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霍然是齊腰斬斷的血淋淋白長腿。那腰口上懸掛著的半截腸子正一跳一跳的蠕動著,腥紅的鮮血更是一汩汩噴湧而出,潑濺了半個鏡面。
而容菲那一跌,直接就從那玩意兒穿了過去。雙手撐著地面,渾身都瑟瑟發抖,心裡明白該跑,可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驚悚到極致,整個呆若木雞。
瞪著那鏡面猙獰滑下的血珠子,容菲下意識得閉緊了眼。盡管那駭然直觀的一幕只是鏡中影像,她卻有種自己被兜頭潑濺了一身血腥的驚悚感,血液黏糊滑過眼睫毛的觸覺令人毛骨悚然。
啪的一聲,容菲被鐵砂子砸得激靈,睜眼就見曾道士背著手,老神在在的站在面前。
「曾,曾伯伯……」嘴唇顫栗的嚅動半天,容菲才艱難的發出聲來。
「瞧你這點出息。」曾道士嘴上吐槽著,卻伸手把容菲拉了起來,「趕緊起來,別坐那丟人現眼了。」
「曾伯伯我給你拿煙。」容菲拍拍屁股,徑自就去拉開梳妝台的抽屜拿煙,眼睛卻刻意回避著,沒敢瞅鏡子一眼。
容菲的上道,讓曾道士樂呵的笑瞇了眼。
放著打點客人的雲煙不拿,容菲討好的拿來老爸抽的玉溪給曾道士點上,「曾伯伯,給想個轍唄,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快瘋了。」
「好煙。」曾道士吧嗒抽了兩口享受得眼睛都瞇出了褶子,「我說菲娃子,你外婆生前怎麼說都是幹幫人下陰這一行的,你沒遺傳到就算了,怎麼膽子還比別針眼兒小呢?」
「我媽都沒遺傳到,我這外孫輩兒的上趕著湊啥熱鬧呢?再說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呢,怕鬼不是人之常情麼?」容菲翻了個白眼,「曾伯伯,你就說這事兒你有轍沒轍吧。」
「瓦市鎮出去往新店鎮走,衛家村一組衛忠明衛老頭很厲害,出了名的陰陽先生,你可以去找這人問問看。」說起轍還真沒轍,見鬼大多是體質命中帶的,能解決他早出手了,不過支點招還是可以的。
「衛家村好遠的。」容菲耷拉下臉,她這估計還沒等找到人,就能把自個兒弄丟了,「你外甥萬強呢,要不讓他陪我一道去吧?」有個道士徒弟鎮場子,怎麼也比自己一個人踏實點。
「你還說,」曾道士聽罷,沒好氣的瞪了容菲一眼,「就上次強娃子給你扛了幾十張塑料凳是吧,回家就大病一場,人現在還在家裡養著呢。」
「啊?」容菲愕然,沈謙捉弄萬強她是知道的,真沒想到萬強會生病。
「而且。」曾道士抖了抖煙灰,繼續道,「這衛忠明性情乖戾,年輕時候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尤其對道士更沒有好臉色,你要真和強娃子一道去,保准被狗攆。」
「被狗攆?」容菲聽得眉心一跳。
曾道士點頭,「這人養了一窩黑狼狗崽,凶悍著呢。」
「黑狼狗?還一窩?」光是想象就頭皮發麻心肝兒亂顫,容菲這還沒去呢,就給嚇慫了。
「加上母狼狗,有了六只吧好像。」這話曾道士也不大確定,都好些年沒去過衛家村了,「你要一個人真沒膽兒,就叫上玥丫頭一起,你這妹子墳頭都敢睡,肯定夠給你壯膽,」
「就算小玥膽兒再肥,遇上狼狗也只有認慫的份兒吧。」容菲哭喪著臉。
「他家狼狗看著凶,不咬人。」曾道士說著從衣兜裡掏出一堆玩意兒塞容菲手裡,「這幾包是黑狗血,這幾包是雞血,這個是我用舌尖血混朱砂畫得鎮鬼符,你給帶著,路上也有個保障。」這麼大方,也算是對得起手頭這根玉溪了。
容菲是第二天一早和容玥去的衛家村,給容爸容媽好說歹說半天,才總算讓二老點了頭。他們也確實是被車禍給嚇慘了,想著找個能人驅驅邪也是好的。
嚴格說來,瓦市鎮其實是容家老家,只是在容菲兩姐妹幾歲的時候搬遷去的牛佛鎮。老家就在瓦市鎮管轄的老豆村,小時候在老豆村念小學,學校簡陋山路也不好走,所以鎮上組織學生體檢什麼的一般都在衛家村小學。
去過幾次,兩人雖有印象,可時隔十幾年,各地變化都挺大,就憑她們腦子裡殘存的那點模糊舊印象,想要找過去還真有點難。
「姐,我還是覺得這路不對。」容玥左看右看停下腳步來,「我記得公路進來有一個坡道的啊,可咱們走這麼久了也沒見到,」
「我也記得是有那麼個坡道。」容菲點點頭,也停下腳步四下張望,「不過這一片變化挺大的,連小學都拆了,那坡道說不准被鏟了也不一定。」
「還是找個人問問吧,咱們這麼瞎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容玥看著遠處一塊農田裡有人在幹活,當即就跑了過去。
容菲沒有跟著過去,就在原地等著。
「你們要去哪?」
突然想起的蒼老詢問聽得容菲一愣,轉身就見一穿著補丁灰衣的老太笑瞇瞇的站在身後兩步的距離。
「老婆婆,請問這裡是衛家村麼?」老太胖嘟嘟的,笑起來彌勒佛似的特別親切,容菲禮貌的回以一笑,打聽道。
「啊。」老太點點頭,「這裡是衛家村,你們走親戚還是找人呢?」
「找人。」容菲道,「老婆婆,請問陰陽先生衛忠明家怎麼走?」
「哦,原來是去我大孫子家啊。」老太依舊笑瞇瞇的,隨即伸手指道,「看到前面那片桔子林沒有,翻過那片桔子林就是了。」
聽到老太說大孫子,容菲愣了愣。聽曾道士說來,那衛忠明應該不年輕了,而且這老太看著也就七十上下,說是衛忠明的媽還貼切,這奶奶輩兒,實在太違和。再說,既然是她大孫子家,她幹嘛不乾脆帶下路呢?
容菲正腹誹著,就聽問路回來的容玥喊了聲,「姐。」
容菲回身對容玥道,「小玥你回來的正好,我問到路了,老婆婆說……」扭頭回去,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後,當即傻眼了,「咦,人呢?」
「我正要問你呢。」容玥皺眉道,「遠遠就見你一個人在那比手畫腳的說個不停,你……」
意識到什麼,倆人瞬間感覺一股涼氣躥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