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下陰搜魂

竹林裡有一塊空地,四周希拉有幾根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斑竹。地質也不比別的陰暗潮濕,乾硬泥地,遍布著龜裂的痕跡,除了幾根干死的草根子,幾乎雜草不生,就連落葉都比別處少很多希拉就那麼幾片。

三人把林子轉了一遍,最後拍板,就選這了。

要說沈謙本來就是鬼魂,下陰直接化成煙霧鑽地下就成了,可這是別人的地盤呢,首先得打通官道,那就是祭拜土地菩薩。

這裡也沒有醒目的土地廟,就竹林南面的一片菜地埂下有個生基洞,洞裡供著土地神。逢年過節的,或者信徒有求的,才會上那帶上酒肉,燒三炷香拜一拜,平時都冷清的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山兔洞呢。

帶上事先準備好的酒肉香燭冥幣,到生基洞那一通燒香請示,作揖跪拜,官道就算是疏通了。

回到竹林那塊乾燥空地,曾道士就開始布陣。抓出石灰粉畫鬼門,按照陣法線路一圈圈的點上白蠟燭,每個關卡鋪上碎瓦罐兒,燒一撮冥幣錢放瓦罐兒上。

曾道士沒啥稀奇深奧的,就連容菲都看得明白。死人道場上通俗易見,一般都是在死者出殯的頭天晚上舉行,說白了,就是破地獄。

唯一不同的,就是道場上破地獄是一班子道士,這會兒就曾道士一個人。

「沈謙,你一會兒就是從那陣法裡下去啊?」看著曾道士忙活,容菲回捏了下沈謙的手。

「嗯。」沈謙點點頭,「一會兒道長布好陣,鬼門開,我就下去。」

「你不是鬼麼?還需要借住陣法才能下陰司啊?」容菲有些不能理解。

「這是地頭規矩,請示了土地神,就得按照規矩來。」見容菲還是一臉茫然,沈謙舉例道,「唐僧取經每過一個關卡不是都要通關文書麼,其實就是一個道理,我這是到人家地頭搜魂,自然不能莽撞亂闖。」

容菲點點頭,雖然還是一知半解,但基本算是明白了。看來,做鬼也不就真的是那麼恣意妄為的,人間有人間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制度,哪哪都離不開一個法字。

布好陣法,曾道士換上道袍,背上桃木劍,手上木魚腕上鈴鐺就在那繞著步子轉開了,口裡念念有詞。一開始步子走得還算悠哉,隨著步子的加快就開始跑跑跳跳了起來,又是敲木魚又是搖鈴鐺,還得騰出空揮舞桃木劍,容菲光是看著都替他累得慌。

開陣進行到火熱化,曾道士桃木劍嗖的拍上一道黃符,往白蠟燭上就火一點,然後啪的一劍挑在瓦罐兒上,這就是在開始破鬼門了。

容菲屏著呼吸,全神貫注的看著,那啪的一劍令她心頭都跟著一震。做道場破地獄她很小就看過,當時沒什麼感覺,就看著一群道士帶著一溜尾死者親戚瞎轉悠,跑跑跳跳跟巫婆跳大梁似的,跑跳急了就是一片混亂,你踩我腳我撞你肩的,甚至一個不慎碰滿懷的,就跟看雜耍似的,賊搞笑,這還是第一次,對這場面生出絲絲緊張感來。

鬼門一破,曾道士抬手抹了把汗,沖沈謙招了招手,「可以了。」

「辛苦了道長。」沈謙沖曾道士頷首一禮,「小菲就暫且托付你照拂了。」說罷便鬆開容菲略微汗濕的手,跨步進了陣法中心。

「嗯。」曾道士點了點頭,喘著氣走出陣法。真挺難為他一把老骨頭,一個人頂幾個人量,大冬天還蹦躂出一身汗。

曾道士出了陣,就地用黃符灰撒出一個圈,再在圈兒外撒上一圈雄黃,這才拉著容菲站了進去。

「待會兒你男人會招些鬼魂上來,你看著別怕啊,鬼怕惡人,你得氣勢拿足知道不,有這圈兒護著,那玩意兒近不了身,就是有點多,烏壓壓看著會有些□人。」考慮到容菲膽小,曾道士事先打好預防針,「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都別出圈兒,還有就是緊跟在我身邊知道不?」

曾道士不說容菲還沒那麼緊張,被他這麼一叮囑反而還忐忑了。發生事兒,能發生什麼事兒啊?

