掉。現在國內外局勢都很緊張,歐洲神聖同盟的兵力已經開始集結,奧斯曼內部近衛軍和舊貴族斗來斗去,不停給船長施加壓力讓他選擇立場。這個時刻只要海妖在船上,哪怕是個冒牌貨,也能讓他多一張籌碼。尼克,船長肩上的擔子很重,你不想看到他為難吧?」
過了很久,尼克小聲嘟囔:
「聽說那個冒牌貨是西班牙人花錢雇的刺客,船長就不怕他背後搞鬼。」
「嗨,你不也是船長從敵方收攏來的?他想要的人,沒一個能拒絕邀請。」
「哼……安東尼‧托利亞,那個冒牌貨懂得怎麼用鐮刀嗎?不會用鐮刀的海妖,笑話……」
「他當然不會用了,船長根本沒讓他碰你的鐮刀。」維克多聽到這口氣,就知道她的怨氣已漸消,微笑道:「為了安慰你的心情,我這裡還有幾個關於安東尼的相當有趣的消息。」
「什麼消息?」尼克從枕頭裡面露出半張臉。
「這小子不是因為沒進行割禮被船長認出來的嘛,所以第一夜我去給他處理傷口,就順手讓人把他捆上做了個□手術。安東尼以為自己被閹割了,當場淚流滿面,還硬撐著不肯哭出聲,憋得滿臉通紅。嘻嘻嘻,我一瞧就知道,他那根小蘿卜根本沒用過呢。」
尼克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這小子毛都沒長全,真爺們才不會哭哭啼啼,我手腳都斷了也沒哭呢。還有什麼?」
「還有啊,他其實是你的崇拜者。」
「什麼崇拜者?」
「你不是在搏擊場干過麼,安東尼是意大利地下結社培養的刺客,因為年齡相似,結社送他去旁觀學習。你不知道吧,當年他看過你每一場決斗,崇拜你崇拜的要死。」
尼克疑惑地問:「不會吧?他看起來恨不得生吃了我呢。而且那混蛋居然當場揭我短,害我差點被船長捏死。」
「誰讓你亂搞男女關系,又不告而別,愛之深恨之切,怨不得他一直記著你。」
維克多憑借當年戰遍佛羅倫薩無敵的哄人本事,東拉西扯,左右開導,終於引得尼克破涕為笑。聊了一會兒,他趁其不備把手伸進毯子裡,結果不出所料,從裡面摸出一手點心渣和瓜子殼。
尼克訕訕地扭過頭去,船醫嘻嘻笑著擦手:「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你絕食,比捅破天還難!」
過了一會兒,尼克又有點發愁地問:「這兩個月我吃進去的都長在腰上了,胸前一點沒變,瓦比娜說男孩子得寵都只是一時,可那混蛋長得不錯,現在又上船干活,船長會不會對他……那我只剩下會生孩子一個優勢了。」
維克多臉上顯出誇張的受驚表情,好像聽見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著他閉上嘴,以極端嚴肅的口吻說:
「這種憂慮你最好不要在船長面前提。真誠的說,他是我見過最堅定的異性戀者。」
「怎麼證明?」
「瞧,當年我也是這樣問的。」維克多微笑著說:「當年我離開佛羅倫薩,其實是受了些傷害。」
「你被女人傷了心?!」尼克驚訝地道:「好厲害的姑娘,我以為手術刀也戳不破你的面具。」
「咳咳,其實……其實是因為男人……」維克多遲疑了一會兒,向尼克透漏了些個人隱私。
「所以我再也不打算跟有同性/愛好的人一起共事了。船長邀請我上船,我就提出了這個問題:‘船上一年到頭見不到女人,我這麼優秀的內在外在,怎麼能肯定你不會口不擇食?’」
「你真自戀……他、他怎麼說的?」
「他就像你現在這副表情,張開嘴瞪著我,過了一會兒他說:‘有些人的口味是固定的,比如我喜歡木瓜,如果船上很久都沒有新鮮水果補給,來個干癟小橙子也可以替換。但就算三年看不到水果,我也絕對不會興起啃鞋墊的想法’。船長指著我說:‘你就屬於鞋墊的品種。’」
「他這麼說?!」尼克驚訝的問:「船長叫你鞋墊?」
維克多哈哈大笑:「是啊,然後他又補了一句:‘就算你長得不錯,那就是有刺繡的鞋墊,本質沒什麼變化。’」
「你沒有暴跳如雷嗎?」尼克奇怪地問:「你是我見過嘴巴最惡毒刻薄的人了,居然沒有當場翻臉?」
船醫抄起一個靠枕砸在尼克腦袋上。
「沒有,聽完這段話,我立刻就在那張合同上簽了字。」
維克多看著尼克說:「雖然我對這份工作有諸多不滿和抱怨,但一直干到現在,船長當年的話沒一絲水分。他確實不喜歡鞋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