沈謙下去了很長時間,蠟燭都燃了半截還不見上來。

曾道士一開始還能悠閒的吧嗒兩口旱煙,到後面時間越長就不禁擰起了眉頭。這麼久還沒上來,看來不是很順利啊。

容菲看這動靜比曾道士更緊張,「曾伯伯,沈謙怎麼還沒上來,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你男人可是三界不管的煞鬼能出什麼事兒?」曾道士語氣強硬,心裡其實也擔憂,只是不好當著容菲的面表現出來,「放心吧,你男人能耐著呢,不會有事兒的,咱們再等等。」

容菲面色僵硬的點點頭,等著唄,不等著能咋著?沈謙,你可千萬別出事啊?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心裡正念秧禱告著呢,竹林裡瞬間就嘩啦刮起陣陣強猛的陰風來。落葉渣子被吹卷得呼啦子飛,辟裡啪啦就往人臉上拍,剛剛還晴空萬裡的天也隨之烏雲密布暗沉下來,加上是在竹林子裡,光線被烏雲這麼一遮,當即就跟夜晚沒差了。

眼看著守陣的白蠟燭被吹熄了好幾根兒,容菲是又急又怯膽兒。這是鬼魂要出來了嗎?蠟燭滅了對沈謙不會有什麼不利的影響吧?

擔心沈謙情況的容菲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曾道士用黃符灰畫出的圈兒早就被吹散了。

曾道士一直做著補救,可陰風大作,他這黃符灰還沒撒到地上就被吹散了。所幸的是外圍那圈摻了符灰的雄黃,落地就粘,沒有被破壞。

滴答……滴答……

只是一會兒,竹葉上就開始滴答掉起了水珠,挾風撲面的空氣都帶上了一股陰潮的味道。周圍的地面也嗖嗖騰升出一個個黑影子,三五成群的朝曾道士和容菲兩人聚攏。

曾道士瞪著那些黑影子,抖抖肩上的黃布袋,迅速掏摸出幾道黃符,啪啪拍在容菲後背,前胸,以及天靈。顧忌著容菲命犯鬼煞,以免發生意外,曾道士牢牢攥住了她的胳膊。

看著那成群結隊的黑影朝他們縮小包圍圈兒,容菲膝蓋就禁不住的發軟。還真是如曾道士說的,烏壓壓一片,且還都不懷好意的圍攏撲來。

黑影有的凝視有的透明,新鬼老鬼都有,男女老少,有面相可憎的,也有扭曲痛苦的,還有表情木訥的。

容菲後背緊貼著曾道士,既害怕鬼魂會撲過來,又擔心著陣法那邊。眼看著蠟燭撲滅將近快一半,沈謙卻還沒有動靜,就急得恨不得沖過去把蠟燭點燃。

黑鴉匯聚在竹枝頭嘎嘎的叫喚,伴著陡然爭鳴的蟲鳥聲,直教人心頭發緊。不光如此,容菲還眼尖的發現,與鬼魂的壓迫相比,四面八方更是潮水般湧來各種軟體昆蟲,刺毛蟲,蚯蚓,屎殼郎,蛆蟲,甚至連螞蟻都在成群結隊的湊熱鬧。

然而這還不是最驚悚的,讓容菲嚇得頭皮發麻心臟抽滯的,是那些本該冬眠的蛇和癩蛤蟆。

癩蛤蟆還好,再怎麼蹦躂成群也就看著惡心,可蛇就悚人了,幾條纏繞著那麼成群的碾著那些蟲子爬過來,花花綠綠品種還多。

「媽呀,蛇!」

容菲媽的驚呼出聲,瞪著眼睛直接麻爪了。一條都能嚇得她走不動路,更何況是陡然來一群,這玩意兒比鬼魂還悚人啊!

曾道士也沒料到還能把蛇招來,這東西一條兩條還能逮了捉了,甚至是一鏟子拍死,可眼下這一大群,赤手空拳孤單力薄的,是個人都得頭皮發麻悚抓瞎。眼下沒招,也只能寄望於那一圈兒雄黃了,希望能震得住這畜生!

後牙槽咬得嘎巴緊,曾道士心裡也不免開始著急了。這沈謙咋個還沒出來呢,別真是被什麼給絆住了吧?

令兩人鬆口氣的,那些蛇和蟲子還真就繞著雄黃圈兒爬,沒有蜂擁進來,全在圈兒外摞著扎堆了。場面看著悚人,但只要不沖破圈界就是萬幸。

那些鬼魂也扎堆在了圈子外,但多是身影透明的新鬼,影子凝實的完全無所顧忌直接就踏進了圈子。

「菲娃子別慌,你身上貼著符呢,它們看不到你。」曾道士安撫著容菲,騰出一只手再次摸出幾道符拍在自己身上。

「你是道士害怕它們看見啊?」容菲本來因為有曾道士護著並不是很害怕,可一見他這舉動,心裡瞬間就沒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曾道士拽著容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你曾伯伯我一把老骨頭,可不想浪費精力和這些鬼斗法,心裡悚也咬牙忍著,等你男人出來就沒事兒了。」

曾道士話音剛落,幾只鬼影就飄到了面前,繞著兩人一通轉。陰風掃在臉上,慎得人一陣陣寒顫。

容菲屏著呼吸,眼睛卻緊張的巴望著陣法那,心裡不住的吶喊著沈謙快出來。似乎是響應她的吶喊般,陣法中心瞬間彌漫一團白霧,沈謙嗖的就冒了出來。

看他終於現身,兩人皆是鬆了口氣。而與此同時,原本圍繞撲向容菲他們的鬼影紛紛湧進了陣法。

它們似乎很忌憚沈謙,規規矩矩的站在那,根本不敢造次。

容菲更驚訝的發現,沈謙一出來,那些蟲蛇也迅速撤退。

「你男人那是一心向佛積攢功德,不然他完全有號召百鬼當鬼王的本事。」吹了吹天靈上懸著的符,曾道士壓低聲音對容菲道,「其實鬼到了一定的本事,也可以通過修煉還陽的,山海經野扎就有記載,以魂養魂以魄養魄,就是鬼吃鬼,當吞噬的魂魄到一定的數量,就能修煉出身體來。」

「什麼山海經野扎,你看得是修真小說吧?」容菲覷了曾道士一眼。

「嘿!」曾道士不輕不重的拍了容菲手臂一下,「那是我小伙兒時候師傅給我講的,你娃子愛信不信。」

容菲嘴上不說心裡卻吐槽:你師傅坑爹呢!

「不過沈謙的執念就是和你娃子長相廝守,也難怪他不願修習那些邪門巫術。」看著沈謙在那些鬼魂中穿梭尋找張平的魂魄,曾道士不禁感慨道,「鬼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那可是要承受雷電天劫的,挺過了稱王,挺不過可就魂飛魄散啥也沒有了。」

容菲並沒有怎麼去聽曾道士感慨嘀咕,她一心都在沈謙那呢,眼看他在眾鬼中穿梭半天也沒找出個結果,不禁跟著皺起眉來。

幾乎把所有的鬼魂都看了個遍,沈謙也沒找出張平,他之前還去陰司打聽過了,也沒有張平的記錄登記。奇怪,怎麼就沒有呢?要知道不管是否正常死亡,有沒有資格下地府輪回,地方陰司都會有記錄的。

又在鬼魂中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沈謙皺緊眉頭,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就見那些鬼仿似如獲大赦,比來時還積極,轉身四散飄的就散沒了影兒。

沈謙歎了口氣,隨即走出陣法,「沒有,陰司沒有張平的記錄,那些鬼魂裡也沒有。」

「那會不會是你搞錯了,說不定那張平就是那麼個面憨心惡的人。」曾道士沒想那麼多,就覺得既然陰司沒有記錄,鬼魂裡也沒有,那人就是還活著呢。

「我相信我的判斷。」沈謙眸色□黑幽冷,「道長也看到了,張家樓房整個被煞氣籠罩,單憑這個,就足見很不尋常。」

「就算那張平真有問題,那能怎麼辦?」曾道士拍了拍旱煙桿兒,隨即撕下他和容菲身上粘著的黃符揣回黃布袋裡,「陰也下了,魂也招了。」

沈謙沒有做聲,只是轉身瞇眼望向張家樓房的方向。

「我第一次來這的時候就感覺怪怪的。」容菲想了想,插話道,「不光是張平給人的感覺發毛,還有那樓房,整個陰氣森森的,家裡好像有個癱瘓的父親,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熏人得很,但最奇怪的是,父親拉床上了,幾歲的侄子一扎頭沖去幫忙,張平身為兒子卻一心只顧著忽悠我們上樓,也多虧了這點我們才發現不對開溜的。」

「不孝子多了去了,那張平面憨心毒,要真多孝順那才奇了怪了,這種人見得多了,個頂個的自私。」曾道士琢磨的,就是認為沈謙判斷錯誤。

「可是……」容菲凝眉細思,「這張平身上有一種滄桑沉澱的氣場,並不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該有的,那種氣場,和沈謙很像。」

「你們夫妻一唱一和,我也懶得與你們爭論。」曾道士點燃旱煙吧嗒抽了起來,「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怎麼著吧?那張家樓房確實有古怪,煞氣重,一看就是家宅不淨,可咱們能怎麼著,總不能私闖民宅探查究竟吧,那也得人家主人點頭才行啊?再說,莫名其妙就被告知家宅不淨,誰能高興,不抄掃帚打人就不錯了!」

「曾伯伯,咱們這不商量呢麼,你這麼激憤幹啥?」容菲一臉莫名的瞅著他。可不,曾道士這反應的確激憤過頭了。

曾道士給噎了一下,隨即咬牙切齒,「這是你曾伯伯切身經歷,拿掃帚打人算客氣的了,我他媽遇到衛忠明那老混蛋,好心當成驢肝肺,直接放狼狗追,追了我他媽幾片山!」

容菲瞬間回過味兒來,難怪曾道士那麼抵觸來衛家村,敢情是年輕時候落下後遺症了!

「你當時幹啥了被人放狗追?」容菲很好奇。

曾道士憋紅了一張老臉,吭哧癟肚半天才道出實情,「當時那老混蛋半喜事娶大兒媳婦,我一眼就看出她媳婦兒是個喪門星,不出三年必給他們家招來禍事,也怪我那會兒年輕沒城府,嘴上沒個把門兒,也想著哥們兒一場給他提個醒,誰知道那家伙翻臉不認人!」

容菲,「……」

人家辦喜事娶媳婦兒,你跑人跟前找晦氣,純粹沒事兒找抽啊,難怪人放狼狗追!這跟人辦喜事兒你湊跟前來一句節哀順變有什麼區別?

倆人一來二去的對話根本沒引起沈謙的注意,他整個心思都在張平魂魄這事兒上。

「去張家看看吧。」沉思良久,沈謙終於做出了決定。

「你還真去啊?」曾道士聞言不禁驚詫出聲。

沈謙的回答很直接,拉著容菲就朝竹林深處走去。

曾道士被扔在後頭,嘴角一陣抽搐,手中的旱煙桿兒抖抖著指了沈謙背影一會兒,還是咬咬牙收拾行頭跟了上去。

「人家裡就一小孩兒和癱瘓老人,咱們這麼貿然進去不好吧?」曾道士小跑著才追上兩人的腳程,「再說,咱以什麼名義進去呢?」

「就說道長是老人的好友,上門探望就成了。」沈謙勾勾唇,理由什麼的真不是問題,要張平在還不好辦,這人不在正好。

幾人再到張家樓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小男孩兒在院壩的水槽邊兒洗手,曾道士擰了擰眉毛,扯了扯嘴角,隨即就微笑著走了過去。

「小朋友,這是張家不?」

小男孩兒警惕的打量著曾道士,「你啥事兒啊?」

「哦,是這樣的,我是你爺爺的好友,在外地多年沒回來了,最近回來探親,這不聽說你爺爺癱瘓了麼?所以過來看看。」曾道士對著小孩兒笑得慈祥,整一個瞎掰不眨眼的主。

「你先前不就在這院壩外轉悠半天麼?那先前你咋不說是找我爺呢?」小家伙別看年齡不大,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這不是多年沒來不確定呢麼。」曾道士繼續笑著忽悠小孩兒,別說這老頭還真有做人販子的潛質。

小男孩兒也不和他掰扯,直接伸手指著容菲,「她之前就來找我二叔看陰過,先前還向我打聽你來著,你倆是一起的?」

曾道士笑容有些掛不住,還真沒料到這小屁孩兒看著不大,腦袋瓜倒挺靈活著呢。

容菲順勢就攙扶上曾道士的胳膊,「他是我爺爺呢,要不說緣分呢,不是我爺爺說,我也不知道原來咱們兩家還有這層淵源。」

「那你先前找我打聽問人的時候咋不說你們是來看我爺的?」小家伙洗好手,反手就在屁股上拉擦兩下,還是小臉戒備。

「我那不是把我爺丟了著急呢麼。」容菲咬牙笑,覺得這小家伙鬼精得她想揍人。

「著急?」小家伙挑著眉的樣子倒頗有小大人的架勢,「我看你跑得挺歡兒的。」

容菲的小臉瞬間就耷拉下來了,「我找到我爺,不高興還哭咋的?我說你這小孩兒咋怎麼沒禮貌呢?咱們好歹是來探望你爺爺的,你就這麼接待客人呢?」

小家伙完全是個軟硬不吃的臭石頭,「你們說是來探望我爺的,那你們知道我爺叫什麼名字嗎?」

「……」

容菲和曾道士面面相覷,差點沒被一口氣噎死。這小屁孩兒也忒精了!

「我二叔說了,他不在家,不能隨便放人進門,別說你們我不認識,就算是認識的,也不能隨便讓你們進,二叔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家裡就我們爺倆老小,得留著心眼兒別被坑了。」小家伙斜睨著倆人,總算給了句痛快話,卻堵得兩人肝疼。

「你二叔都知道呢,那還扔你們爺倆老小在屋頭,自個兒跑外面逍遙去呢?再說,要真遇到壞人硬闖,你個小孩兒能抵什麼事兒?直接把你迷暈抱走,就能轉手賣老鼻子錢了!」曾道士和隱身的沈謙交換了個神色,繼續套話,「你二叔既然能放心你們老小在屋頭,肯定是知道你們家裡沒什麼值得防范的東西,所以才放心你個小孩兒顧家呢,不過你二叔也忒不地道了,你爺癱瘓病著呢,他個大人不管事反而扔你個細胳膊細腿兒的小孩兒。」

「你這人瞎咧咧啥呢?」小家伙被曾道士這番話繞得有點暈,但詆毀他二叔是聽明白了,當即拉下臉來,「我爺看病吃藥都需要花錢,我二叔這是去大城市打工掙錢呢!」

「吃藥看病的錢都沒有,窮成這樣,那你還防著我們做啥?我個老頭子還能把你怎麼著?扛得走你樓房還是拽得走你小伙兒啊?」順著小家伙的話,曾道士激將法張口就來。小孩兒再怎麼精那也是個小孩兒,心眼兒怎麼可能多過大人呢?

小家伙確實差點上當,二叔床底下的燒瓦罐裡藏著寶貝的事情險些脫口而出,頓了一下才警醒的回過味兒來,眼神卻有些躲閃,「我們家窮不窮關你們什麼事兒?我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家裡臭著呢,你們也別耗著,趕緊走吧,我是不會讓你們進屋的。」

說完也不再搭理兩人,小家伙轉身就往屋裡走,隨後就關上了大門。

「這張家確實有貓膩。」盯著關上的房門,曾道士敲敲旱煙桿兒道,「現在怎麼辦,人小孩兒根本不讓咱們進去?而且這貓膩未必就和你說的張平魂魄有關。」

「來都來了,不管是什麼貓膩,都要打探清楚了才行。」曾道士只是嗅出了些許不正常,可沈謙卻幾乎可以斷定,張平魂魄搜不到的原因,極有可能就在這張家樓房裡。

「我也挺好奇這張平為啥叮囑小孩兒不讓人進屋的原因,要說陌生人還可以理解,這連熟人都不讓,就有點古怪了。」從小孩兒話中套出的信息,曾道士也確定那張平確實有問題,而最大的問題就是,人這會兒正在他們鎮上開面館兒,壓根兒沒去啥大城市掙錢呢,不讓人進屋,莫非是家裡有啥見不得人的?

「沈謙不是鬼麼,應該能進出自如吧?」想通這層,容菲真覺得他們剛那番折騰挺白癡的,壓根兒沒必要全部都進去,就沈謙進去也行啊。

「這張平別看是衛忠明徒弟,其實可是咱道教本家。」曾道士吧嗒兩口旱煙,瞇眼瞅著門梁上懸掛的八卦,「這家堂屋牆上就是一幅道教祖師畫像。」言下之意,沈謙不能擅闖。

「如果那畫像真那麼厲害,那這樓房上的黑氣又怎麼解釋?」容菲覺得曾道士有點小瞧沈謙,心裡瞬間很不是滋味兒。

是啊,這又怎麼解釋呢?

被容菲這麼一問,曾道士也茫然了。

「我想,我可以試試。」沈謙也瞇眼看著八卦,語氣冷淡的道。八卦加上道教祖師畫像,鬼魂確實不得不忌憚,但正氣與煞氣同在就不正常,既然兩相沖突,他未必就不能進去。

「也只能這樣了。」聽沈謙這麼說,曾道士贊同的點了點頭。

「那你們在外面小心,小菲就麻煩道長照看了。」車上那會兒莫名心悸,沈謙之前就不放心,容菲來了,他更是連著心悸了兩次,心裡總不踏實,這也是他為何堅持一起進去的原因。

「你放心吧。」曾道士點頭應承下來。

「等我出來。」沈謙沖曾道士點點頭,轉頭又叮囑容菲一句。

「嗯。」容菲點點頭,同樣叮囑道,「我等你出來,你自己小心點兒。」雖然對方是很厲害的鬼,可她也知道,再厲害也不是萬能。

沈謙拉著容菲親了親額頭,這才徑自轉身朝張家大門飄去。